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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匿者 第52章 请客吃饭

    幸遇三杯酒好,况逢一朵花新。

    嚣张了一日的太阳慢慢西坠,红彤彤的晚霞铺满天空。

    巡查半天也没有发现目标,李清同下令在城门关闭后再次逐户搜查。

    追王雅楠没成功,回到团部的杨文财闷闷不乐,宋长安劝他好饭不怕晚,早晚都是你碗里的,心急吃不着热乎肉。

    杨文财就鄙视他,这是什么踏马的形容词,还“热乎肉”,西北军比东北军好不了哪去,都是些满嘴虎狼之词的糙汉。

    他接到了两个电话,一个是李清同打来的,请他的保安团今晚协同配合再次搜查“日伪特务”。

    另一个却是白慕瑾打来的,问他说话算不算数,西餐还请不请了。

    请,必须得请,杨文财撂下电话就让王胖子给他弄洗澡水。

    别误会,去西餐厅那地方,不弄的香喷喷的,都不意思进去。当然主要是他骚青了,跟美女共进晚餐,还得是烛光的那种,对,回头让老袁把电灯都灭了,多弄点蜡烛摆上,今晚说什么也得弄个西洋景。

    你说洋人是不是很犯贱,有电灯不用点蜡烛,不知道那玩意能把俩鼻孔熏得黑乎乎的么。

    一身深灰色西装,藏蓝色白条斜纹领带,棕色的进口皮鞋,头发梳抿得油光锃亮,在镜子前美滋滋的照了半天,自恋的对王回城说道:

    “胖子,我怎么觉得我穿西装比你姐夫好看多了,他要是法国贵族,那也是不入流的乡下庄园主之类的,我肯定是拿破仑那一枝的。”

    王回城暗暗撇嘴:你那一枝的也不咋地,法国大贵族不是亨利,就是查理,最次的也得是路易,就没有那个破仑什么事。

    “哎呀,你来这里相亲来了吧。”

    一看见骚青的杨文财,袁逸舒就忍不住喷上了。

    “去去,滚蛋,看你人模狗样的一会你就在这里充当服务生吧,今晚这里杨爷包场了,你精心伺候着,小费爷给你法币,一大卷的法币咋样?”

    “德性,我这就去给女八路报信去,我不信女八路也像你这么抠门,不给我大洋我就不回来了。”

    “嘿嘿,老袁,这个生意你可亏本了。老子的婆娘兜比脸还干净,大洋肯定是没有,法币也没有,她有边区票你要不要,拿回来做个纪念也成呀。”

    “果真是抠到一个家门里的狗男女。”

    “跟你说老袁,这娘们呀,你就不能让她兜里有钱,不然那钱全他娘的捯饬在脸蛋上了。不过你嘛,嘿嘿,你也不吃亏,晚上黑灯瞎火的,你啃得都是钱啊,你看白天你婆娘抹脸上,晚上你吃肚子里,咋算你都赚了。”

    两人正闲扯淡的功夫,白慕瑾一身清纯的学生装走了进来。

    袁逸舒立刻被醒目的凶器镇住了,杨文财气得想踹他,连忙给两人做了介绍。

    “袁老板,今后白小姐来你这里吃西餐,记得给优惠价,别抠抠嗖嗖的,能来就是给你捧场,没看见你这里半年都不进来一只羊么。”

    “没问题,请白小姐天天光临,放心,我不收你的钱,你来这里就签单,我找他要钱去。”

    杨文财破口大骂他见色忘义,是专门坑朋友的黑餐厅。

    白慕瑾很淑女的掩嘴娇笑,看他俩争嘴,反正餐厅里也没有客人。

    递给白慕瑾菜单,杨文财坏坏的笑道:

    “跟你说,这个老袁贼不是东西,他嫌西餐厅不赚钱,就把法国厨子赶走了,从上海白俄那些穷鬼堆里找了个二把刀,愣是冒充白俄贵族的后裔来这里当厨子,那味道绝没有法式西餐的味儿,凑活着吃吧,反正比中国人做的西餐好吃。”

