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书看 > 倾世奇缘 > 第9章 寻找皇粮

倾世奇缘 第9章 寻找皇粮

    常安率先下马,用脚踩了踩地上的土壤,将手里的拐杖插进去,摇晃几下,又抬头见邻近的山脉,十几米处的河流,略一沉思,结合所学的知识跟实地考察而来的结果,皱眉道:“这个地方不能建房子住人,地基承载力差,土质地段是膨胀土、湿陷性黄土。位置又距离山脉过近,洪水过多会引发地震,导致滑坡、崩塌、地陷、地裂、泥石流等。”

    测地司是个四十多岁的老头,勘察测量也多年,对地质地形也颇有研究。

    此番跟随王爷出行,自当是要充当权威,却没想到还没开口在王爷跟丞相面前露一手,竞先遭一个随从装扮的小青年质疑。

    顿时有些阴阳怪气道:“不知这位小兄弟在何处高就?此地土质坚硬,依山傍水,建房再好不过,小兄弟如何凭借一根拐杖,断言这里会有泥石流或者地裂的情况呢?”

    常安见他不信,翻身上马道:“很简单啊,你们随我来,我证明给你们看。”

    说完常安带着他们骑马登山,很快到达一处空地。

    “明安县地势总体西北高、南东低,就是因为受多期地质构造运动的影响,导致地势起伏,沟谷纵横。这里就是背斜谷,它的顶部地层处于拉伸状态,更容易被风化侵蚀,这些褶皱构造通常是流水、风等外力侵蚀的结果,我们很少能看到地下岩层的弯曲。但可以通过地表岩层的新旧关系来判断。背斜通常表现为“岩层中间老,两翼新”,向斜通常表现为“岩层两翼老,中间新”。看这土壤层色,连日暴雨,这砂石都是新的,中间尖尖的,就是年份较老的土质层。洪水会导致地壳局部面积受力改变,容易引发地震。何况刚才那地势虽高了一点,一旦山洪暴发,极易造成农田受淹、河水翻堤、土质松弛。又距离山脉太近,一旦发生地震,会出现山体滑坡、泥石流等情况。”常安一口气解释道。

    “小兄弟,你这话可不对啊,最近洪水暴雨这么多,这里没有泥石流,更没有出现你所说的这么严重的情况。”测地司不服气问道。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近日持续性强降雨导致土壤松动已经是事实,泥石流是暴雨、洪水将含有沙石且松软的土质山体而形成的,这里地质构造复杂、地表岩石破碎崩塌,还有连续性暴雨,满足地形陡峭,松散堆积物丰富,突发性或者持续性大暴雨这三个条件,所以我大胆推测泥石流必然会发生,而且很快就要到来。”

    测地司依旧一脸不相信的表情,见九王爷跟丞相都没说话,心里也摸不准这个常安是什么来头,猜想这小个子跟随从打扮,应该只是个懂点地貌的下人吧。

    “王爷,丞相,卑职还是觉得,这位小兄弟虽然言之凿凿,但缺乏事实做依据,这些都仅仅是他的猜测,不足以成为不能搭建房子的原因。此地便是最好的位置了,若是因这小兄弟空口无凭的说辞,延误了灾民们的安置,皇上怪罪下来,那可如何是好?”测地司决定坚持己见,一口一句为灾民着想,甚至搬出皇帝来挡箭,势必要压常安一头。

    “王爷,安置灾民是大事,选址是重中之重,此地万万不可,人命关天,岂可儿戏?你们相信我,这里近日一定会真的会泥石流”,常安急道。

    李弘跟方策相视一眼,眼看着常安跟测地司各执己见,作为决策者的两人,只得各自沉思,利弊权衡,从中定夺。

    从专业跟资历角度看,李弘更倾向于相信测地司的判断,毕竟测地司为官多年经验在身,而方常安不知道哪里学来的地貌分析,论权威性,确实远远不能与之相比。

    方策心里也是很矛盾,这几日相处,他发现这个女儿远远不止他想象中那样聪明,更多的是遇事不慌张,有独立的思考判断力,虽然与测地司意见相左,但理智告诉他,常安的可信度是非常高的。

    几乎是同时,李弘跟方策齐口说道:“房子,先建两间看看。三天后见分晓。”

