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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丫头,顾小敏 第六十二章 飞出铁笼子的小鸟

    宗大盲好久没有给巴爷粮食了,巴爷屋里的小粮缸已经见底。弥河口涨潮还好说,从城隍庙墙外河沟里钓几条鱼充充饥,如果不涨潮,河水过不来,就见不着鱼。宗大盲又不让巴爷去远的地方,巴爷和顾小敏常常吃了上顿没有下顿。院里的野菜也快被顾小敏挖净了。

    梆子和海仔他们分的饭也不够吃,即使这样,有时候,他们尽量省下半块玉米饼子,偷偷塞到巴爷门口的锅灶里。

    巴爷从锅灶上抓起半块饼子塞进顾小敏的手里,说:“丫头,吃吧。”

    顾小敏双手捧着这点吃的,昂着她的小瘦脸,满眼惊喜地看着巴爷问:“巴爷,这是哪来的您吃了吗”

    巴爷不敢说是海仔他们给的,他也不想说他没吃,他使劲点点头,然后从腰上抓下烟杆蹲到门口旁边,再从烟荷包里捏出一撮烟叶,放进烟窝里,一边“哔咔”划着洋火,一边嘿嘿一笑:“抽烟不饿,这一撮烟能撑饱肠胃,顶饥!”

    巴爷抽着烟,一脸的愁云惨雾,宗大盲把抢来的粮食一车一车运给鬼子,却不让山上兄弟们吃饱饭,这个狗汉奸,让他先嚣张几天,“哼”巴爷使劲嘬了嘬腮帮子,把烟嘴从嘴巴里拿出来,吐出一口浓浓的烟雾。

    “梆子,能不能麻烦你跑一趟,告诉宗爷,俺想见见他,如果他不想见俺,你帮俺问问他,俺和丫头可不可以下山捡点地里落下的粮食”

    “好,俺梆子给您老去问问。”

    海仔把双手揣在胸前,把他的肩膀斜靠在一棵树上,摇摇头,嘴里自言自语:“他可能要挨打!”

    这时,一个女人一扭一扭由前院往这儿走来,一身米色红花旗袍紧紧包裹着她苗条的身段,一头波浪卷发,她手里甩着一块手帕。

    她的脚步停在了巴爷的院门口外面,她看到梆子从院子里窜出来,她的身体往路边上挪了挪。

    看到眼前的女人,梆子一愣停下了脚步,弓下腰,声音唯唯诺诺:“夫人好!”

    女人也没搭话,只点点头。

    巴爷早听到了一个女人的脚步声由远至近,当听到梆子嘴里喊“夫人”,他心里激灵了一下。他知道宗大盲又收了一个女人,只是没有见过,他也没有往心里去,宗大盲收的女人不是一个两个,没什么好奇。

    今儿这个女人跑到这儿来做什么巴爷身体没有动,他依旧“吧嗒吧嗒”抽着他的旱烟,一圈圈烟雾遮挡住了他脸上表情,呛人的烟味飘出了院子,钻到了院门口。

    女人把手里的手帕举到嘴边上,捂着嘴和鼻子,轻轻咳嗽了几声。

    顾小敏抱着一堆脏衣服从屋里走出来,她把那堆衣服塞进了水井边上的木盆里,她伸手准备抓起井沿上的小木桶。

    巴爷从屋门口跳起身来,把烟嘴叼在嘴里,烟杆上挂着的烟荷包在他嘴巴颏上左右摇晃。

    巴爷眼里含着慈蔼的笑,声音不算太清楚。“丫头,俺来,只要巴爷在院里,这一些活呀都有巴爷做,虽然这井不深,装满一桶水往上提也很沉,不是吗”

    巴爷抓起木桶上的绳子,把木桶顺着井沿放进井里,扭脸看着顾小敏问:“丫头,你知道为什么这口井的水满满的,不见少呢”

    “海仔哥说,这是弥河的水,用不完。”

    “对,这是弥河水,井底下也有鱼,是沿着弥河游过来的,它们游进来就逃不掉了,这是它们自找的,凭着那么宽、那么大的河道它们不去,偏偏钻进这个狭小的地角来……”