    白慕瑾倒是很善解人意,靠在椅背上文静的看着菜单说道:

    “我在南京上学时,倒是吃过几次西餐,回到西安也吃了几回,感觉味道都差不多。”

    “那就成,我还担心你嘴刁吃不惯俄式西餐呢,他家的俄式灌肠不错,就是没有法式鹅肝吃的香。

    嘶,不对呀,你真不挑食?是给我面子还是从小就这样?”

    说着眼睛就飘在两个凶器上,幻想一会进餐时,它俩是顶着餐桌还是放到餐桌上。

    看菜单的白慕瑾就觉得胸疼,抬头狠狠地瞪他。

    “嘿嘿,我的意思是你若从小不挑食,那可真是好养活,而且你吃的营养都看得见,真让人羡慕啊。”

    白慕瑾将菜单摔在桌面上,袁逸舒手里拿着一瓶法国木桐酒庄出品的顶级红酒走过来。

    “怎么,没有白小姐喜欢吃的吗?”

    “不是,袁先生误会了,我是看见他就气饱了。”

    “跟他在一起你还是做大人大量的人吧,不然你真能饿死,咱不跟他一般见识,这是我珍藏的红酒,一会儿请白小姐品尝,咱不给他喝。”

    “姓袁的,你要是这样,今个这顿就算你请客了。”

    袁逸舒礼貌的冲白慕瑾点点头,转身往外走,丢给杨文财一句话:

    “有种你就吃完拍屁股走人,我让人去你家找你爹要钱去。”

    看着杨文财咬牙切齿的模样,白慕瑾“噗嗤”笑了,露出一口雪白的贝齿。

    袁逸舒精心安排的菜肴陆续端上来,看来后厨那位平时闲得蛋疼的白俄厨子,今个是甩开膀子干了一票大活儿。

    白慕瑾优雅的使用刀叉,小嘴慢慢品尝着,并不多言夸赞或贬低每个菜肴,显得极有涵养和家教。

    “慕瑾慕瑾,这个名字是谁给你起的?”

    白慕瑾将嘴里的食物咽下后,用雪白的餐巾擦擦嘴角,端起红酒轻轻呷了一口,美眸露出一副陶醉的模样。

    “是我读书后自己改的。”

    “这么说秋瑾是你的心中偶像喽?”

    白慕瑾傲娇的点点头:

    “从小就是,一直就是。”

    其实这个时代的女性挺悲哀的,在父系社会里,她们的偶像太少了。而男性是幸运的,就问你崇拜谁吧,从皇帝到文臣武将,从读书的到吟诗作对的,再到琴棋书画的,一抓一大把。

    而女性崇拜的目标就那么几个,还经常受到一些酸腐之人的嘲讽和挖苦。

    什么?你崇拜武则天?就是皇帝有后宫佳丽三千人,她有几百后宫壮汉的那个武则天?你想干什么?得,女性连自己崇拜谁都不敢说了,不然能让唾沫星子淹死。

    杨文财难得正经道:

    “鉴湖女侠是个人物,在那个黑暗的年代,这娘们的胆气比汉子还大,佩服佩服。”

    白慕瑾美丽的双眼皮狠狠地夹了他一下,嫌弃他出语粗糙。

    杨文财讪讪的一笑,继续道:

    “中国四万万同胞,可是一半是女的,那可是二万万个活人呀。女侠以一己之力唤醒沉睡的国民女性,当得起英雄二字。”

    白慕瑾的娇颜浮现出对心中偶像的迷醉,美眸里折射出希冀的光彩。

    “她说,女学不兴,种族不强,女权不振,国势必弱。中国的女人是一世的囚徒,半生的牛马。愿奴隶根除,知识学问历练就;责任上肩头,国民女杰期无负。

    我曾拼命读书,就想和秋女侠一样,去唤醒更多的中国女性,去搏自由,搏权利。身不得男儿列,心却比男儿烈,算平生肝胆,为国为家亦能挺胸昂头洒热血。”

