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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日暮有人家 第18章 挖葛及葛布

    晚上的时候倩倩告诉何氏:“下午放牛的时候启伯伯挖了一兜大葛,有三四十斤重呢,他讲挖了一个多时辰,可以吃几天的。”

    何氏说:“这还是小的,我听说大的有一百多斤呢,要挖一两天。”

    “那我们明天也去挖吧?”

    “临时找哪里能找到那么大的,大的都是以前就谋好了的。”

    “我以前谋到一兜,就是不晓得大不大,明天没什么事的话去挖一下?”倩倩建议。何氏答应了。

    第二天两人用过早饭后便扛着锄头、铁镐去挖倩倩说起的那一棵。通过地面上那一大蓬已落叶纠缠在一起,不知有几丈长的葛藤,估计下面的根不小。

    两人分工明确,何氏先把附近的刺蓬灌木高草砍掉,倩倩把灌木堆在一边准备后面挑回去当柴烧,再把地面上的石头块挖开堆到一边,把长葛藤割断。

    何氏先把围着葛藤兜的藤割断,再顺着根的长势往下挖,刺根、灌木根挖出来的都堆在一边。两人一人挖一边,看到粗壮的葛根长长地往四周延伸。

    葛分为柴葛和粉葛。顾名思义,柴葛就是怎么也长不大的葛,纤维多,味苦,药效好,主要用作药用;粉葛则是根里有许多粉的葛,纤维少,通常一两年根就长得又粗又大,吃起来粉粉的,更容易填饱肚子。

    对乡人来说,自然是挖到粉葛更好。她们挖的这棵就是粉葛,这是之前倩倩通过它的分叉叶子和大大的紫色花就已经谋定好了的。

    此时露出来的部分最大的有海碗粗。两人也已挖了将近一个时辰,累得气喘吁吁、满头是汗。挖葛根和挖野山药一样都是极费力气的活计。

    两人休息了一会,喝了点竹筒里的冷水又挖起来。

    “这个根哪时候才能挖完呢?”倩倩叹着气,空着肚子,看着最大的那根已露出有三四尺长了,似乎离到头还远着呢。

    喝了点水坐在石头上歇了擦着汗,她是没想到葛根如此难挖,比挖吊马桩难多了,吊马桩才长多深嘛?

    何氏倒是兴致挺高,挖一会土又摇一下,然后说:“没有动,还要再挖,你挖那些小点的。”

    两人又挖了一个多时辰,才堪堪把最大的那根合力拔了出来。那是个极粗的根,最粗处比海碗还大,有六尺多长,估计有六七十斤重。

    若加上其他侧根的重量,整棵重量超过百斤。两人勾了挖出的泥把坑填了,踩实,这样留下的细根春天下雨时又会发上来,长成新的植株。

    那根最长的被斩成了几截堆在一边的粪箕里,另一边则是挖出来的树根和砍下的树枝。其他稍细的葛根则用葛藤两边束好,中间做成个绳套,跟捆好的树枝一起由倩倩用锄头挑着。

    两人又累又饿,披荆斩棘地从树林中出来,走在牛脚小路上。

    在经过一个岔路口时,听到狗叫和人的说话声。仔细一听,是天开他们,倩倩立马高兴地叫了声:“公公。”与何氏放慢了脚步等着。

    没一会儿,一行六七个戴着斗笠、别着砍刀、背着弓箭的褐衣人和蓝衣人出现了。各人背上均有些野鸡野兔和装米的塔链,两个抬着一头野猪,一个扛着个豺狼,最后面的尧寿挑着的挑子上一边是锅盆碗瓢,一边是一捆没干透的柴。大家见面互相打了招呼。

    倩倩先到天开、禹寿和尧寿前转了一圈,仔细确认三人没受伤,才好奇地打量猎物。天开把一串斑鸠、鹧鸪、野鸽子拿下来给她背着,自己接了担子过来挑着。

    看了一眼葛根说了声:“这兜葛不错。”倩倩早就绕到一边看野猪去了。

    那野猪黑褐色的鬃毛又长又硬,嘴边一对尖尖长长的獠牙,头上几个大窟窿满是结了痂的黑血,背上肚子上还有好几个伤口。这是头公野猪,看起来为了猎杀这只动物经过了一场血战,只是不知有人受伤了没有。

    “公公,打这个野猪有人受伤么?”