    顾小敏不明白巴爷嘴里话的意思,她只乖巧地点点头。

    院门口外面的女人听懂了巴爷嘴里含沙射影的话,她往院里了了一眼,默默转身离去。

    这个女人就是蔡婻,她知道她身后有宗大盲的眼睛,她不想给巴爷和巴爷身边的丫头找麻烦。

    巴爷和丫头吃不饱饭,她心里很难受,她又不能明目张胆地帮助他们,再说宗大盲还没有完全相信她。

    她扭着身子往东走去,拐过前面的石基路有一个小院,这个院子里有宗大盲养的另一个女人。此时,宗大盲带着他的手下与那个女人在屋里玩麻将。

    蔡婻的脚步刚刚停在院门口,只见梆子捂着半拉脸哭哭啼啼从屋里跑了出来。蔡婻马上明白了,宗大盲不想放巴爷他们下山。

    她的脚步犹豫了一下,很快,她冷静了下来,既然来了,她必须见见宗大盲。

    屋门口台阶下站着一个混星子,他一抬头看到了蔡婻,毕恭毕敬地弓弓腰,嘴里殷勤地打着招呼:“夫人,您来了!”

    混星子嘴里这声招呼也是给屋里的宗大盲报信。

    蔡婻眼里笑盈盈的、嘴里不紧不慢地问:“宗爷在屋里吗”

    “在,在,俺给您通报一声。”

    蔡婻的声音从院子里传进了屋里,宗大盲把身子往后挪了挪,身后的椅子跟着他的一双大脚往后“咯吱咯吱”退了几步,留出了一个很大的空间,他一边丢下手里的麻将,一边站起身说:“待会咱们再一起玩,我去看看我的女人有什么事儿”

    宗大盲掐着腰,晃着膀子走向屋门口,他腰里挂着的皮鞭拖在地上,像地上跑着一条长蛇;他的一只脚跨过屋门槛,另一只脚留在了屋里,站住脚步,他的后背倚着门框蹭着痒痒,眨着一只眼瞪着蔡婻,声音里带着惊愕:“夫人,你有什么事吗还用亲自跑来找我”

    “有,咱们山上柴草不多了,俺想暖暖大炕”

    “不是有煤吗”

    蔡婻故意装出害羞的样子说:“煤有味,俺怕对孩子不好。”

    “孩子!”宗大盲一惊、一喜,他身体猛然往前一跳,双脚并齐,抓住蔡婻的细胳膊,哈下腰,眯着那一只好眼睛直勾勾盯着蔡婻的脸。

    蔡婻低下头嘴里娇滴滴地“嗯”了一声,小声埋怨着:“宗爷,您抓疼俺了。”

    宗大盲“哈哈哈”大笑。

    少顷,宗大盲放开蔡婻的胳膊,把他双手背在身后,咂咂嘴角,叹了口气说:“不行,兄弟们不能随便下山,这几天……”宗大盲嘴里的话戛然而止,往上抻抻脖子吞吞喉结,把后面的半截话活生生咽了下去。

    “老巴院子里的丫头在屋里闲着,咱们不能闲养着她不是吗让她去山上捡点劈柴或者去山下捡点玉米秸……”

    “她!”宗大盲抬起右手抓着他绿油油的下巴颏,使劲瞪瞪他那只假眼,眉梢往上一挑,扯着他脸上的肌肉往一边斜歪,一脸奸滑,眼前的女人见过巴爷她与巴爷谈过话

    宗大盲嘴里拖着长音不阴不阳地问:“你跟他们说过话吗”

    蔡婻把手里抓着的手帕在眼前晃了晃,扭了扭腰肢,嘴里实话实说:“俺不想见那一些脏兮兮的人,没有,只偷偷瞄了一眼。那个小丫头很能干,看着也挺老实的……”

    “好,让那个小丫头下山背玉米秸,如果小丫头不回来,我就可以惩办他老巴,来人,把我的话告诉老巴,一字不漏地告诉他……”

