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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源之上 第342章 神像重威压

    乘着阵法所幻化出来的两条精魅小鱼,在白雾水中游荡了多时,静谧的小天地中,冰方和云长安地头顶广阔无垠的虚空是大成阵法幻化出来的混沌空间,不远处率先出现了一粒,如高悬在头顶的烈日炎阳散射出来璀璨白光,将二人的注意全部吸引过去,然后一轮如皓月当空的光照四散奔逃,虽然那处光照异常明亮,但还是无法将此处混沌空间全部照耀。

    云长安跨过那条蜿蜒绵亘的白雾水后,来到了大成阵法深处,冰方先他一步走近那抹白光,云长安紧跟其后。

    大成阵法深处,二人一前一后落地,燃着龙涎香的香炉,上方的那根龙涎香,是三十根当中的最后一根,燃尽快要过半,青烟绕指柔,却没有消散在天地间,在这处混沌空间内,化作一团青色云雾,凝而不散,龙涎香尖的火光虽然没有熄灭,但看上去失去了作用,仿佛静止了一般,在无时间的流逝,如同日照三竿,始终在三竿之上,未曾挪动半分脚步。

    云长安差不多走走停停多时,手中的香炉也收起来,如今在这处阵法中,并无半点作用,冰方在前领路,腐朽的身体渐渐撑不起他那副硕大的骨架,双腿战战巍巍,好在手中还有一节柱杖,才没有栽倒在地,自断邪侫祟骨后,身上的邪祟之气几乎要全部逸散,时间越长,性命越短,云长安本想上前搀扶,可这个倔强的老先生说什么也不肯让人帮忙。

    二人来到尽头,说是尽头,只不过是冰方多年来长期探查,也只能走到此处,无法再向深处走去。

    冰方深感力不从心,面若寒霜,对于阵法深处,他无法再次前进一步,曾在数千年的时光中,他不止一次来到这里,可就到了尽头,若是再向前迈出一步,便会遭受到如雷击般,令他神魂颤动的痛苦,只是这一步,他曾尝试过不下百次,但每次都已失败告终,身负重伤,愁苦的退了出去,最近一次来到这里,便是云长安在二层楼宇内练剑,研习阵法,神游天外时,离开的那一段日子,想着来巩固一下通道的阵法,可又按耐不住内心的躁动,前来尝试再多迈出一步。

    只是这一次他几乎快要踏出,稳稳落地时,但还是如同往常那样,神魂被不知名的威压压制,也是在那时,他的身体便彻彻底底的开始了溃败,此前尝试时,还没有自断邪侫祟骨,而这一次的尝试却不同往日那般,他在失败了上百次后,尝试过以各种手段来踏出那一步,可始终都没有见到成效。

    只是这半步,让他看到了往常不曾看到的景象,这里的尽头似乎是一道明显的分水岭,尽头的那端,宛如仙境,是他未曾见到过的景象,便将自己一瞬间的窥探,都画在了手中那幅卷轴上。

    冰方停在他那最后一步上,手指着前方,那未曾踏足的地方,“云长安,老夫费尽一生心力,也只能走到此处,尽头那端有一座仙境,我已经将所看到的一切,都画在了这幅卷轴上,也不知那端是真实的,还是这阵法故意作出的幻境,引老夫上钩,总之那里便是阵法的最深处,至于如何能够破了此阵法,要进去看看。”

    冰方手上的那幅卷轴是他从此处回到二层楼宇后,闭关一年的时间,靠着脑海中的残留记忆,画出来的一幅仙境图。

    卷轴很长,其中三分之二处都留有空白,在其卷轴中央,冰方很是用心,将他的所闻所见一一画在其上,其中白云缭绕,有一处巍峨高拔的山峦连绵千里,数只头顶顶着一朵妖艳红穗的仙鹤,游翔穿梭在白雾之间,不知从哪处天际上,奔流直湍而下,一条隔绝世间的天水瀑布,一名身穿白衫长袍的修士,虔心行船逆水而上,在几座山峦巅头,群峰相持,林立裸盖着群峦腰间,一棵叠松,高大不可知其长度,尤为突出,孤零零的矗立在薄雾白云中,群山当中一座拔地而起的山峦倒挂于那几座山峦中间,显得尤为突兀,但也不那么煞风景,相当融洽的处在其中,几座山峦巅峰覆盖着茫茫白雪,与在天际的白云相互融合,其上像是有几座更为高大的神像,形态各异,静静矗立在每一座山峦巅头,但冰方并未看到全貌,只是凭借着记忆,画出了半截身子。

    云长安一瞬间就被这精湛的画功全然吸引进去,宛如仙境般的存在,尽头的那端,真的如冰手手中那般美妙?还有那几个半截身子的神像又是否真的存在?

    云长安和冰方相视无言,一个手那画卷静静欣赏这幅佳作,一个满脸新奇不断打量着这幅绝世佳作,口中连连称赞,就连眼睛都瞪得圆润,差一点都快要飞出眼帘,云长安怔怔出神,呢喃细语,“这真的是尽头那端的存在,怎么可能有如此地界,这就是仙界吗?!”

