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书看 > 惊华辞 > 第199章

惊华辞 第199章

    沉寂了有些日子,自搬来此处就不曾宴客的曾家今日动静不小,又是清水泼街又是开中门的,老爷还亲自过问了吃食,连屏风都换成了最好的十二页曲屏。

    曾显看着这架势很是讶异,再看爹一身簇新的衣裳,他不由得问:“爹,今日您也要宴客?”

    “我便是要宴客,能选在和你同一天?”曾正又亲自将那屏风调了调。

    “爹,您这样儿子要多想了。”

    “是你把事情看得太轻了。”曾正背在身后的手指轻轻搓着:“你当知道,若没有他们帮忙,曾家会落个什么后果?”

    曾显沉默片刻,道:“抄家流放。”

    “真要抄家流放了,想再回到京城来谈何容易。他们不挟恩图报,是他们有情有义,可我们曾家得记着这个人情。”

    “是,儿子记着了。”

    曾正摆摆手,把糊弄住的儿子打发了。傻人有傻福,说不定人家就看中他这点傻才愿意带着他玩,就不必去早早挑破了。

    大门外,几人策马走近,看着这干净的路面面面相觑,庄南喃喃道:“这什么阵仗,不会是鸿门宴吧?我进去了还出得来吗?不会醒来就在大理寺狱了吧?”

    “庄南你小子最近肯定干坏事了,像我,就一点都不怕。”窦元晨拍着胸膛,可动作上却勒住马,那是一步都不想往前走。

    人的名树的影,在此时即可见一斑,真正怀有期待前来的,恐怕只有一个言十安。

    见他面色如常的上前,庄南打趣:“十安兄,下次交朋友咱们挑一挑出身?”

    “你想挑个什么样的?”曾显走出来,听着这话似笑非笑的问:“挑个刑部的如何?”

    “那还是算了,忍你一个就够了。”

    “赶紧的,我爹现在就一闲散人士,不吃人。”

    “也就是说以前吃人咯?”庄南翻身下马,把缰绳扔给前来接应的下人,上前拍着曾显的肩膀道:“今日咱们一口酒都别喝,我怕等酒醒了,我爹得去大理寺狱领人。”

    曾显拍开他的手:“那地方你现在就是想进也进不去,酒醒了最多是在天桥底下。”

    “那……也行。”

    几人都笑开了,说笑归说笑,怕也是真怕,但也是真把曾显当朋友,受邀前来,前边就是刀山火海也上了。

    按理,来好友家做客,需得先去拜见长辈,而曾正却携夫人在堂前候着,客气得让窦元晨和庄南头皮都绷紧了,老实见礼。

    从他们进来,曾正的眼角余光就落在言十安身上,见他跟着一起行礼,完全将自己当成了子侄辈,心里一思量,受下了这个礼,虚扶了一下,道:“外边严寒,屋里说话。”

    屋里烘得暖和,他们先解了裘,又被伺候着用热水净了手脸,再喝下一碗热汤,顿时整个人都有了微微热意。

    几人目不斜视,都等着他人先开口。

    曾正笑:“看来大理卿曾大人之名能止婴儿啼哭不是笑谈。”

    “您的名儿也能让我听话。”庄南老实极了:“我不愿意上书院读书,我爹给我两个选择:要么去读书,要么去大理寺受您调教。”

    曾正没想到自己的名头还有这妙用:“你没来大理寺,看来是选了读书。”

    “我爹就靠您的名头,让我在书院和瞌睡斗争了两年。”

    “哈哈哈,下回见着庄统领,得让他请我喝顿酒才行。”

    几人没想到传言中铁面无私的曾大人私下还挺好说话,也就不那么紧绷着了,至少不再像之前那么直挺挺的,脑袋会转动了。

    曾正携夫人端盏:“遇难见人心,显儿能交上你们几个朋友是他的福气,以后常上家来玩。别管我以外边是个什么名声,在家却也只是个寻常长辈,喜见你们登门。”

    几人忙应下,举盏一饮而尽。

    “显儿你好好待客,喝多了便住下。后方有一茶室,最适合赏景烹茶,喝尽兴了亦可去那里说话,对了。”曾正转向言十安:“听说十安公子对古籍颇有研究,我新得了一套孤本,无法确定是不是真迹,难得你登门,一会闲了正好帮我瞧瞧。”

    言十安对上他的视线:“我这点水平也就您不嫌弃,待会就来。”

    曾正满意了,又朝另两人点点头,携夫人先行离开。

    窦元晨竖起耳朵听着脚步声远去,挺直的背顿时塌了:“显儿,你快好好招待我。”

    “你想怎么招待!”曾显笑骂:“棍棒管够。”

    几人笑闹着吃吃喝喝,没有利益纠葛,没有算计,只有知己好友相伴,正是最美好的时候。

    在他们去喝茶赏雪时,言十安跟着等候在那里的下人来到书房。

    曾正背对着他,看着挂在那里的一幅画。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当时还是太子的先皇,和你差不多的年纪。”曾正侧过身来看向言十安,露出画上笑容俊朗的男子:“你们看着,像也不像。”

    曾正再次看向画上的人:“先皇爱笑,便是即位后无子让他备感压力,对臣子也常是笑着的。但无人会觉得他好欺,谁也别想在政事上糊弄他,该下重手的时候不会心慈手软,不算大过的也能轻拿轻放。那时我们都以为,有启宗皇帝打下的基础,有如此英明的新君,大佑将再迎盛世。”

    沉默中,言十安在旁边的圈椅坐下来,他并不说话,只是静静等着。

    一会后,曾正也坐了下来,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只这么看着,便觉得他身上确实有先皇的影子。

    “我并不能带给你什么,为何要接近显儿?为何又要救我?”

    “在我设局被抓时,曾显第一个打开门让人查,也很积极的带家仆寻我,后来筹银时他动用了不少银钱。”

    言十安不卑不亢:“于私,这样一个人值得相交。于公,皇帝心胸狭隘,在我脱逃后必要找人发难。曾显当时第一个开门让人查,这让那处地点有被查到的风险,皇帝必然是记住他了,再加上之后这案子不可能不查,但也不能真查,而曾大人你查案的水平谁人不知,所以当时便猜十有八九要动你。保住你,既是还曾显当时全力救我的情分,也是因此事因我而起,若让偌大曾家在我和皇帝的斗争中付出那么惨重的代价,我会有愧于曾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