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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扮男装的她桃花有点多 第69章 小道长不累么?

    「悠然阁」

    马车停在京郊南山脚下一座庭院旁。

    大门古色古香,门楣上书“南园”二字,显然是枢密使某个外府,造得如同世外桃源。

    早就候在门口的小厮引着张万宁三人下车进了庭院,七绕八绕往里走,却越走越宽敞。

    “南园”——顾名思义,不似北方大宅几出几进,更像是江南园林。

    院内亭台楼榭错落,种满松柏竹兰和各色花果树,亦有假山怪石和小桥池塘,廊壁多处镂空雕窗,也是十步一景、曲径通幽。

    虽然树木大都是光秃秃着,冰冻的池水中只立着残荷,但杨烟看到冰下还有锦鲤缓缓游动,抬头能望见高耸的南山。

    能想象这园子春夏之美景,深吸一口清凉空气,顿觉心旷神怡。

    绕完庭榭池塘,穿过一扇小门,也就到了极宽阔的后院草场,春夏时必定是芳草离离,但冬天只是枯黄平坦的空地。

    庭院最南正对空地的是一间二层木制楼阁,大概正是那赏赛马射箭蹴鞠赛或者其他什么表演的雅室。

    楼阁抬得很高,似乎还有半层地下室的样子,从地面要走一段长台阶才得进入。

    穿过草场,杨烟走近了才看清,楼阁题作“悠然阁”。

    题字人是江南一位赫赫有名的书法大儒——左襄。

    能请来他的字,也只能是张家。

    想着杨烟便叹息了一声。

    学文从艺者本应品性高洁、不侍权贵,但手中字画、足下舞蹈、指尖琴弦,甚至她的香和幻术彩戏,最终只能经由权贵来传播、扬名。

    楼阁上下两层皆四面开窗,显然取“悠然见南山”之意。

    但这建园子的人似乎不考虑,北方冬天极其寒冷,其实不适宜建造四面通风的房子。

    此时阁中四面皆挂着厚厚的羊羔毛帘子。

    杨烟在《山海异闻录》中读过,在西辽甚至更遥远的北境,长毛大脸的胡人就住羊毛毡帐篷里,帐篷据说还能随着人和牛马的迁移而搬动。

    小时候读到这段时她的脑海中总会浮现一个大毡蓬在地面跑的样子,心想这帐篷还能长腿不成?

    一边机械地上着台阶,她一边发呆,但还没发完呆,就被人一把推进了阁门。

    “呆子!”是冷玉笙毫无波澜的声音。

    杨烟趔趄着进来,扑面而来一阵暖意,阁中竟不是四面漏风,反倒温暖如春。

    而映入眼帘的,是围绕房中三面的数个矮几坐榻,榻上皆覆着贵重的虎皮或貂皮。

    正对房门的墙上镶着一巨幅青绿工笔山水,那青山碧水清泉如同活起来似的:

    山间萦绕着流云,飞旋的仙鹤翅上竟涂了金粉,连阁顶都绘着瑶池仙境。

    罗纱仙女衣裙几乎透明,挽着披帛执着花朵、仙桃或者琵琶飞舞。

    环绕仙境的是各色灵兽,麋鹿轻盈而奔、凤凰曵尾而舞、麒麟乘风而跃、苍龙绕云而腾……

    彼此首尾相衔追逐,眼睛却都依依望向中心瑶池,守护着那一方净土。

    而除这华贵装饰,室内竟支着数个多层蜡烛架,燃着上百根白烛或油灯,照得密闭的室内如同白昼。

    虽然现在其实正是白天。

    真是“鼎铛玉石,金块珠砾”。

    杨烟竟觉有些黯然神伤。

    她尚在为了半贯钱、一两银子忙碌奔波,而更贫苦的农人,还在为粒米杯水辛苦劳作。

    但现在显然不适合神伤,她还是得打起精神去应付眼前。

    于是垂了垂眼眸,又抬眼逡巡房间一圈,视线才落在房间里一众人上。

    她当然一个都不认识。

    但这十数人显然已等了许久,或倚坐矮几塌上聊天读书画画,或吃东西喝茶,或无聊地在投壶斗草,人人都是绫罗锦缎,青春正好。

    正中的矮几旁早就燃了暖炉,一名侍女正在温酒,炉火上还烤着桔子、栗子、柿饼和冬枣,案几上瓷水盆里消着冻梨,冻柿子。

    还有数名绿衣侍女分立房间数个角落。

    见张万宁过来,人人都上前作揖问好,拜个晚年什么的,似乎是许久未见面了。

    但面庞扫到冷玉笙时,却都神情一凛,面露紧张。

    “在下清州冷氏玉笙。”冷玉笙大大方方自我介绍了一番,大家才松了一口气拱手作揖。

    “冷公子兴致真是高啊!怎和安之玩到了一起?”有名年长些、穿黑袍的青年问,眼神瞟着张万宁,似意有所指。

    “闲着没事来京科举,张公子也闲着,一起出来玩而已。”

    冷玉笙笑着回答,又反问:“阁下不也正和我们玩在一起吗?”

