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书看 > 将军非少年 > 第76章 当初

将军非少年 第76章 当初

    “圣女,老夫有一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陈大夫说了这一句。

    陈恬怡挑眉,“您都已经开口了,又何必问什么当问不当问呢?”

    “为何您要如此为难瑞王?”陈大夫说道。

    这些年来求着解蛊的不计其数,都是做个考验,过了也就罢了。

    可现如今对瑞王却……

    陈恬怡看向窗外,“陈大夫,不是所有人都能轻易的放下仇恨的。”

    陈大夫看向刚刚村民们散去的空地,明白了陈恬怡的意思。

    当年他们被逼迁村,虽然是周边村落所逼。

    但没有县衙官员的默许,又怎么会对一个村子迁徙视而不见。

    说到底是官员昏庸,朝堂黑暗,掌权者无能。

    他们怪这世道不公,怪贵胄无道。

    现如今瑞王求救,如果不施加压力,又怎能堵住那些怀着仇恨之心的众人。

    她陈恬怡又怎么可能没听过瑞王的美名。

    可就算名声再好,他也是瑞王,那便是朝廷之人,那便和当年之人脱不了干系。

    陈大夫没再说什么,他是老一辈人了,自然知道其中有苦难言。

    别看陈恬怡现如今的这副模样像是个未及笄的姑娘。

    可实际上她早已三十有七了。

    只不过她自幼练蛊,遭蛊毒反噬,容貌永远都停留在未及笄之前。

    陈大夫没再多言,而是起身离开了,他要去为齐佩煊配药。

    陈恬怡在陈大夫走后,只是静静的看着窗外。

    初见挨了一百余鞭的齐佩煊,她是有些惊讶的。

    但他挨了这一百多鞭也算是消了村民这些年的心头之怨。

    可她从没想过一个男人可以爱一个女人爱到连命都不要。

    她幼时看着自己的母亲和自己父亲决裂,父亲跟着别的女子离开,抛下了母亲和年幼的自己。

    那时候她不懂的男女之情,只是不明白父亲为何就不要自己了。

    可母亲呢,自父亲离开后就好像丢了魂魄一般,整天浑浑噩噩的混日子。

    她只是陪在母亲身边,听着母亲呢喃,“为什么他就不要我了呢?”

    这样的日子不长,她的母亲得了重疾,药石无医。

    她日日守在母亲榻前伺候,可还是无济于事。

    母亲余留下的最后一句话便是,不要相信任何男人的爱,除非你给他下了情蛊。

    这段话就像魔咒,在她养蛊之时一直萦绕耳畔。

    还有她母亲去世时候口吐鲜血的模样,还有那父亲离去的背影。

    历历在目,仿佛前一刻刚发生。

    也就是因为这,她炼蛊的时候被蛊毒反噬,才会有了现在这般模样。

    虽然受到蛊毒反噬,可她却炼出了至纯情蛊。

    一直到那天她出村下山历练,遇见了那个少年。

    一日又一日的相处,一天又一天的欢笑。

    他们一起在外闯荡,朝夕相处五年之久。

    他温柔,他明朗,他好几次差点为自己豁出性命。

    这难道就是爱吗?

    少女藏着自己的心思,只想一直陪伴在他身边,一直这样就好。

    许多次,她看着席地而睡的少年,她好几次都拿出了自己的情蛊。

    可是她看着少年熟睡的侧颜,她还是没舍得动手。

    有天少年看着天上的星星开口,“日后我们会一直这样下去吧。”

    “等我们再长大些,等我成为江湖第一侠客,我定要娶你为妻。”

    那时少年那时许下的诺言。

    她以为,他们一直会这样下去。

    她在等,等着少年成为那天下第一侠客。

    实际上,他在她的心目中,早就是那天下无双的第一侠客了。

    一年又一年——

    五年啊,少女的容貌自始至终都未改变。

    少年的五官却已经逐渐的长开了,成了一个俊朗的男人。

    少年不再是从前的那个少年,少女却丝毫未变。

    那天,他喝着酒问少女,“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不打算告诉我,你会蛊术吗?”

