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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花楼之红绸快 第63章 验尸

    “裴夫人身上尚残存着邪气,以免我们查验时,惊扰了它而冲撞各位,还请各位暂且回避一下。”

    李莲花一副装神弄鬼的样子,还用朱砂笔走龙蛇地描了些符纸,贴在灵堂四处。

    “那就有劳几位了。”

    对鬼神之事迷信不疑的裴茂山,领着一大家子出了灵堂。

    李莲花掩好门,堂内就剩他们五个了。

    “你画那些符号,当真是驱邪镇鬼的?”李相夷觑了觑那些古怪的符号。

    李莲花淡淡扫他一眼,“都被你拉来唱戏了,自然要弄得真一点了。”

    “想不到你还懂这些。”李相夷唏嘘。

    “人在江湖走,这多多少少有点技能啊。”李莲花道。

    反正不当门主了,什么书,都有空看看。

    他一个人住了那么多年,若真有鬼的话,还能镇一镇。

    总之,不是坏事一桩。

    顿了秒后,他冲李相夷摆下手,“查吧。”

    另外三个人站旁边,无动于衷。

    李相夷瘪了下嘴,而后一个人推开棺盖,一个人查看起尸首来。

    查看前,他双手合十,虔诚地拜了个佛礼,“罪过罪过。”

    他注意到,李莲花每次验尸前,都是这样。

    虽然自己不信佛,但对逝者也算种尊重。

    李莲花目光纳过他动作,出了下神。

    李相夷有那么些时刻,的确不像他过来路的李相夷。

    那个李相夷也为公为义,只是很少在乎这样的细节。

    转瞬后,李相夷的话拉回他思绪。

    “面部发白,伴有水肿,”他开了下宋姝音合着的眼皮,又掰开人上下颚,“眼内充血,口腔内有血性泡沫。”

    “是头部泡水窒息的样子。”

    接着,他摸了摸死者头骨,不由得一停。

    “后脑勺有个肿包。”

    他拨开头发一瞧,“还有干涸的血迹。”

    “你们说,她是被无面鬼吓到撞的;还是在邪术的控制下,出房门自戕时撞的?”

    “若是后者,人在控制下往前走,不应该撞到前额吗。”笛飞声双手环在胸前。

    “要撞到后面,要么是失衡,要么是被前面的东西吓到。”

    “又或者,”他嘴幽幽一扯,“被推了。”

    “所以,还是前者更可能些,”方多病分析说,“鬼在她掀车帘时,吓到了她,或推了她。”

    “不过……”

    小笛飞声把话接走,“她说她没受过伤。”

    “没错,”李莲花搓了搓手指,“一个受了伤的人,为何要说自己没受伤?”

    “府上有人在撒谎。”李相夷依此推测。

    说完,他拉了拉死者的领口,“脖子下边有条红痕,应该是长时间磕在水缸边缘引起的。”

    之后,他停了下手。

    眸光抬起,游过边上成排的,事不关己的四个人。

    笛飞声不留情面地戳穿,“看我们作甚,你自己揽的案子。”

    小笛飞声的表情,同他如出一辙,“自己揽的,就自己办完。”

    “第一次我也这样,慢慢习惯就好。”方多病以一个过来人,兼徒弟的身份,安慰了下他师父。

    李莲花则不咸不淡,撂了三个字,“继续啊。”

    李相夷垂眸,目光仍是有点犯难。

    “这不是冒犯,”李莲花想了想,还是补了句话,“这是逝者留在世间最后的话,最后的真相。”

    温和但有力的话传入耳中,把心中的迟疑寸寸压下去。

    李相夷看他一眼,点点头。

    继而,揭开宋姝音的寿衣。

    “手上,腿上,都没有伤。”他观察过无暇无痕的手脚。

    “腹部,”他发现个怪异的地方,“腹部塌得厉害。”

    用小刀切开个口子,发现里面积着大量血,就是不怎么涌动了。

    还有就是——

    他注目着腹腔内的情况,哽了口气道,“她内脏碎了。”

    “碎得很烂,没有一块完整的地方。”

    肝胆脾胰肺,每一个脏器都烂成不规则的小块,混杂在一起,又糊成一滩浓稠的暗红。

    边上四人略有诧然,又觉得在意料之中。

    毕竟,什么鬼神之说,都是欺人瞒世的骗局罢了。

    “看来,”方多病紧了紧手,“有人震碎了她的肺腑。”

    “不过,”李相夷提出一个点,“除了我刚划的那一刀。”

    “她腹部外面是完好无损的。”

    “这不奇怪,”李莲花抵着下巴,“世上有些功法,或是内力稍微深厚的。”

    “完全可以做到不伤及表层,从而伤进内里。”

    像他们五个人,都可以做到。

    “这么严重的伤,必死无疑。”小笛飞声低眼看了下,那腹中的血红。

    “既然凶手用内力震碎了她的肺腑,为何还要使其溺亡?”

    “抑或反过来,她若是溺了水,凶手为何还要用内力杀她。”

    笛飞声瞥他一瞥,“这就要分情况了。”

    “一,她在外面碰上无面鬼,鬼因为某种原因,没有抓她,而是震碎了人肺腑,但没有当场死亡。”

    “回府后,有人想杀她,将其溺亡。”

    “正好,有无面鬼作掩护,中邪便成了正当理由。”

    照这种情况来看,宋姝音在外面是受了重伤的。

    流珠和徐二满却说没有,他们两个必说了谎。

    而那么重的伤,必然有疼痛难耐的情况。

    回府后,她去找过丈夫,夫妻二人关系和睦,难道宋姝音会不告诉丈夫,丈夫会不注意到此番异样,而前去寻医?