    “差一点点就中招了,还好我跑得快,快速爬上了旁边的一兜大樟树,才躲过来,你公公在树子上对着这畜生的头大力投了一梭镖,才把它吓跑开。我们便下了树追着射箭投叉子才将它打死。花了大半天呢。”抬着野猪的一个年轻点的叔叔道。倩倩认出他是大厅屋前面的一个小三合院里的人。

    “好了,快点回去分了肉,也好明天去街上卖点野味换点钱过年。”一个叫顺开的爷爷道。

    一行人息了声快步走着,一会儿就到了北门前的大岗,翻过山岗,进了北门,已是未牌时分。

    野猪和豺狼被带到下面的三合院里,约定饭后再分肉。各人自己猎的小野物则自家带回。

    饭后,天开带着禹寿下去分肉。张氏、何氏两人担了些葛根去溪里清洗,准备等天暖了做葛粉。

    倩倩绩了会麻后继续随着大部队去放牛,她在篓子里带了骨头做的纺锤和一团麻丝,准备打些麻线纳鞋用。

    “听说你们晌午挖了兜大葛根,有百多斤重?”一起放牛的一个男仔倩倩叫二爷的问道。

    “是的,挖个好久,是兜粉葛。”

    “那你们明天去街上卖野鸡么?”二爷又问。

    “明天大概是公公去吧,我要帮忙做葛粉呢?”倩倩回答,她确实是走不开,虽然很想出去逛逛。

    “我们要去挖老鼠洞,你帮忙看下牛喔!”二爷嘱咐。倩倩点点头答应了。

    把牛赶到地里后,先抓紧时间挖了回猪菜,随后坐在埂上打麻线时看牛背昨天背过的那一段书。又用树枝在在地上划字默写出以前学过的几篇文章,才慢慢地背今天抽空看的下一段,边背边在地上默写,用的是禹寿教的所谓馆阁体。

    等她扯满一背篓猪菜,还抽空折了一捆长在草地上的青厢子的干枝子。这种干枝轻而易燃,正好引火用,割了根葛条扎着,捆在背篓上。又打了会麻线挖野老鼠的人就回来了。

    倩倩听到他们大声的争吵和说话。知道一共挖了两窝,一窝里还有一抱四只没长毛的小老鼠,被他们用锄头捶死了。

    两个洞里共收了将近一斗的黄豆、芝麻,用个麻布袋装着。参与了挖的几个人平分一人也可得一升多。

    晚饭后绩麻的当口,她跟着柏崽学了会字。何氏嘱咐说明天要制葛根粉,要早起去洗葛根,不能睡懒觉,赶着她烧水。

    原来禹寿看到那天上午得了的一大兜,静不下来,这天下午又去挖了两棵小点的,这样明天要洗的就多了。倩倩也不说话,洗了脸脚后便上床跟张氏睡了。

    这日卯时初倩倩就被何氏叫了起来,睡眼蒙眬地拿了刀、刷子跟在挑着一半葛根的何氏后面。天还是黑的,晨风呼呼刮着。两人打了个小松明火把,开了南门来到溪边。

    除了捡牛粪狗粪肥的老人家,好多人家还没起床。

    金钩西坠,隐隐约约地躲在云层里。寒星稀疏地散落在蓝黑色的天幕中,景色萧瑟一片。

    倩倩打了个寒颤,拢了拢棉衣的领子。

    她穿着家常的旧衣裳,棉衣和棉裤都是旧棉花,今年也没有取出重弹。别看似乎不错,看着还算厚实,其实算不上暖和。

    特别是袖口,因为没有戴暖袖,风直接刮进来,冻得骨头都疼。

    做葛根粉的第一步是把葛根外面的泥土和外皮刮掉。葛根外皮凹凸不平,又硬。

    先用稻草扎的草刷子把外面的泥刷掉,要刷好多遍才行,有刷不到的地方则用刀切掉。整个过程极为费时。

    累得她腰酸背疼,手酸脚麻,脚趾都冷得没有知觉。外加还没吃早饭,肚子一直咕噜噜地叫,她甚至觉得偶尔眼前有星星在眨呀眨的。

    等张氏来叫吃早饭时,两人已忙了一个多时辰,还只洗出来一小堆。

    等她们吃完饭回来,溪边已有好几人占着旁边空着的青石板。有浣衣的、浣麻布的、洗筐的,也有和她们一样洗葛的,下游还有洗马桶尿桶的。

    人一多,话就多了,各种趣闻、野闻、新闻就来了。

    一个叫梨子婆婆的老人看到她们的葛说:“你们挖的这兜算是大的,有更大的可是有二百斤呢。听说新车那边有个有挖了兜百多斤的百部,也算是大的。”