    两人达成默契,房子必须建,但不能住人。

    如果真如常安所预测,那近期泥石流会冲散房屋,没有住人能减少伤亡。

    如果并没有发生以上情况,那就说明此处可以让百姓居住。

    很快,士兵们加班加点搭建好房子,虽然依旧是暴雨不断,但仍然没有发生常安说的泥石流。

    接连两天过去了,测地司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房子还在不在。

    看着在风雨中搭建完好的房子,测地司想,自己的猜测果真是对的,这里确实能建房子住人。

    李弘跟方策也很关注这个房子状态,眼看暴雨也十几天了,这洪水应该也快结束了。并没有发生常安说的泥石流。

    方策有点急,毕竟早一天安置好灾民,重建房子对灾民来说太重要了,民生大计关乎社稷。

    如果因常安预测失误延迟了赈灾进程,被皇帝知道了,这儿子护送皇粮的事还没翻篇,女儿又闯祸了,实在不好收场。

    方策的担心不无道理,他惴惴不安地赶回房中,对着还在照顾民成的常安说:“安儿,这都第三天了,那山头依旧好好的,这次你的判断是不是错了?”

    常安摇头道:“错不了,父亲,我看过了,那地势陡峭,地质层已经松软成不像样,按我的预测,最迟今天,如果还是没有,只能说明那里有大石头或者被什么大的杂物阻拦,一旦堆积物跟洪水冲力足够,破坏力更强大。”

    “你的意思是还要继续等啊?可是贤王那边等不了,灾民也等不了,明天早上他们就要集中全部力量去修建房子了。”

    方策顿时也摸不准主意,虽然很想相信常安,但是灾民真的等不了,而且这边的一言一行也会有人如实禀报给皇帝。

    眼看约定三天的日期已经到了,外面却仍然安静,就怕有人添油加醋给皇帝扇扇风,等下儿子护送皇粮不力罪名都成立了,再进去一个女儿延误灾民救援,那又该如何是好?

    方策愁得在房内团团转,常安心里何尝不清楚现在情况紧急。

    可是暴雨这种上天的事,人为干涉不了,只得忧心忡忡走至窗前,看着这黑沉沉的天跟狂风大作,心里明白,一场超级大暴雨马上又要来临。

    “父亲,等这场雨过后再做定论吧”,常安索性关上窗户,坐回民成床边。

    很快,外面雷雨交加,大雨倾盆,天色暗沉地可怕。

    方策点了蜡烛,微弱的烛光,使得屋内没有那么黑暗,只听到外面风呼呼地作响,还有阵阵雷鸣声。

    父女各怀心思,静坐不语,可是彼此心里都捏了一把汗。

    狂风暴雨整整下了一个时辰,才渐渐停歇。

    周围又开始有士兵跑上跑下的声音,伴随着吆喝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方策迟迟不敢开门,常安也是紧张得拽紧床单,不敢确定等待他们的到底是什么局面。

    又过了一会儿,李弘推门进来,神情严肃,后面跟着那天去勘察的测地司。

    方策跟常安起身行礼,不知道李弘此次到来是来告知还是问责。

    李弘脸色不太好,全身也是湿哒哒的,额头前的几缕湿发说明他刚冒雨出去过。

    只见他右手虚抬一下,眸色清冷正色道:“本王刚出去探了下,那山头垮了,泥石流来势凶猛,巨石砸落,山上杂物树木都被冲到这里来了。”

    垮了,如同预测一般,只是却不是好消息。

    方策跟常安交换了一个眼神,果真如常安预言,这泥石流之所以迟来,真的是因为有巨石阻拦。也幸好常安阻拦,不然此刻真的是劳财伤民。

    如今那山头已然不是建房之地,当务之急,便是尽快另外选址建房。

    大大的图纸再次被铺上桌面,蜡烛也多点燃几根,房内顿时明亮了很多。

    “本王衷心请方小姐赐教,这房屋到底建在哪里合适?”李弘坐下。

    测地司灰头土脸地站在李弘后面,战战兢兢不敢言语。

    常安看着灾前灾后浑然不同的两个图,心里复杂万分。

    这灾情比想象中还要严重,而且连日的暴雨跟泥石流,使得自己之前很多绘制的地方都改变了。

    大致看了个总概况,常安沉静地开始分析道:“这里东南平坦,西北丘陵起伏,东南建筑房子比较好,等这波洪水过后,各区域都要清理动物死尸,特别是苍蝇、老鼠和蚊虫的滋生,以防疾病传播。西北这边扩建加固水库,清淤修整拓宽河道,用于及时排水。大人,您觉得呢?”