    那黑衣青年就默默闭了嘴。

    ————

    “这位就是泠哥哥么?”

    人群中忽然飞出一位着粉色襦裙,梳着朝云近香髻的娇俏少女。

    发髻上一边簪了一簇粉色海棠绢花,一边插着支金蝴蝶镶玉垂红豆珠的步摇。

    她眉眼弯弯樱唇勾笑地掠到冷玉笙面前。

    冷玉笙不置可否地笑望着她。

    一只白玉笛迅速横过打了下她的头,“叫笙哥哥!”

    打她的是个着白色对领镶狐毛边长衫的青年,面目温润,神色沉静。

    “哥哥!人家都是大姑娘了,还打头!”

    粉蝴蝶撅起樱桃小口,笑嗔。

    “是啊,柔儿妹妹巴不得马上嫁给安之了。”

    另一坐着本在掀着毛帘子看风景,身着褐衫短打戴红玉冠,容貌硬朗方正却略带耿直气的青年打趣女子。

    大家都了解其中缘由,轰然笑起。

    粉蝴蝶却面色一愠,看也不看张万宁,跳起来吼那褐衫青年:“麻袋你再说一句试试!”

    说完就飞过去挥着小拳头揍他。

    那叫“麻袋”的青年笑得灿烂,却还是边讨饶边望向张万宁:“安之,你看看你未来媳妇竟这般粗鲁!”

    张万宁一向爽朗,现在面上竟泛了羞涩,只垂了垂眼睛,却转向白衫青年:“澜之兄,我……”

    言语间也有了吞吐之意。

    “安之莫急,家妹还是我来管,准保以后给你个大家闺秀。”

    白衫青年走到叫“柔儿”的蝴蝶姑娘身边,一把将她从麻袋青年身上扯了下来。

    “你还是个姑娘样子吗?都定亲了,安之还在旁边,成何体统?”

    柔儿此时连步摇都跳歪了,不甘不愿地被哥哥扯到角落里去。

    杨烟抱着箱子站在张万宁和冷玉笙身后,她已很久很久没见过这么热闹且人多的聚会了。

    张万宁当然没有介绍她,大家也就自动忽视了她的存在。

    但杨烟注意到,从柔儿一出来,张万宁的眼神似乎就黏她身上了。

    这样活泼开朗娇憨美丽的少女,任谁都会被吸引的吧,况且,他们好像已有婚约。

    杨烟心下好奇,就追着二人的目光流转偷偷瞧,瞧着瞧着就品出些有趣来。

    柔儿离开后,张万宁稳了稳心神才得以继续和各位亲朋友人寒暄,却也不曾再朝那角落中的粉蝴蝶瞧过一眼。

    杨烟才得知,白衫青年是兵部尚书赵喆长子赵汲,那“麻袋”其实叫马岱,是盐铁司副使马世修次子。

    而除柔儿一个女孩儿,在座皆是江南京官之子,仔细论起来也都是错综复杂的亲戚关系,所幸也就想论就论,不论也就算了。

    但她依然猜测不出冷玉笙和张万宁究竟是什么关系,显然在场的所有人似乎都是相识的。

    只有她是个局外人,心下就觉身处其中有些不太舒服。

    而张万宁已在正座前落座准备观舞了。

    十数名红衣轻纱女子鱼贯而入,从杨烟身边绕着经过。

    她意识到自己有些碍事,只得抱着箱子走到张万宁后面站着。

    张万宁似乎根本记不起来还带来个小道士,杨烟也就在他身后站了有小半个时辰,看了几支舞,听了几首琵琶曲。

    直到一只手伸过来握住了她的手腕。

    “箱子挺沉的,小道长不累么?”

    冷玉笙似漫不经心地路过,笑眯眯地问。

    从来到这个暖阁,冷玉笙就暖得不太像他平时的做派,一副温良恭俭让的样子,对谁都是目色温柔,面带笑意,说话滴水不漏,和那些公子小姐相处极为融洽。

    杨烟抬眼对上了他的目光,看到深沉柔和的眸子里映着的烛光闪动,一瞬间也迷惑了,不知道哪种才是他真正的样子。

    冷玉笙却引她到一个偏座坐下,杨烟点了点头表示感谢,他也就心不在焉地迅速转身飘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