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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押镖人之琅音衣冢 第26章 哑巴

    我背后忽然响起一阵声音:“啊吧,啊吧~啊吧~~~”

    众人扭头看去,原来是一个黝黑的矮瘦老头。

    他脸上每条皱纹里都夹杂着汗,趔趔趄趄背着一小捆柴,正站在我们身后,直盯盯的望着那只“当康”。

    让我心头一颤的是,那老头儿左眼竟然通体赤色,活生生像是一根枯树干上硬塞了一粒红珊瑚。

    我不知道这么个怪人从哪冒出来的,只得寒暄道:“老人家,进山里打柴呀?”

    老头儿没理我,竟瞪着红眼,直勾勾走到“当康”前,拍着当康,比划了个吃饭的姿势,接着又啊吧、啊吧的喊起来。

    骆驼沉声道:“原来是个哑巴!”

    胡大头饶有兴趣的问:“怪老头儿,你也想来尝尝鲜?挺识货嘛!”

    哑巴老头龇牙一笑,伸出拇指,动了一下,然后使劲点头。

    我见老头可怜巴巴的样子,又不想多生事端,便自作主张道:“您老,先到边上等会儿,烤熟了切条背腿给你。”

    哑巴老头儿听见要给他一条背腿,感动的直抹泪,眼泪好像都要把那颗红的吓人的眼珠子给挤出来了。

    胡大头和文主簿皆一手贴靠在武器上,视线始终没离开过老头,看的出是心存戒心,但没有出言阻止。无论如何江湖除了厮杀,还是讲人情的。

    唯独骆驼眯了一下眼睛,不耐烦道:“唉!哑老头儿,这儿没你事儿,赶紧边上去!”说完把那老头推搡到一边。

    那老头眨巴着独眼,看骆驼体格彪悍,只能委屈巴巴的,将刚才背的一捆柴小心翼翼搁到地上,示意给我们生火用,然后瑟缩到一边,看我们忙活。

    胡大头两三刀刨开“当康”的肚子,在里边翻腾了一阵后失望的唏嘘:“没长出珠子来呀~”

    文主簿过去略看一眼:“别太贪心,这只才多么大点儿,最早也得等到明年,才能结出个黄豆粒大小的珠子。”

    “哦?这东西还能长出珠子来?是像牛黄、鸡宝一样,能入药?”我边问着,边捡了些枯草,又把老头留下的柴抱到空地上,掰成小节。

    胡大头擦了擦血手,道:

    “哎呀!当康肚子里结的珠子,色如蜂蜡,又有雨花石的斑纹,所以得名‘蜜雨珠’!百金不换半颗珠,可比牛黄值钱的多!”胡大头摇了摇头不无惋惜。

    “这么值钱?是能治啥大病嘛?”我心花怒放,想起在客栈病花子从怪物嘴里抠出来的黄纹石头不就是“蜜雨珠”的碎片吗?可比黄豆大太多了,现在还在我怀里揣着。

    当时文主簿被蟹蟀毒晕了还没完全清醒,所以只有骆驼、我和病花子知道这件事。

    文主簿思忖再三接着说:

    “能不能治病不知道,但听说‘蜜雨珠’能存储记忆,一些豪门贵族为了留存住家族秘密,会满天下采买这种珠子。

    它的特别之处在于只有血亲后代,把自己的血滴到珠子上,才能获悉先人在里面留存的记忆,其他人则根本无法获知里边的内容。”

    胡大头从旁插嘴:“而且珠子越大,能记录的信息就越多。所以显赫的大家族为了世代荣华,会把一些至关生死的机密通过这种特殊的办法记载到‘蜜雨珠’里。”

    人得了权势,不可告人的脏事自然而然会多起来,要是珠子真有用,估计再多得当康,也不够他们杀得。我边想着,边从怀里掏出那块碎片。

    胡大头一把夺过去,眼睛都看直了:“我滴个乖乖!你在哪里淘换来的?”

    我洋洋得意:“你先说,东西对不对?”

    文主簿也面露惊讶,凑近端详:

    “色泽上看,这块碎片不是非常清澈透亮,应该已经被注入过记忆了。

    除非能凑齐剩下的残片,才有可能知道里边记录了些什么,而且这颗珠子只对其主人的子孙后代有价值。

    在其他人手里,只是一块普通的石头罢了。”

    听文主簿说,这劳什子不值钱,我仿佛从天堂跌入万丈冰窟,脸瞬间耷拉下来。

    看他俩还用好奇的眼神盯着我,便将病花子击杀怪物的场面给他们叙述了一遍。

    胡大头连声感慨,后悔自己不在当场。

    文主簿若有所思揉搓了几下那石头,以口问心,自说自话:“难道是燕皇遗物落到了她手上?”说完才意识到我一直在看他。

    他面露尴尬,立刻还了给我,并嘱咐我千万别丢了。

    我心中不解,怎么一块不值钱的碎石片,病花子和文主簿都让我保存好?还说是什么谁的遗物,有这么玄乎吗?