    少女愣在了原地,是了,这么多年,她一直隐瞒着自己会蛊术的事情。

    她想要解释,可是却听见男人说道,“我听说,蛊术能够让人起死回生,返老还童。”

    “看你的模样,倒是真的了。”

    少女摇头,想要解释,可是男人根本不给他解释的机会。

    毕竟五年了,五年啊,她什么变化都没有。

    就算是有再好的驻颜之术,也不至于丝毫变化都没有吧。

    男人的长剑从剑鞘中抽出,指向少女。

    泛着寒光的剑锋指着少女的咽喉,少女未动,只是问道:“你到底怎么发现的我会蛊术的。”

    男人苦涩的笑了笑,“我一开始确实并未发现,可是第三年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太对。”

    “这么久了,你的容貌一直没变过,我从不信牛鬼蛇神之说,所以我很好奇。”

    “直到后来,我们被山贼俘获,山寨里上上下下少说也有百十号人,可却一夜之间全部丧命。”

    “这怎么不让人起疑,后来我回过山寨一次,我在那里发现了蛊虫的尸体。”

    “一个山寨里,哪里会有用蛊的人,而那段时间被抓上山的,只有你我。”

    男人的眸光寒冷。

    少女叹了口气,“所以呢,你当时为什么没揭穿我。”

    “我在等,我在等你亲口告诉我。”男人看着少女的眼睛。

    少女苦涩的笑了笑,垂眸看着一直指着自己的剑锋,“所以,你现如今,这般又是为何?”

    “我要你救一个人。”男人开口。

    少女挑眉轻笑,“救人而已,你又何必剑锋所指。”

    “江湖上会蛊术之人多为……”

    男人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少女打断,她知道他后半句想说什么,可她不想从这个男人口中听见。

    “你要救何人?”

    “刘家小姐。”男人说着收回了长剑。

    少女皱眉,刘家小姐?是自己印象中的那个刘家小姐吗?

    “走吧。”

    男人带着少女去了刘府。

    刘府不知因何缘故,已然没了最起初的模样。

    没了丫鬟仆役,也不见其他人身影,四处落满灰尘。

    只有一个小丫头端着木盆领着二人进了刘小姐的闺房。

    这房内是一路进府以来,最整洁的地方了。

    可真等到她到了刘小姐面前的时候,她却愣住了。

    男人眉眼温柔,看着刘小姐的眼神仿佛可以拉出情丝。

    他从未用这样的眼神看过自己。

    少女心中莫名感觉有些难受。

    男人将刘小姐的青丝绕至耳后,他温柔的说道:“霜霜,我让恬怡来救你。”

    霜霜?

    是了,刘家小姐叫刘霜。

    面前的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诉陈恬怡。

    自己喜欢了多年的男人,喜欢上了面前这个躺在床榻上的女人。

    陈恬怡上前去给刘霜搭脉。

    可摸到脉后陈恬怡有些犯难的皱起了眉。

    毕竟现在的刘小姐,就是一个活死人的状态。

    蛊术又不是什么仙术哪里能让刘小姐和最起初一样活蹦乱跳的?

    男人带着期许的目光看向陈恬怡,陈恬怡不知该如何开口,只是面露难色。

    见少女脸上露出的为难之色,男人皱起了眉头,他露出了疑惑之色。

    而后想到了什么似的,脸上的表情有了变化。

    带着些怒意,“你是不是,因为你喜欢我,可我却爱霜霜,所以才不愿意救她!”

    陈恬怡怔住了。

    原来他一直都知道她喜欢他。

    “不是。”

    话刚说完,陈恬怡的脖颈便被男人扼住抵在了墙上。

    她双脚浮空,只觉得脖子生疼,还有窒息感。

    她本能的求生反应让她使出了蛊,她炼了很久的情花蛊终于用在了这个男人身上。

    男人顿时松开了手,而后痛苦的倒在了地上。

    这就是传言中的情蛊,她炼出的情蛊。

    看着面前的男人在地上痛苦的不断翻滚。

    陈恬怡也因为男人松开了手,所以瘫坐在地,不断的呛咳。

    陈恬怡带着泪水,看着疼的满地打滚的男人,红了眼眶。

    “我是真没想到……你会对我下蛊。”男人在地上痛苦的挣扎着。

    “果真,你们炼蛊之人都是无情无义之徒,薄情寡义之辈,只懂得用蛊伤人。”

    陈恬怡听见男人这般说自己讽刺的笑了。

    “到底是我无情无义,薄情寡义,还是你为了她却要取我性命!”

    “我会蛊术,不是仙术!”

    “我也是个人!”

