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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匿者 第199章 我们一定会相逢!

    恨离散,连理分枝鸾失伴。

    不忍别,罗带同心结未成。

    袁逸舒从北城门进了县城,却先拐回到王家大院,他准备的卡车就停在了门口。

    此时王家大院朱红门紧闭,几个家丁在院墙里露出上半身,手里拿着步枪,虎视眈眈的看着他。袁逸舒立时感到情况有些不妙,以往这些家丁哪个看见他不点头哈腰的。

    有家丁迅速向王大善人报告,只片刻功夫,王大善人登上梯子从墙头俯视袁逸舒。

    “你还真敢回来。”

    “我来接我妻子和孩子去法国。”

    “都这个时候了,你认为还可能吗?”

    袁逸舒笑了,不过却是苦笑,他明白了,他的身份暴露了。

    “我想听舒婧亲口答复我。”

    王大善人冷笑一声,掏出一张纸扔给了他:

    “我王家自古是读书人,知道什么是忠义和廉耻。怪我当年瞎了眼招你为婿,念你这些年能好好待我闺女,咱俩这件事就扯平了。

    你走吧,我不想当着我外孙子的面杀你。日后若见面,国仇家恨一起算。”

    墙头上的家丁纷纷举起了步枪。

    袁逸舒接住那张纸,上面是王舒婧熟悉的娟秀小楷字:

    日日见君不知君,朝朝相望未连心。

    海誓山盟空回首,泪花落枕红绵泠。

    你走吧,我是王家女,不能背叛祖宗。孩子我会养大,不过从今之后他们姓王。你我自今日起断绝夫妻关系,一别两宽,再无牵连。

    王舒婧在枪声里思虑再三,最后时刻,选择了休夫。

    袁逸舒小心的将那张纸叠起来放入衣袋里,而后对王大善人鞠了一躬,诚恳言道:

    “这些年多谢关照,请照顾好两个孩子,我会回来看他们的。”

    说罢转身,袁逸舒的脸立刻阴鸷起来,这一转身代表他在中国的生活结束了。去往法国的计划功亏一篑,付之东流。

    他此刻正站在选择的十字路口,何去何从呢?

    小笠原义康死了,似乎也只有回日本这一条路了。他开着卡车直奔立德饭店而去。

    ……

    枪声彻底停了,徐铁柱领着两个毫发无损的士兵跑出来,却见团座躺在女八路的怀里,王副官趴在他身边一动不动的死了。

    徐铁柱的枪口就对准了王雅楠,何林木的机枪顶在他腰间,语气有些萧索道:

    “兄弟,别打扰他们两人,他俩是有婚约的恋人。听我的,你们几个警戒吧。”

    徐铁柱憨憨的放下枪,团座的事迹他一进警卫班就听说了。

    杨文财嘴里又咳出了血水,王雅楠泪眼婆娑的看着他,轻轻给他擦去血迹。

    “你真的是……”

    杨文财苦笑一下,无奈的说道:

    “你不相信我?”

    王雅楠盯着他的眼睛说道:

    “对不起,我需要核实你的身份,这是组织原则。”

    而后她娇容一红,柔声说道:

    “我……我心里相信你是。”

    杨文财笑了,笑得很灿烂,很开心,很释怀。

    他用颤抖的手取下头上的军帽,从帽檐的内衬里抠出来一个用塑料包裹的精致小纸卷。原来他经常把玩的军帽里藏着秘密。

    “你打开它吧。”

    王雅楠接过来,小心翼翼的解开外面的防水塑料,轻轻展开了那张纸卷。

    一手铁画银钩的钢笔字映入王雅楠的眼帘:

    杨文财是我党的同志,代号红柏——刘志丹于民国24年10月(1935年)。

    这是一张珍贵的刘志丹同志的亲笔手书,王雅楠瞬间抱住杨文财失声痛哭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我一直在错怪你,呜呜呜,我不该任性不相信你。”

    忽然王雅楠急匆匆擦去了眼泪,连忙撕布条给杨文财包扎。

    杨文财握住了她的小手,嘴角流着血水却挂着春风般的微笑:

