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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春恨却来时 第238章 梦断

    林魏死后,罗虞也随之将其旧部清除干净,如今秋狩大营中的十万羽林军尽归于齐越麾下。

    次日,皇帝归营夺权、林魏自刎的消息就传到了京城之中。政事堂上,不少臣子都主张立刻迎接皇帝回宫以便请罪,晏昭听了蹙眉不语,最后讨论愈演愈烈,她终是下定决心,当场命刘寿杀了所谓的“投降派”,紧锁城门,算是对齐越彻底宣战。

    要么不做,要么做绝。

    她晏昭宁愿一死,也绝不苟活。

    太后的举动算是彻底把世家逼到了绝路。众人都神感不妙,京中五万兵马如何能敌城外十万兵马?但如今城内封锁,纵然想要投靠皇帝也投靠不了。

    无奈,有人选择明哲保身,隔岸观火;有人选择出动私兵,同太后与整个世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其实说来,当年高祖皇帝选择在此处建京,这是看中了这里易守难攻的地势,他当年打下此处也费了万分力气,因此如今城外十万羽林军足足猛攻了数十日,也打不开八个城门一个口子。

    但如今的京城到底是一座孤城,没有源源不断的粮草,也没有不断增援的兵马,再加上城外从雍州赶来勤王的军队,怕是这京城撑不了多久就会被攻下。

    晏昭也不是没有写信给各地的人脉要求来围魏救赵,但这些信鹰和信鸽或是出了京城就被一箭穿心,或是当真送到了各部手中,但这些人都因没有把握而隔岸观火、视而不见,有些人甚至将书信直接呈给了皇帝,试图撇清关系。

    就这样,京城中的士兵足足抵御了大半月之久,但因人心惶惶、军心涣散,在一个夜深的晚上,十几个士兵决定反戈一击,偷偷打开了羽林军久攻不下的城门,主动放他们进来。

    京城内顿时乱作一片,炮火连天之中,两方士兵斗得你死我活,无辜的百姓也难免遭难,一时间,城内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血流漂杵。

    太后和世家的将士浴血奋战,但到底是寡不敌众,天亮时分,京城内渐渐沉寂下来,硝烟和晨雾之中,将士们在街上和各府搜寻,再也找不到一个负隅顽抗的敌人。

    宫内。

    晏昭站在城楼最高处,试图望见城中那似乎不可能出现的一丝转机,但烟雾太大,她什么也看不见,也什么都听不到。

    她的心全都碎了,多年心血就此毁于一旦,自己也成了败者,还是败给了齐越这个竖子。

    等待她的,或是若干年的阶下囚生活,或是更惨,一杯鸩酒、三尺白绫……

    她无法忍受那种日子,她也无法忍受齐越作为一个胜利者来对自己施以嘲讽和蔑视。

    她宁愿一死,也不要跪在齐越的脚底苟活于世。

    “娘娘,您都看了一夜了,还是先回屋休息一阵罢,当心着了凉。”

    身边的怀嘉同样心如死灰,但还是强撑着关照晏昭道。

    “人都要没了,还在乎什么着凉?”晏昭瞟了一眼身旁的怀嘉,眸中只剩下无尽悲凉和疲倦,“怀嘉,你去把之前准备好的东西拿来,是时候该用上了。”

    “娘娘……”怀嘉满怀悲痛,试图阻拦她。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可我不愿,”她突然转过头来,牵住怀嘉的手,轻轻拍了拍,“但你不要做傻事,你要好好的,算是替我活着,替我看看晏家如何,看看这日后的大晟皇帝,身上会不会流着晏氏一族的血……”

    “娘娘的意思是……”

    “我还有禾儿,她肚子里这个孩子还未可知呢,她一定会好好的活着,替我报仇,让那个孩子登基为帝……”

    “可那个孩子若是女……”

    “不会的!一定会是男孩!”晏昭绝望地低喊道,“何况,渠儿也有女儿,只要晏家不亡,总会有希望的……”

    怀嘉无限感慨地望着这个自己从小到大陪伴在侧的女人,看着她在权力旋涡里倾轧挣扎了半世,也痛苦寂寞了半世,临了了,还是在纠结那些渺茫的身后之事。

    “对,”晏昭突然想起了什么,“禾儿她到底是对我有怨的,她不一定为我报仇,但……一定会为了他……”

    “谁?”

    “怀嘉,”晏昭急忙吩咐她道,“你去慈宁宫拿东西之时,往宫外递一个消息,就说……”

    她在怀嘉耳畔低语了一阵,随后怀嘉抬头,用不可思议地神情看了她一眼,还是答应随之而去了。

    晏昭望着怀嘉远去的背影,凄凉地笑了笑,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她已经失去了太多,不在乎这一个人了。只要晏家尚在,禾儿尚在,一切就会有希望。

    只可惜,自己是看不到了。

    但怀嘉会替她看到。

    想到这,她又高兴起来。就在这时,有宫人禀报道,舜华公主和郡主求见。

    她们来做什么?

    晏昭心中有些烦躁,但还是应下,前往了城楼上距离最近的宝华殿。

    晏昭走了进去,满殿神佛之下,是两个瘦弱的身影跪在当中。二人看见太后过来,便起身行礼。

    “起来吧,你们过来做什么?”

    “皇祖母,”陈嫽弱弱地开口道,“母亲她说她做了个噩梦,心梗直痛,担心您的安危,想要来看看您,但她又……病得很重,于是我和明儿就来找您,哥哥守在母亲榻前,我们都盼着您去瞧瞧母亲的……”

    晏昭脑中一片茫然,不知所措,半晌之后,她才不可思议地试探着问道,

    “最后一面?”

    舜华小小年纪倒是镇定许多,答道,

    “是。”

    晏昭心中的防备骤然轰塌,只留下一片烟尘弥漫的废墟在心中挥之不去。她顺势倒在了地上,两个孩子立马上前左右扶去。

    “你母亲不是总说自己没有大碍吗?怎么会病得这么严重!”她无助地哭喊道。

    “她若是病得不重,就不会许久不来宫中了……”陈嫽亦是哭喊道,“她早就想来了,她今日也想来,是我们拦着不让她来的,她说她不想错过了和祖母的最后一面,我们就同她说,一定会把祖母请来,一定会的……”

    “你父亲呢?”

    话音未落,她才想到驸马陈怀瑾是她的同谋,昨夜一直在与敌军浴血奋战,如今也不知踪迹,不知是死是活。

    终究是自己误了庆阳。

    “父亲好几天都没有回家了,”陈嫽呜咽道,“上次他离家的时候,母亲还同他吵了一架,当场就吐血了,父亲说要我们照顾好母亲,就又走了,他临走时还说……说等事情成功,他就会一直陪在母亲身边的……

    祖母……到底是什么事啊……昨夜炮火轰鸣了整整一晚,我和舜华都好害怕,母亲也好害怕……父亲是不是不在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