    潘家村在弥河镇西北面的一个山坡下面,它离着弥河城隍庙有五六里的路。

    潘家村外到处都是黄土地,地里各种各样的庄稼已经收过了,大多被日寇和住在城隍庙的宗大盲的人收了,地里只剩下了乱七八糟的、参差不齐的玉米杆了和豆茬子,还有落在地里没有挖净的花生。

    村子里的老人、孩子天不亮就走出了家门,钻进了这片农田,抢拾地里残留的粮食。

    顾小敏裤兜里揣着一根绳子下了山,她直奔山下的农田。

    这是她被抓上城隍庙一个多月来第一次下山。这一个多月她最远去过的地方是城隍庙旁边的一条河沟,巴爷经常带她去那儿抓鱼。

    此时,她的一双小脚丫踏进了路旁的农田,她满眼欢喜。

    温暖的太阳挂在正东方,把眼前宽广的土地和密密麻麻的人照亮,一切都那么新鲜,一切都那么美好,她就像一只逃离铁笼的小鸟,她想飞,飞到郭家庄,飞到坊子矿区。

    坊子碳矿区的土地比这儿还大,只是那儿到处都是煤黑色,没有眼前的土地多彩,这儿土地里的野草不仅埋过了她的小腿,草地里还夹杂着五颜六色的野花。

    抢拾地里几颗粮食的人肩膀上挎着竹筐,他们的笑声在田间地头穿梭、随着轻风飘扬。

    看着眼前的场景,顾小敏想起了她在坊子火车道拣煤渣的情景,那儿留下了她奔跑的脚印和泪……还有火车道旁边的那座红房子,还有红房子里住着的那个女人玉香儿,想起玉香儿顾小敏哭了。

    她五岁时,亲生母亲与玉香儿先后离世,她的命运就从那个时候改变了。父亲虽然不再喝酒,也不再发火,变得沉闷。她很希望父亲高兴,后来父亲又娶了一个女人,父亲也没有笑摸样,每天垂着头,在后母面前他没有了脾气,就像犯错误的小孩子。

    正是后母的一个决定,让她做了许家舅老爷的丫鬟,在许家的日子是她最快乐的,许家人对她很好,尤其舅老爷,有好吃的都分给她。还有赵妈,赵妈把一手好针线活教给了她。

    没想到她的命运多舛,她被杜蝎子和杜春儿父女俩坑害,落入了混星子手里,幸亏巴爷为人善良,保护她周详,让她没有被恶人欺凌。

    城隍庙的日子虽然没有许家好,至少还能活着,她要好好活着,为了再见她爹一面,为了再见到二姐,为了见到未曾谋面的大姐,她必须活着,哪怕苟且偷生,她也要活到那一天。

    抬头看去,农田里不仅有老人,还有孩子,一个个衣衫褴褛,有的一双双眼睛瞪得溜圆圆,紧紧盯着脚下;有的把一捆捆玉米秸背在背上,脸朝地,背朝天,拖着沉重的小脚丫,沿着村道渐渐远去。

    他们远去的方向是一个村子,村口站着几个妇女,她们翘着脚、伸着脖子,瞪着眼睛向村道上眺望。

    顾小敏心里一颤,她仿佛看到母亲也站在村口等着她捡煤渣回家……她迈开小脚丫向村口跑去,跑着跑着她又停了下来,她想起了巴爷。巴爷不善言谈,没事的时候就喜欢蹲在门口抽烟;他还把他屋里的一个炭盆端到了她的屋里,他说城隍庙离着弥河口近,天气潮湿,对身体不好,炭盆可以吸潮气;

    这段时间那个宗爷不给巴爷粮食,他把梆子和海仔偷偷给的干粮给了她,巴爷说他不饿,抽烟就不饿,谁说抽烟就不饿了舅老爷每天要吃饭抽烟还要吃零食。

    下山之前,她听到一个混星子向巴爷传达宗大盲的口信,如果她走了,那一些人一定会刁难巴爷。这一个月以来,巴爷对她不薄,她就这么不辞而别,他老人家怎么办

    想到这儿,顾小敏调转了脚步,踏进了一片玉米地。

    她弯下小身子,捡起地里的玉米秸抱在怀里,同时趴下眼睛仔细寻找着,她想捡点玉米粒回去煮粥。突然,她眼前一亮,有几颗黄豆零散地埋在大车轱辘的印迹里,她兴奋地蹲下身,把黄豆一颗颗小心翼翼捡起来装进衣兜里。这一定是从拉豆子的大车上蹦下来的,顾小敏一边想着,一边弓着腰继续沿着大车印走着、寻摸着。