    “二,”方多病沿着他的话猜测,“她在外面碰上了无面鬼。”

    “鬼的确没有抓她,也没有伤她。”

    “回府后,出于某种缘故,有人用内力杀了她。”

    “再借无面鬼作遮掩,将其溺亡,伪装成中邪自杀的模样。”

    “三,”李相夷问李莲花要了针线,去缝腹部划开的刀口,“同第二种情况前面一样。”

    “她没有被抓,也没有被伤。”

    “回府后,有人想溺亡她。”

    “但她挣脱了,结果被内力震伤而死。”

    “死后,凶手将她浸在鱼缸中。”

    “但,”李莲花从袖中摸出把小剪子,递给李相夷,“无论是哪一种情况,相同的是,无面鬼没有抓她。”

    “无面鬼人人都抓得,为何不抓手无缚鸡之力的裴夫人呢?”

    “所以啊,”他手指腾空一点李相夷,“你还是得抓到无面鬼,问一问。”

    李相夷剪断线,合好宋姝音的寿衣,把棺盖搡回去。

    “那你们晚上和我一块去抓?”

    四个人集体摇头,“不去。”

    “多个人,就多一份胜算。”李相夷坚持。

    四个人也坚持,“不去。”

    李莲花走开,摘掉灵堂内的符纸。

    一块开门出去后,他朝裴府一家忽悠。

    “裴夫人是被鬼种了点邪气,那邪气遗留在她灵台内。”

    “好在,我们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把邪气都缚进了符内。”

    他拍拍手中厚厚一沓符文。

    “这下,裴夫人可以安心入轮回了。”

    “我们也可以根据这里面的邪气,去追踪无面鬼的下落。”

    “从而擒拿于他。”

    裴府一家几欲喜极而泣。

    后来,他们又以清理邪气为由,把宋姝音从卧房到鱼缸那段路,都走了一遍。

    然而,并没有发现什么怪异之处。

    暮色四合,天渐渐暗了。

    灵堂内灯火通明,裴聿独自在守灵。

    贺章夫妇看他眼下乌青,脸颊都凹陷了,怕他吃不消,就让他去休息下再来,守灵有他们。

    李莲花他们当时,来给裴夫人上了炷香,跟着劝了两劝。

    裴聿不走,后面被强制锁回房中。

    他被带走后,李莲花他们离开灵堂。

    除了李相夷,四个人都要去客房睡觉。

    他便唬人,“是谁向裴府承诺来着,要用符文去追踪捉拿无面鬼。”

    “你们都宿在裴府,叫别人如何相信你们?”

    “那我们就回去住莲花楼,”李莲花冲余下三人招手,“走。”

    李相夷张手拦人,“算我欠你们一个人情。”

    “那你打算如何还呢?”

    李相夷思索一番,最终决定,以包揽莲花楼半个月的活为交换。

    “手抬起来。”李莲花上前两步。

    “啊?”李相夷懵了懵,手不自觉地抬起。

    李莲花击了个掌,“成交!”

    击完,往府外迈去。

    “抓鬼去喽!”方多病蹦跳着跟上。

    经过他的大小笛飞声也颇为悦然。

    李相夷原地愣了愣,越想越亏。

    半个月……他应该砍价的!

    一开始就不该说半个月,大意了。

    夜里的洛阳街巷,全不复白日的热闹。

    家家户户闭门不出,寂寥的长街上,很久很久都看不到一个人。

    只是很偶尔很偶尔,才能碰到个人。

    比如今天的未央时分,康乐街上,出现了个人。

    那是个短褐烧窑工,兴是守窑晚了,现在才回家。

    他提着盏破旧的纸糊灯笼,里面的烛火扑闪来扑闪去,很是躁动。

    灯便一会明,一会暗,一如他摇摆的心情。

    忽地,一个黑影快速窜过。

    他吓得跳起来,灯笼掉地上,灭了。

    “喵呜——”一道声音响起。

    原来是猫。

    他缓罢良久,才去捡自己的灯笼。

    可惜,灯笼灭了。

    他没带火折,点不燃灯——这盏灯,是瓷行里点的。

    于是只好拿着黑灯笼,战战兢兢地继续往前走。

    幸运的是,路檐下挂有灯笼,不比拿在手里的方便,照明也够了。

    近一处天桥,那桥横在脑袋顶上,连着上面的一条路。

    他走在下面的路,路面投出一条长长的影子来。

    影子覆到他的脸上。

    可是,前面分明没有人。

    他脊椎骨一凉,慢慢仰起头来。

    “啊——”他顿时吓了个魂飞魄散。

    一个两人高的,头长在肚脐眼上,没有脸的东西,正站在天桥上,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鬼没有眼,可他就是感觉,自己被死死盯住了。

    他发狂地跑起来。

    但无面鬼哪里能放他逃去,一个飞身,便往桥下跃去。

    张开的黑色袍子,仿佛一只巨大的蝙蝠。

    他那么展袍一飞,便掠到烧窑工前面。

    烧窑工掉头跑,又被阻断。

    再掉头,再被阻……

    他害怕到极点,跪倒在地祈求起来,“我求你,求你放过我吧。”

    “我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三岁小儿。”

    “他们没了我不行,不行啊!”

    他重重磕起头来,连破皮流血也顾不得,“求你了,求求你了!”

    无面鬼对这种话,早已习以为常。

    他扬起黑袍,毫不犹疑地笼过去。

    又一个百姓即将消失之际,嗖——

    一根竹竿破风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