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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扮男装的她桃花有点多 第153章 春醪似水,青梅如豆

    「对饮」

    当下几人便陆续跪下来,听杨烟又宣了一遍旨。

    刘万里点头哈腰地表示,本行为太子大婚制香是行业之幸,定举行当之力为杨烟助力云云。

    这可能就是今年官府最大的科索了,他一边下跪一边担忧又要被皇室白嫖巨额香药,额头上汗水涔涔而落,悔得肠子都青了。

    而杨烟将懿旨卷起来收好后,才请各位起身,见除秦听朝外三人面色都不太好,一副被揩油欺负了的小娘子模样。

    她便一瞬明白,行会历年来被官府压榨得够呛,只陪笑道:

    “诸位前辈莫慌,制香是在下一人之事,责任自由我一人来担,我购置原料皆按市价来,绝对一两银子不短。若不信,我可当场和两位行首签个供货契约,定金今日必付。”

    “之所以提前告知各位,是想之后制香图个方便,别出个什么意外,我的小命倒不值钱,但别惹得整个行当得罪皇室才好。”

    杨烟当下严明厉害,提醒他们不要给自己找麻烦,又表明了责任划分,明确了原料供应,更是保证了银钱的周到。

    方方面面顾虑得周全,刘万里三人只觉被拉上一条不知是平还是阻的路上,偏偏这路是修到宫廷里的,想让这人滚远点也没了办法,毕竟莫名其妙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

    刘万里面上又客套了几句,赶紧催着徐适和簪花的陆远行和杨烟签了供货契约,总要先保证钱能到手。

    杨烟自是客客气气、高高兴兴拿到了想要的入行名份和原料供应单,现场掏出银票登记入了香药行。

    又向徐、陆二人表明下午便到贵行贵铺交付诸项原料钱两并取货。

    等一切打理妥当,她才和秦听朝告辞而回。

    ——

    归程途中,杨烟却叫马车在西市一酒楼山海楼前停了下来,不由分说非要请秦听朝吃晌午饭。

    秦听朝虽然不稀得这顿饭,但心下确实对杨烟其人还有些好奇,推脱不得只能应允。

    杨烟也是头回到大酒楼,面对“三分秋色”“金玉满堂”“仙鹤望月”“仙姑托莲”“山深春翠”……满满花名的菜色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只装模作样地把招牌菜皆点了一通。

    秦听朝虽知主客之分,见她乱点菜谱也不便多说什么,只在她点完甲鱼汤、甲鱼炖猪肚还要点第三道王八菜时,实在忍不住建议可以点些冷盘蔬菜下酒,杨烟顺势央他继续点。

    于是他加了几碟暮冬小鲜,又寻着小厮退了许多大盘肉食,也凑成一桌酱炖汆炒拌五法兼有、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嫩黄翠绿樱红亮白各色辉映的四盘八碟。

    见秦听朝哪怕应付点菜这种小事都极其周到妥帖,杨烟当真羡慕起穆闻潇来。

    “得夫如此,妻复何求”啊!

    立刻献起殷勤,先给秦听朝端了一杯热酒,是山海楼的名酿“醉花阴”,以小红炉煮水烫着。

    秦听朝饮了同行的酒,自然在心内评定一番。

    浓浓的果子香似将人拽入某种甜思绮梦,是瓦舍的“花酒”之味,只差怀抱温香软玉,耳听旖旎筝弦。

    杨烟见他眼神微妙迷离,猜出这酒许是自己选得不妥,忙也尝了一盏,瞬时粘腻得喉咙发紧。

    “甜酒着实不适合男人对饮。”杨烟忙道:“我催店家换壶烈酒。”

    “小兄弟,不要逞强,这酒挺好,是春天的味道。”

    秦听朝放下酒杯阻了她,像老父亲制止孩子买醉一般。

    杨烟乖乖闭了嘴,低头晃了晃酒杯,看那莹莹翠色,又品了一口,开始给自己找补:

    “春醪似水,青梅如豆,潋潋若晚风吹皱,弥弥有暗香盈袖。”

    夸完又不忘吹捧一下烟雨台的酒:“这梅子酒确实清甜甘咧、香气袭人,却比你们的‘流光醺’少了些风骨,倒有点小家子气了。”

    “何来‘风骨’一说?但听小兄弟高见。”

    秦听朝听她提了“流光醺”,敏锐地捕捉到了“风骨”二字。

    杨烟忆起上元节诗会品酒,新酿烈酒让人于极致清醒间又品出缱绻柔和,便道:

    “那酒似凛冬将尽冰刀穿喉过却温然生暖,正是词里‘无波真古井,有节是秋筠’之风骨,是天涯踏尽红尘仍能坦然一笑,千磨万击后还能叹出‘人生如逆旅’的旷达洒脱,亦是我的心之所向。”

    “我还曾想叫它‘笑春温’来着。”杨烟想起起名这茬。

    “人有千相,酒又如何不是?”秦听朝思忖片刻突然道,“有人品出柔情克制,有人品出热血难凉,有人品出洒脱气节……皆是自身观照罢了。”

    “想来还是小兄弟最懂我酿酒之心,取凌冬傲骨不折之意,待春来窖成淡雅之香。但纵使千帆过尽谈笑风生之时,回首仍能见到过去寒夜中独行的自己,即是不忘来处初心。”

    言罢便举杯与杨烟对饮。

    杨烟一瞬了然,知他一直囿于年轻时未酬的理想志向,心里藏着一大块填补不了的空洞。

    纵使有诗有琴有酒、有佳人在侧,又有商铺钱财土地做依托,仍只是社会等级之末,并非他最初追求的人生。

    “‘画凌烟,上甘泉,自古功名属少年’,多美好的愿景!可现实呢,‘面苍然,鬓皤然,满腹诗书不直钱’!秦大哥,未曾入仕你也后悔吧,经纶满腹都作尘土,但至少,比我这下九流的强多了不是么?这杯我敬你!”

    杨烟举酒碰了碰秦听朝的杯子,索性将压在心底的话一并相告:

    “一个女子的满腹诗书都只作娱人之乐而已。可你知我怎么想么?能给人带来快乐,我就很满足了。秦大哥又焉知当下的路不是最好的选择?不是快意人生?”

    “君不见庙堂中几人能有个好的收尾?脱离了官场桎梏,顺势而为才能获得真正的自由。”

    “小兄弟说的有道理,人应当遵从于命运。但有一点你说错了,你一个小女子之所以洒脱,是本就敲不开入仕之门,可你若真心遁世,又何必苦心钻营这些谋生之道?”

    “而我数次站在门外就要踏入,却硬生生退了回来。”

    “人后悔的,往往是没去做的事情,错失了一些本可以存在的可能。”

    秦听朝又饮一杯酒,情绪有了些起伏,他叹息一声才缓缓倾吐:“要勘破‘我执’,谈何容易?都觉魏晋‘竹林七贤’放荡不羁,那阮籍何必穷途之哭?”

    秦听朝说话丝毫不客气,倒叫杨烟见识到他豪放不羁又端持稳重之外真性情的一面。

    想必就是穆闻潇最初爱慕的,那个弹得一手好琴且神采飞扬的年轻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