    就在此时,不远处的小路上传来了凌乱又急促的脚步声。

    地里几个大人惊慌地抓起身旁的孩子,一手提起一捆玉米秸子,磕磕绊绊离去;坐在地上刨花生的老人慌里慌张用双手扶着地垄爬起身体,踮着小脚踉踉跄跄往前跑去,跑不了几步“扑通”倒了下去。

    顾小敏惊惶地抬起头,一个敏捷的身影蹿过了一片树林,跳过一条水沟,一扭身钻进了农田。再往他身后看,几个伪军手里举着枪,拐过那片树林,直奔这边而来。

    那个身影转眼之间停在了顾小敏身边,他弯着腰扶着膝盖大口喘着粗气,满脸大汗淋漓。这是一张俊朗清秀的脸孔,棱角分明,十六七岁的模样;乌黑深邃的眼眸,泛着黑宝石的色泽;不浓不淡的眉,高挺的鼻梁,小船般的唇形,透着温善。

    男孩抬直身子,一愣神,眼前一个小女孩正好奇地盯着他。

    他的脸瞬间涨得像关公,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用舌头舔舔嘴唇,语气结巴:“小,小妹妹不要怕。”

    顾小敏把她怀里的玉米秸推到眼前男孩的怀里,平静地说:“你抱着它,弯下腰……”顾小敏在坊子碳矿区经常看到鬼子,鬼子她都不怕,还害怕伪军吗

    男孩向顾小敏点点头,双手接过顾小敏递给她的玉米秸子,与此同时,他迅速把衣服外套脱下来藏在地上的杂草里。他身上露出一件摞着好多补丁的破汗衫,他腿上是一条缅裆裤子,几个不同颜色的补丁都翘起了边,没有风随着他的动作上下忽闪;他脚上是一双黑布鞋,前面与后跟帮都碎了,不用额外打扮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庄稼孩子。

    “俺叫顾小敏,虚岁十二岁,记住呀。”

    “那我就叫顾云,十九岁,呵呵呵”男孩真聪明。

    顾小敏抿着小嘴笑了。

    这个时候几个伪军踏进了农田,他们手里端着长枪、佝偻着背,一步一步逼近拾荒的人群,恶狠狠的眼珠子从下往上看,贼溜溜地扫视着每个人的脸。

    顾小敏弓着腰,把一双警惕的小眼神穿过胳膊弯往身后瞄了一眼。两个伪军手里端着枪,深一脚浅一脚越走越近,他们嘴里厉声呵斥:“转过身来。”

    顾小敏使劲缩着脖子装出害怕的样子,慢腾腾转过身,胆战心惊地问:“老总,您,您有事吗”

    “见过一个青年人吗这么高……”一个伪军抬起胳膊在他头顶晃了晃,他的眼珠子停在顾小敏身边的男孩身上,嘴里气吁吁地说:“就与他一般高。”

    “这是俺哥哥……”顾小敏嘴里嘟囔着,伸出手抓住男孩的胳膊说:“哥哥,俺害怕!”

    男孩抬起大手抚摸着顾小敏的头,一双大眼睛讨好地直视着眼前的两个伪军说:“老总,您不要吓唬俺妹妹~天马上冷了,俺家买不起煤,今儿来捡点玉米秸子……”

    另一个伪军撇了撇嘴角,一脸恃才傲物。“一群穷光蛋,一片树叶在他们眼里都是金子,哼,瞅瞅一身破衣烂衫,不知从哪儿捡来的”

    “是,是,谁说不是哩,俺们一见到军爷心就噗通,看到您手里的枪,俺妹妹就害怕,俺心里也发怵。”

    后面站着的伪军皱皱额头,张着大口打了几个哈欠,鼻涕瞬间流到了他的嘴角,看样子似乎他是上了大烟瘾,脸上露出痛苦不堪的表情,他不耐烦地把胳膊在半空中挥了挥,吼了一声:“走!”