    “这每大的该是在远的山里才有,近的应该没有这每大。”另一个正在努力捶着麻布上的米浆的伯娘说道。

    “说到做葛粉,蕨根也可做粉,还可以做粉条,比葛粉条还好吃,就是寒了点,不能多吃。”刷筐的木强奶奶补充。

    “还是葛粉好一点,不至于吃了发寒。说起来葛也是好东西,就是难挖得很。藤可以织葛布,叶子可以喂猪喂牛。” 梨子婆婆接着说。

    “葛布是听说过,怎么织的呢?”何氏来了兴趣。

    “葛布又粗又不暖和,热天穿倒不错。就是难做,瑶山里的人都会织,他们那里山高天冷不好种棉花嘛。家旁边的运强他娘每年都会织一两匹,不过是她家棉麻不多,织出来是自己穿的。”梨子婆婆细思。

    “只是听说过,没看到人织过,哪每织的呢?”何氏再次发挥好奇精神。

    “要割五到八月的新藤子,泡到水里,等泡烂了就把皮和芯去掉,再搓掉外面的绿皮抽丝。也可以先煮了再用草盖着沤,等上面的绿皮烂了,到水里一捋一洗就成了,抽芯后就可以抽丝。” 梨子婆婆解释道,“丝可抽细的抽粗的。这种的丝长喔,割的藤有好长丝就有好长。”

    “那不是很省力?那怎么还讲费力呢?”捶麻布的伯娘也问。

    “丝是长,抽丝慢呀,而且这种东西丝轻又不多,五六十斤藤子才得一斤丝,割藤子也花工,比起棉麻来不是麻烦多了?”梨子婆婆继续说,“接线跟麻丝也不一样,要打个小结,这种东西就是湿的还蛮软,干了就硬,上机的时候要浸湿,接头朝下,一口气织完,时间不能拖久了。”

    “还是要看着做几遍才晓得。”伯娘动了心思,“没事的时候剪点藤子回来织点布也可以。”

    何氏点头表示赞同。

    “这种布可比麻布难,织好了要用灰水煮几次捶几遍才好穿,不然硬得很。” 梨子婆婆继续,“不过热天穿倒是确实比棉的凉快,稀松嘛,有空的确实可以织一点。”

    梨子婆婆刷完筐子就洗衣裳。

    倩倩一直蹲着用刀把葛根凹陷处的皮切出来,葛根粗纤维多,皮又硬又难切,不一会儿就手疼加腰酸背痛。另外蹲的时间久了,腿麻,便站起来想往旁边的柳树林边走了几圈,却又觉得饿,刚起身时头都是晕的,只得扶着旁边的石头。

    “倩倩,可以回去煮饭了。”张氏看日头到头顶了,对她说道。

    “还是我在这里洗吧,奶奶回去煮饭。”倩倩推辞,拉了张氏起来在树下坐了会才送到南门处。

    “你这个女,听说纺纱和织布都不错?” 梨子婆婆抬头问何氏。

    “她这个女,别看话不多,心思活络着,看吧,到热天肯定会想法子织葛布。”捶麻布的伯娘笑着道。

    “她现在还不会织带色的格子布呢,你的格子布织得好,到时还要麻烦你教下她。现在她对带色的格子布和条子布有兴头得很,没事就想着怎么织。”何氏笑道。

    “那还不简单,过几天我要给格子布牵经,喊她来看就是了,这东西,本身就不难,只是在手熟。”伯娘倒是不反对。

    渐渐地,在溪边洗刷的人变少了,但这七八十斤的葛根还没有处理完,两人又忙了一个多时辰到张氏都来喊吃饭,又忙了一会才堪堪洗了七八成。

    把这七八成处理好的挑回去。下午倩倩放牛,剩下的就换了张氏和何氏洗。

    晚上倩倩把送各人的礼都拿了出来。张氏和何氏的包头,其他人的香囊。天开的绣的是寿比南山,尧寿的是赤子之心,禹寿的是宁静致远,柏崽的是蟾宫折桂,她自己的则不给人看。

    大家笑了一阵子才吃饭。菜里有打回来的炒得香香的野鸡肉,加上酸姜和茱萸汁,酸辣可口。

    天开本来是带了块肉回来的,已切好了片腌着准备做夫子肉。还带了几根条条糖,被她和柏崽一口气吃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