    陈恬怡发了疯一样冲过去抓起男人的脖领子,“你告诉我,你到底喜欢她什么!”

    冲着男人吼完这句话,又无力的松开了手,男人因为中蛊无力的摔在地上。

    少女讽刺的笑着,在男人面前蹲下身子“说你爱我啊,说了我便给你解药,让蛊毒平息。”

    男人笑了,吃力的爬到了床边,靠着床,和刘霜十指相扣。

    那年冬天,自己去集市上倒卖打猎获得来的兽皮。

    刘霜带着婢女从摊前路过,她披着红色的毛领披风,笑的温柔。

    一颦一笑都勾人心弦。

    但他知道的,自己和她肯定不会有什么交集,可无巧不成书。

    这个姑娘遭遇了偷,自己出手相助,也便相识了。

    再后来相知相爱。

    这段感情被刘老夫人发现,他本在为此事犯难,却不曾想,刘家少爷惹祸上身,拖累整个刘家。

    不知得罪了何方势力,刘家遭人血洗。

    刘家小姐刘霜和她的贴身丫鬟虽然逃过一劫,但却在逃跑的路上跌下山坡,头磕在了石头上。

    等到小丫鬟寻到她背回来找大夫医治,也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他本和陈恬怡游历四方,因为刘霜停下了脚步。

    他再来找刘霜的时候,却看见刘府成了如今的样子。

    报官巡查,却查不出个头绪。

    他寻遍了周边小有名气的大夫,都无计可施。

    所以他想到了陈恬怡,传言蛊术能让人死而复生。

    而且这些年,陈恬怡确实是什么都没变,所以只有陈恬怡了吧。

    只有陈恬怡能救自己的霜霜。

    时间流逝,终于男人再也熬不住了。

    松开了那十指相扣的手,爬到了陈恬怡面前拉住了陈恬怡裙摆。

    “恬怡,我爱你。”

    陈恬怡看着面前的男人笑出了声,笑着笑着眼泪却从眼眶中滚落。

    可笑,可笑啊……

    “你爱谁?”

    “我爱你。”

    听着男人的回答,陈恬怡看向了床榻之上的刘霜。

    “他对你感情也不过如此,若真爱,区区情蛊罢了,不是吗?”

    陈恬怡掏出解药塞进了男人的口中。

    男人倒在了地上晕了过去。

    陈恬怡大笑出声,而后踢了男人一脚,把男人从自己脚边踹开。

    陈恬怡高傲的抹去了眼泪,看向了扒在门框那一直看着屋内的一切的小丫鬟笑了。

    走了过去,小丫鬟见陈恬怡靠近,接连后退,眸子里满是恐惧之色。

    陈恬怡抓住了小丫鬟,挑起了小丫鬟的下巴,“怕什么?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陈恬怡说着将自己随身的荷包塞到了小丫鬟的手中。

    而后转身离去。

    小丫鬟怔怔的看着陈恬怡离去的背影,只听见陈恬怡说道:“我的蛊术并非仙术,救不了你家小姐,告辞。”

    “另外,他身上的情蛊,我也解了。”

    只可惜自己用心血花了十年喂养出的情蛊。

    自那之后,她在外游历了七年,而后回到了恬蛊村。

    她也没有再听到过有关那个男人的任何消息。

    她再也不信男人的承诺。

    男人,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可信的生物。

    她要做天下第一的蛊术术士,医者难医,蛊术相医。

    她想要让天下人知道,这世间用蛊术害人之徒只是少数。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在床上的齐佩煊突然抽搐发出痛苦的呜咽声。

    陈恬怡这才看向齐佩煊。

    蛊毒发作了吗?

    只见齐佩煊痛苦的挣扎着,睁开了眸子,眸子里满是血丝,他从床上滚落。

    从一开始痛苦的挣扎、嘶吼,到后面疼的已经没力气了,死死的揪着自己的衣裳。

    齐佩煊喘着粗气,指尖一松晕了过去,这个过程只用了短短半盏茶的时间。

    陈恬怡只是看着,见齐佩煊晕了过去之后才上前去给齐佩煊搭脉。

    看来这个蛊虫除了折磨人就没什么特别之处了。

    也不知道这个蛊毒多久发作一次呢……

    不过既然不能致人死地,那这种蛊虫也就让她觉得有些兴致缺缺。

    陈恬怡想着也没管在地上晕了过去的齐佩煊,而后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