    测地司老脸涨得通红,羞愧难当。这次的山洪导致的泥石流,让他觉得自己真的才疏学浅,差点酿成大祸。

    直至今日才知道他根本不是什么随从之类的无名小辈,而是方丞相的掌上千金,不辞辛苦前来帮忙赈灾,自己没有容人之心,她却不计前嫌叫自己大人,问自己的意见。

    想想真是白白虚长了这个小女娃几十岁,思及此,测地司谦卑地拘礼道:“韦浩声铭记方小姐救命之恩,方才小姐所说的地方,下官即刻便前往勘察,这次定不负王爷丞相的期望。”

    李弘点点头,测地司退下。

    床上的方民成最近好了一些,此刻挣扎得坐起来,方策听见床边响动,二话不说就从往床边扶他坐好。

    李弘也走了过去,立于床旁一尺距离,问道:“方侍卫好些了吗?还是躺下来说话,别牵扯到伤口。”

    方民成依言躺下来,刚才挣扎地坐一下,还是拉扯到伤口,确实疼痛难忍。

    “可知那天劫皇粮的是什么人?”李弘直接询问道。

    “回王爷,卑职与他们交手,发现他们训练有素,装备也十分齐全,不像民间劫匪,倒像豢养的私兵或者杀手。”方民成回忆道。

    “对方大概多少人?”李弘皱眉道。

    “差不多两百多人,他们身上还藏有幻粉,卑职就是被吸入幻粉,砍了几刀掉下去的。”方民成回忆道。

    “最后他们逃往什么地方?”

    “回王爷,这正是卑职一直想不通的地方,他们抢了皇粮后,直接带上山,卑职一路追踪,后面也跟着其他士兵,后面卑职就不知道了。”

    李弘若有所思地琢磨着,“上山?辛武,把县令和卫子舒喊来。”

    不一会儿,县令麦凯彬和卫子舒赶至,进门就跪拜道:“卑职麦凯彬\/卫子舒参见九王爷,丞相大人。”

    “免礼。子舒,本王问你,那天你是不是跟在方大人后面上山的?”

    “是的,王爷,那天卑职追上去,同去的还有其他三百多名弟兄。”

    “你方才说跟在后面上山,那方大人坠崖之时,你又在哪里?”

    “回王爷,山上不好走,卑职带着手下们在追寻途中,劫匪与卑职等人发生多次厮杀,而后转入一处陵墓森林,不见踪影,卑职只好兵分两路,一路前去追方大人,一路继续前往森林,未果,下山途中遇到了前来救援的麦大人。”卫子舒回禀道,听上去也没有什么线索。

    “那方大人掉下去的那座山,你派人搜索过没有?”李弘扭头问麦县令。

    “回王爷的话,那座山,下官带人去找过,可是并没有发现劫匪踪迹。”县令如实回道。

    “搜索的可仔细?可有遗漏的地方?”李弘追问道。

    “回王爷,都仔细看过了,没有遗漏的地方。”

    “后面可有派人守着山下?”

    “回王爷,由于暴雨,所有官兵都调度去营救灾民跟围堵洪水,就没派人守着山下,不过方大人坠崖的第二天,卑职还是有派人再去寻找,只遇到几个砍好柴下山的樵夫,其他没发现了。”

    “所以照你们的意思,这劫匪跟皇粮是插着翅膀飞了是吗?”李弘脸色发愠,声音冰冷道。

    麦凯彬跟卫子舒互相对视下,埋下头不敢回话,齐齐跪下道:“卑职无能,请王爷息怒。”

    方民成见九王爷动了怒,也出声道:“王爷息怒,当时天色将晚,劫匪来势凶猛,特别熟悉山上的道路,追踪起来确实有难度。”

    常安在旁看了眼方策,方策也是一脸沉思状,这劫匪跟皇粮总不能凭空无故消失吧,那问题应该就出现在陵墓森林里面。

    只是这劫匪两百多人,皇粮也很多,即便藏身森林里面,也需要一个很空旷的地方来藏身跟藏粮,这连日的暴雨,山上到处都是水,除非是陵墓内,或者超大型山洞,否则容纳不下这么多人跟粮食。

    不对,那个县令刚才说遇到几个砍柴的樵夫,这暴雨天的,山上的木头都是湿润的,根本烧不了火,而且几乎整个明安县都被洪水淹没了,樵夫们还有砍柴的必要吗?逃命安置都来不及。

    所以,那几个樵夫,极有可能就是那些劫匪下山探路的,如此一来,那些皇粮跟劫匪,早就转移了,并不在山里头了。

    常安很快想通了这一点,踌蹰地不知道要不要说出来。

    因为这些毕竟都是男人的事,县令,护卫,王爷都在这,由她捅破这层窗户纸,可能算直接打脸他们。

    整个房间陷入巨大的冰冷气息当中,所有人都不敢说话,因为没有头绪,不知何从下手。

    方民成咳嗽几声,断断续续道:“王爷,臣明天亲自率兵去搜山,定要追寻皇粮,望王爷饶恕子舒他们吧。”