    看着几个伪军前后窜出了农田,顾小敏长长松了一口气。

    “谢谢你小姑娘。”眼前的男孩一脸憨厚,操着一口外地口音。

    “您是哪里人说话口音不像本地人,那一些伪军没听出来,俺听出来了。”

    “山东人。”男孩一伸手从草丛里抓出自己的外套披在身上。“小姑娘,谢谢你,你很勇敢,很机智。”

    被眼前的男孩一表扬顾小敏不好意思了,她的脸“腾”红了。

    ”再见!”男孩一转身,向前面的村子走去,他高大的身影越走越远。

    顾小敏抬起头看看天色,太阳已经转到了西南角,如果再不回去,巴爷一定很着急,想到这儿,她赶紧把裤兜里绳子拿出来,折叠成两股,放在地上,两股弄的宽宽的,把捡的玉米秸放到两股绳子上。

    她背着一捆玉米秸往城隍庙走去。山路虽不崎岖,毕竟是上坡,她的小身体吃力地弓着;背上的玉米秸不算太沉,就是长短不齐,张牙舞爪,她的脚步越往前走越累,好像身后有人拽着她的两条腿。她的双手情不自禁想扶着地面,往下一哈身“扑腾”跪了下去,膝盖狠狠磕在坚硬的地面上,有点疼,她咬咬牙,抬起衣袖擦擦脸上的汗珠子,眼睛穿过脸颊上的几缕长发:通往城隍庙的石台阶就在眼前,那么长,那么远。

    大颗大颗的汗珠子滑进了顾小敏的嘴里,她把汗珠子咽了下去,继续往前爬,裤子膝盖上渗出了血水,血水染红了地面。

    她低头看看,心里安慰自己:“不疼,不疼,再往前爬,爬几步,几步就到了……”

    “丫头~”耳边突然传来了巴爷的声音。

    听到巴爷的声音,顾小敏鼻子一酸,眼泪夺眶而出。

    巴爷从台阶上跳了下来,他大踏步窜到了顾小敏身边,嘴里火急火燎地喊着:“丫头呀,可疼死俺了。”他一边说着,一边把顾小敏背上的玉米秸子抓到了手里,一边把小敏从地上拽起来。他大手一抡,把玉米秸扛在了他的肩上。

    “巴爷,俺捡了好多黄豆。”顾小敏脸上流着泪,用小手拍着她的上衣口袋,几十颗黄豆在她的衣兜里“哗啦哗啦”响。

    巴爷难过地摇摇头,想忍住眼泪,泪水却不知不觉滑到了他的下巴,他嘴里嚼着泪念叨着:“可爱的丫头,可怜的丫头。”

    泪眼之中他仿佛看到顾小敏坐在床前一针一线地给他缝补衣衫、缝补被子,丫头从褂子上取下针线在她的小脑袋上磨磨针,咧开小嘴,嗓子眼里哼几句歌谣,声音太小,也不知这个丫头唱什么。

    想着想着巴爷笑了,他心里更多的是难过,这一个多月的接触,他已经把小丫头当成了他的亲人,这个小丫头不仅能吃苦,还心灵手巧,如果让她就这样离去,他不舍得,真的不舍得,可是,这是一个机会,是时候放她下山了。

    “丫头,明儿你下山不要再回来了,你去潘家村,那里有想见你的人,也是在到处找你的人。”

    听了巴爷嘴里的话,顾小敏瞪直了一双小眼睛。

    “今天你回来就对了,但,明天你下山一定记住,往潘家村跑……”

    “是许家来人了吗”顾小敏满眼希冀。

    “对,是许家人在找你,丫头,巴爷还有话要你转告给许家的人,让他们明天晚上来城隍庙吃鱼,巴爷请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