    来不及多想,就被胡大头催着去升火了。

    文主簿和我刚升起火来,胡大头很快就把肉拾掇完架上了,他果真是个杀猪的好手,这么一会功夫,就连最难处理的头都刮得一根毛都不剩。

    当康的皮肉几乎还没碰到火就变至焦黄,浓稠的油脂一滴滴落到火里,噼啪噼啪的迸射出火星,肉香中夹带着一股葡萄的芬芳,瞬间弥漫了开来。

    就连一直在附近放哨的骆驼,闻见了浓郁的肉味,都时不时多看这边几眼。

    我本来是不想吃这种来历不明的东西的,可气味实在太诱人了,忍不住想尝尝。

    边咽着口水,边转动着树杈,对文主簿说:“这肉真嫩呀!怎么还有股葡萄味啊?“当康”是吃葡萄长大的?”

    “有些异兽本来采补阴阳,吐纳灵气,贮存在精气里,体质上肯定会有些特殊,肉嫩且有果香,对当康这种百年一遇的灵兽来说,不稀奇。”

    “啊?百年一遇的灵兽,胡大头就把它三两下给宰了,不怕遭报应吗?这只好像还没成年吧?”我真心替这只可怜的当康不值。

    文主簿呵呵一笑:“要是真有报应,恐怕咱们几个都得五雷轰顶!”

    我暗自吃惊:“怎么说?难不成这当康的爹是给玉皇大帝驮碑的神兽?”

    “神兽?还差得远,当康有两种‘态’,初生时就是天地自然之间的一股根炁,这种状态叫“空魍”,等这股气受了剧烈扰动,就会化形成——当康,勉强是个瑞兽吧。”

    文主簿顿了顿接着说,“要是这只当康能再活个把月,等背上鬃毛长全,周围小到虫蛇鼠蚁,大到野猪、黑熊,几天就能被它吃净,来年方圆两百里庄稼收成必定远好于往年。

    不过“当康”如果一直是“空魍(wang4)”态,越长大就会越凶猛,爱吸取人得精气,尤其爱附着到小女孩身上,把人吸成干尸才罢休。

    如果它一直纠缠在我身上发现不了,估计不出两年,必死无疑。而且“空魍”态越长,就越难化形。

    刚才胡大头扯着嗓子‘喊山’可能恰好让当康化形了,也算救我一命。”

    文主簿的话,像个大磨盘突然降临,差点粉碎了我的三魂七魄,“龟毛棒槌的!果真又闯祸了!”没成想这长得像野猪的畜生看起来傻乎乎的,竟然亦正亦邪,这么大能耐,我激动地差点把手里穿着当康的树杈扔进火里。

    “唉唉唉!小心点......拿刀划几下,让肥油流出来,可急死我了。”胡大头见状连忙接过树杈。

    狗曰的胡大头,还在想着吃,要是文主簿的话是真的,很难想象,刚才胡大头的举动,居然抹灭了一场丰年。

    虽说它好吸人精气,死有余辜,但毕竟化形之后就只吃害虫不吃人了!也算是改过自新,应该给当康一个积德行善的机会才对呀!

    阿弥陀佛~~要是当地百姓知道了,还不得一人一刀活剐了这厮?

    而此时的他还没心没肺的流着哈喇子。

    我心虚的望向那个哑巴老头儿,心里只盼着他仍蒙在鼓里,还不知道刚才我们杀的是即将让他家丰衣足食的祥瑞。

    哑巴老头恰好也往烤肉这里张望,我们目光交接,他还以为在叫他,便拍拍屁股,跑了来。

    经过胡大头的一番捣鼓,肉已经金黄透亮,阵阵飘香,眼看能吃了。

    骆驼手里攥着短刀,警惕着老头的一举一动。

    哑巴老头顾不上三七二十一了,眼巴巴的看着黄灿灿的香肉,咽口水,嘴里还啊吧、啊吧的喊着,生怕一会儿分肉时不给他。

    胡大头已经迫不及待了,拿起烤至焦脆的“当康”摔到旁边大石头上,抽出短刀,从中间劈成两半,一股热气瞬间从肉里蒸腾而出。

    他抹着口水朝众人喊:“抓紧弄口热乎啃!开捋!”(春典:趁热吃,开造!)