    “雅楠,别忙了,没有用了,陪我说一会话吧。”

    王雅楠的泪水又滚落下来,她上过战场,知道这种伤势是无救的。

    “嗯,我听你的,呜呜呜。”

    王雅楠感觉到他的体温在下降,眼泪如同断线的珍珠噼里啪啦落在杨文财染血的军装上。

    “你别哭,雅楠,这些年我没有做任何伤害你的事,我一直在等娶你回家。我还是当年的那个少年,而你永远是我的那个少女。”

    “嗯,我心里一直有个少年的你,一直有,他一直住在我心里。呜呜呜……”

    “我曾托人到处找过你,后来我去了榆林中学,我在那里入了党,我的学长他叫刘志丹……他让我去军校学习,他说将来革命需要千千万万的专业军事指挥官……”

    杨文财躺在王雅楠的怀里,嘴里不断咳出血水,断断续续的给她讲自己革命的经历和过程,好像在跟她低声喃语述说情话。

    于美莲气喘吁吁的跑过来,何林木迎上去拉着她默默的站在一旁。于美莲将电报给何林木看了一遍,何林木看完后眼眶红了,偏过头去,于美莲则泪如雨下。

    “……你有机会告诉组织,红松是一位好同志,只可惜我知道他的身份太晚了……还有道爷,他是我学长刘志丹的挚友,也是我的中间联络人……”

    杨文财开始浑身发冷,微微颤抖起来,王雅楠紧紧抱住他,悲戚的说不出话来。

    “……还记得那年你走时我说的话么,我说我们一定会相逢……”

    “嗯,我记得,你说我们重逢之日,必是禾丰之年,故土之地,云水之间。我记得,我一直都记得,你曾经跟我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呜呜呜。”

    杨文财惨白的脸上露出了甜蜜的笑意,他深情地望着凤目里全是泪水的王雅楠:

    “咳咳……雅楠,让我再看你一眼,我想一眼万年记住你,我喜欢你……我好想亲你一下……”

    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告诉彦楠,让他给我上坟时……叫我姐夫……”

    杨文财的头无力的垂下了。

    “不,文财哥,你再看看我呀,再看看我呀,呜呜呜。”

    “文财哥——”

    王雅楠万分悲痛的喊出了两人从前的昵称,紧紧搂着怀里的杨文财,哭得小雨骤停、桥山垂首、沮水悲鸣,风云呜咽、河山动容。

    “团座,俺徐铁柱这辈子就服你一个人,你别走啊,俺还等着你领俺打鬼子,杀回俺老家呀,团座——”

    徐铁柱这个山东大汉跪在地上嚎啕大哭,两个新兵也哭了起来,团座是他们见过的最有本事的人。

    “哒哒哒。”

    徐铁柱跳起来,冲锋枪朝着天空怒吼不休,何林木也举着机枪向天空倾泻子弹。

    “啊——团座,英雄,你走好,俺徐铁柱记你一辈子。”

    王雅楠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看不见,只是搂着杨文财渐渐冷却的身体,痛苦的抽泣着,脑海里闪过一幕幕过去以往的曾经……

    “雅楠,等你及笄之年,我必送你最好的胭脂,让你成为最美的婆姨。”

    “你若娇颜新妆,那便山河无疆。”

    “你若红妆低头,那便花满一楼。”

    那年那月那时,沮水河畔,河面来风,吹拂着两个少年少女的荡漾春情……

    ……

    “雅楠,我们一定会相逢,我等你十年,二十年,直至桥山无石,沮水河枯!”

    王雅楠低头,在杨文财冷却的嘴唇上,深深吻上了自己的唇印。

    “文财哥,现在我是杨家的儿媳妇了,你慢慢的走,等着我,等着我有一天去千里万里寻夫。

    我们一定会相逢。”

    “敬礼——”

    何林木、于美莲、徐铁柱和两个士兵列队,齐齐向杨文财致敬庄重的军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