    子舒很感动,感激地抬头看着尚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方民成,道:“王爷,属下现在就去仔细搜山,方大人身负重伤,仍需休养。”

    常安长叹一口气,这倒霉的怨种兄长,啥罪责都往自己揽。

    看来不说不行,伤的这么重,还想着皇粮。

    “王爷,父亲,请听我一言。综合诸位大人所诉,那些劫匪跟皇粮怕早就转移了,不必费周章去搜山了。”常安道。

    李弘锐利的眼光射向她,“本王不明,不知方小姐此言何意?”

    “诚如县令所言,这连夜的暴雨,灾民太多了,整个明安县都淹没了,哪来的樵夫暴雨天去砍柴,这湿哒哒的柴能用吗?家里还有能烧火的地吗?”常安反问道。

    “下官想起来了,那几个樵夫确实有点古怪,砍的柴有很多绿叶,倒像是随便捆扎起来的。”麦凯彬突然猛拍脑袋,恍然大悟道,“那,这么说的话,那几个樵夫就是劫匪乔装的?”

    县令开始急了,只怪自己大意了,当初匆匆擦肩而过,未曾料想细节之处,如今想来,确实古怪得很,现在拍断大腿都来不及了。

    在座的众人皆是惊愕,差点忽略了这个重要线索,只是如此一来,人去山空,线索似乎又断了。

    “那按照方小姐的意思,下一步应该如何找?”李弘问道。

    “大雨不断,这些皇粮多少会浸泡到雨水的,这也就意味着,这些粮食不能保存久,所以这些匪徒们,下一步急需找到买家,而且还必须是能大肆收购粮食的商家,王爷只需要暗中查访沿江两岸的粮商,从他们口中探虚实,顺着商家找到货主,这事只能悄悄办,不能大肆寻找,以免打草惊蛇。不过,即便寻回皇粮,应该也找不到劫匪,估摸只有几个的在倒卖粮食。”常安头脑清醒地层层剖析道。

    “可为什么是查访沿江两岸?”县令不解地问道。

    皇粮浸水急需出手,这个说得通,暗访商家也说得过去,可为什么只查沿江两岸?

    “因为这么多皇粮,如果用马车运输的话,势必引人注意,但如果走水路,不但方便,而且寻常人也不会注意到。这里水路众多,走水路便是运走粮草最好的选择。相同的道理,劫匪急出手,必定只将皇粮运往岸边不远处藏起来,一来方便运输,二来方便随时撤离。”李弘一点就通,接过常安的话,替县令解惑道。

    经过常安一番推测解说,众人皆从一脸“我不理解”,然后又“原来如此”的表情。

    既然案子有了眉目,此时不追踪,更待何时?

    麦凯彬跟卫子舒默契地拱手道:“多谢方小姐点拨。王爷,事不宜迟,卑职立刻派人前去暗访。”

    李弘沉思道:“去吧, 务必要将皇粮一一寻回。”

    麦凯彬跟卫子舒领命而去,屋内又剩下方策一家跟李弘,也没什么公事可谈,李弘不多时也走了。

    方策谨慎地上前将门关了,返回坐在桌前,倒了杯茶分与常安,看着最近跟认知里不太一样的女儿若有所思。

    最后,方策语重心长地说道:“为父整天忙于公务,竟不知安儿如此聪慧,为父心里甚是欣慰,只是人心险恶,藏言于心,有所保留,才能不让自己陷入危险境地。”

    常安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表示认同,知道方父也是为了她好,最近自己确实有点突出了,方策的担忧不无道理。

    可怜天下父母心,为人父母,谁不希望自己子女聪慧,只是这世道不太平,锋芒毕露容易招惹是非,不如谨言慎行,才能明哲保身。

    几天后,卫子舒查到与明安县相隔四个村庄的全都县,果真有卖家在出手一大批粮食。顺着线人的情报,很快抓到犯人,只是劫匪们早已离去,只抓到三四个犯人跟寻回丢失的皇粮。

    经过几番审问,结果如同常安料想的一样,那几个樵夫确实是劫匪下来探路的,毕竟躲在山里不是长久之计,他们趁着灾民四窜逃离的机会,早已将皇粮一批批运走了,人也早撤离了。

    皇粮被寻回一案算是有结果,但是还是找不出背后的主事人。

    李弘方策一众人悉数将皇粮安排妥当,大部分分给了灾民,也落实了修建房子跟水库的地址,一切安排完成,启程回京复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