    玫瑰铿锵,自有一股侠风飘荡,此时白慕瑾俏脸微红,却肃穆凛然,令人徒生敬慕之感。

    杨文财呲着牙花子,无语的闷了一口红酒,瞄了一眼堆在桌面上的两个凶器,暗自腹诽道:中国爷们还没死绝,哪里轮到你挺胸,撞是撞不死人滴。

    “杨团长你……”

    “停停,叫我杨哥,不然叫文财哥也行。”

    谁知白慕瑾偏偏不遂他心愿,就是叫杨团长。杨文财心里哀叹,这是关系不到位呀。

    多半瓶红酒下去,白慕瑾脸上开了两朵桃花,竟娇艳欲滴。十分可人。

    “前几日,我保安团夜间巡逻队看见你们县党部半夜三更的往外运土,干啥呢这是,挖防空洞么,你们书记长倒是会未雨绸缪。”

    白慕瑾警觉的看着他,感觉他头顶上的“草坪”都藏着狡猾和奸诈。

    “咳咳……咋用这种眼神瞅哥,我警告你,哥是有未婚妻的人,请你吃饭可没这意思。革命同志嘛,请客吃饭聊聊天,也是革命工作的需要,人不能光会干活不知道休息你说是吧。”

    “我咋感觉你好像天天都在吊儿郎当的休息,我们书记长一天才能睡四个小时,与他相比,你也太没有责任感了吧。”

    “责任感那东西有就行,不能太多,不然人会变成机器的,那活着多无趣味。再说你咋知道哥没有责任感。”

    杨文财豪气的拍拍自己的肩膀:

    “看到没有,这肩膀结实着呢,你说啥责任咱扛不起来,咱不但肩头能扛责任,还能扛女人的大腿,真汉子就得这样。”

    白慕瑾不明所以,但就是觉得这不是啥好话,不禁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弄到你们党部大楼里的两个日伪特务咋样了,没跑了吧,他们可都是经过特训的,听说很厉害的。”

    “进了地牢,除非死了,否则这些败类插翅难飞。”

    杨文财冲她竖起大拇指:

    “你们党部的人都是这个。了不起呀,县城有你们在,小鬼子就是再派百八十个的特务过来,也是瞎子点蜡——白费力气。

    对了,你不是说要去靶场学打枪么,怎么不去了?”

    “书记长说最近上边会来人到党部检查工作,让我们都机灵些,打靶的事只好再说了。不过你必须给我多弄一些子弹,不许拒绝。”

    “白小姐的要求必须满足,手枪和步枪子弹我给你单独安排。不过我可只给你一个人,其他人我可不管,你千万别到处嚷嚷去。”

    白慕瑾傲娇的点点头,就觉得眼前的“草坪”比以前更顺眼了。

    ……

    晁清辉将郑鸿川装扮成学校的夜间门卫,着重把他的脸化了妆。

    黑黑的脸色,沾上了几撇胡须,佝偻着背,竟躲过了上门搜查的特务目光。

    张大成几个都心虚的直冒汗,郑鸿川更是后背都湿了。

    地下工作太危险,他有些后悔自己的冒失了,其实坐在机关里也不错,虽然进步慢一些,但毕竟没有危险不是。

    他发现干革命,逞强的人都死的快。

    他还有理想没有实现,至少他还没有结婚生子,他是绝对不能死的。

    晁清辉连夜开始筹划建立中部工委的工作。

    他的心是兴奋的,因为上级支持他们的劫狱行动,还要派三名同志来帮忙,那可是三名打过仗的游击队员,警察局的那些人根本不是战场上杀过敌的游击队员的对手。

    他仿佛看见了胜利的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