    紧接着他切了一小块嫩肉,胡乱吹了两下,就扔进了嘴里,然后表现出很享受的样子说:

    “好肉!好肉呀!!要是再有一坛上好的剑南烧就好了!”

    我心里慌的一匹,实在怕别人发现我们屠杀了一方瑞兽的恶行,三下五除二,管不了旁的,挤过去,揽起半扇肉,塞给老头儿,“老人家,都是你的了!”

    老头拿到了这么多肉,喜出望外,动了动干裂的嘴唇,啊吧、啊吧的手舞足蹈起来。

    等胡大头反应过来,见我变得这么大方,拿他的猎物送人情,眼珠瞪的像两个铜铃,心疼的耷拉着嘴,奈何东西既然已经送出去了,他也不好意思跟个苦哈哈的老头再往回要,只能把一腔不舍,化作一股浊气,叹了出来。

    我看哑巴老头又要挤出眼泪了,急忙劝慰:“嗯~,你老赶紧回家吃吧,等一会肉皮就不酥了。”

    哑巴老头比划着,先是手握拳,伸出拇指,再用双手食指搭成“人”字形。

    我猜他的意思是在夸我,不禁挠了挠脑袋,他哪里知道我心里有鬼,才给他那么多肉的呀!

    “啊吧、啊吧?”哑老头指着大山的方向,语气里带着询问。

    “啊!对,是进山。”我忖度着他的意思,勉强应承了一句。

    怎料老头使劲摆着手,眼里隐现出惊惧,啊啊的叫嚷起来。

    “你说,不能进山?”我问。

    哑老头猛的点头,还是张着大嘴啊啊的叫嚷,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然后又使劲摆手。

    “你是说,你是在山里变成的哑巴?到山上去会变哑?”我推测着老头的意思。

    老头点了点头,然后像完成了任务一样,放心的安静了下来。

    文主簿摸了摸下巴,对哑巴老头问:“老人家,你是怎么变成这样的?是山里有毒虫、毒草?”

    老头乱七八糟比划了半天,我们谁也没看明白,最后只能放弃追问。

    我对老头说:“你老就放心吧,我们一会吃完饭就沿着溪水走大路,不爬山!不用担心我们了,赶紧回家吃肉吧。”

    哑巴老头在身上摸索了一阵,从怀里掏出来个青竹笛,塞到我手里,示意我吹一下。

    我吹了几下,啾啾的声音,像是鸟叫,很好听。

    哑巴老头拍了拍我的肩膀,冲我的脑袋指了一下,又冲竹笛指了一下。然后扮成瞎子的模样,闭着眼四处摸索。

    我点着头说:“嗯嗯,知道了,天黑不记得路的时候吹哨,是吧?”

    老头会心一笑,红色的假眼里映出了一道光,便拎着烤肉,转身慢慢悠悠的走了。

    胡大头扒拉了一下我的脑袋:“娘的,那是洒家的肉,够他吃半个月的!就换了个破哨,你是傻?还是苶?”

    “一边去,人家不是还提醒咱们山里有危险了吗?!还给了我个竹笛。”我愤愤不平,摆弄着哨子。

    “比比划划的,你个二愣子看明白了?”胡大头骂道,“在看他给你那哨子,一文钱就能买仨,还当个宝贝似的!”

    文主簿接过竹笛,仔细端详一阵:

    “这是用丙山笙竹做的,能驱邪避凶,金贵的很。据传说,八仙中的韩湘子用的‘逍遥笛’就是用这种竹子做的,相传声音所及处无恶鬼妖魔!”

    在我印象中文主簿是见识最广的,能让他看中的物件,不可能差:“这么一说,用半扇猪肉换个宝贝,算不上亏本,哈!”

    “狗屁呀!你吹一声给老子听听,看能不能把鬼吓跑!”胡大头还在跟我怄气,扭头捡了一块肥肉吃起来。

    骆驼见胡大头真是舍不得那半扇当康肉,急忙打圆场:

    “来来,别又是哑巴又是八仙了,一人先吃一条猪肘!吃不饱肚子吵嘴的力气都没有,都得变哑巴!”

    文主簿似乎想起了什么,看向骆驼:

    “等等!!变成哑巴?!你们留意到没有?从上个镇子出来,遇上的路人好像都是哑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