    冰方直视画中景象,对于云长安的震惊,毫不意外,他第一次见到时,比他还要过甚,就连身上的痛楚都全然不顾,一心想要踏出那一步,看个仔细,只是只在一瞬,便被那些嘶吼声,威压降身,无法再忍受那几乎看到死亡的痛苦,强行退出了此方天地,心中觉得十分可惜,便立马回到下层,靠着脑海中的回忆,勉强画出了几分样子。

    口中不断呢喃着那句,“神像重威压,有了踪迹,可再深探啊!”

    冰方大手一挥,那幅画卷瞬间收了起来,郑重其事的说道“云长安,老夫此生难忘这画中之物,今日便会凭着这身残躯,再次踏出一步,老夫知晓此中危机重重,可想着尽头那端是仙家之地,就算折了这条老命,也要前去看看,问问那些神像,为何要把我们这些族人,困禁于此!”

    云长安与这个老者相处了这么久,竟有些感慨,虽然他固执己见,常常把本族的希望挂在嘴边,是他执念至深的地方,为人倒是不错,有一副读书人的气质,儒雅登殿般的从容,知道云长安在研习阵法一道中遇到不解时,都会孜孜教导,不但将毕生所学全部倾囊相授,还和他说了不少上古时期的秘闻趣事,让云长安大开眼界。

    上古时期北境的百川洲,是众妖族聚集之地,白泽一族坐落在微鸣山脉间,亦是冰方一生以来,最为喜爱的地方,微鸣山其中一座山峰上,有一座并未悬挂金字招牌的佛家庙宇,庙外有一条水流湍急的溪涧泉水,风景绝佳,清风总是自山巅吹拂而下。

    小庙里却是残破不堪,那里并未像世间庙宇那般热闹红火,门头上悬挂着俩个红色烛灯笼,久经风霜的侵蚀,变得残破,没了生气,据说曾有一小僧路遇至此,觉得这里气运长存,便在山巅上修建了这座清风小庙,借此在这里闭关苦修,圆了心中还未圆满的佛心,这一待便是百年。

    往后那小僧顿悟凡尘,就此离开,离开时还在门头处写下了一句,“心如止静,万般皆空,众生度尽,方证菩提,地狱未空,誓不成佛。”

    那处溪涧泉水里,不知是何时出现了一条鲈鱼所化精魅小神,总是变化各种身形,有时是稚童,手里提着一个小竹篓,有时又是老妪,佝偻着腰,走在微鸣山中,像是巡视着自己的领地,微鸣山中的花花草草,它都了然于心,在那位小僧离开十年后,稚童小神去到已空了很久的清风小庙,将它视为自己的庇护之地,每当有妖族修士,路过此处时,就会从山巅上招来狂风暴雨,有时还夹杂着一丝天道神罚的韵味,惹得那些妖族修士都觉得此处有大能修士在破境,纷纷弃掉刚采来的道韵灵草,头也不回的向着远处遁去。

    稚童小神就盘腿端坐在小庙阁上瓦楼,看着它们张皇失措的样子,逗得捂着肚子哈哈大笑,以此取乐为由,总是能够吓得到那些妖族修士。

    自从听闻这里有山怪作乱,闲不下心来的冰方,受命前来调查此事,看看究竟是何方妖孽,作乱微鸣山。冰方第一次见精魅小神时,也是在清风小庙中,只不过它的那些手段都失了效,并未吓到游山戏水的冰方,反而是让冰方一把将其抓住狠狠鞭打了一顿。

    二人在相互斗法后,倒是有些臭味相投,拿着自酿美酒,坐在庙宇瓦楼上,喝酒喝到满脸都是红光,笑声时不时传遍山野,一坛坛自酿美酒散乱满地,他们俩个交谈甚欢,世间发生的趣事通通聊了个遍,有时一件奇闻趣事都已经聊了几十遍,还是不知疲倦的说了一次又一次,期间,冰方喝到兴头上,就聊到了女子身上,哪有少年不对这些感兴趣?精魅小神听的入迷,听到精彩处时,连连鼓掌傻笑,借此情形,冰方清了清嗓子,故作高深,尽管他对于自己说的话从未做过,但还是一副熟练的像亲身经历那般,富有激情,高昂的讲述着那些闺中房事。

    冰方讲的精彩,高高举起一坛美酒,望向满脸带着崇拜的精魅小神,放声大笑,“管你是神仙也好,精魅也罢,我都不会在乎,你要是想与我吃酒,我便会携着美酒佳肴,与你举杯邀明月,共饮碗中酒,你若是愿意同我一起闯荡人世江湖,我便会以贤尊上礼厚待与你,不知你可否愿意?”

    精魅小怪本是一脸期待,可是他无法离开这里,远方是它早已盼望已久的向往,奈何无法离开,手中酒迟迟未能下肚,望着碗中倒影,看了良久,变得犹犹豫豫,“我......我不行......我离不开这里。”

    浑身酒气的冰方,大声叫喊道“迂腐!世间那么大,难得来人间一遭,就该到处走走,到处看看人间绝色,你老是待在这方寸之地,实在是可惜的很!”

    精魅小神久久未语,只是看着碗中的自己,无奈叹气。

    冰方颤颤悠悠倒在地上,顿时间鼾声大起,坛中半数酒洒在身上,也没有叫醒已经醉酒进入梦乡的挚友。

    清风小庙内只剩下间间断断的鼾息声,以及一个向往远方,又迫于现实的精魅小神。

    山巅上一阵清风拂过,再无后续。

    阵法深处,望着已经离去的身影,云长安踌躇万千,大成阵法当中,在他的面前,他的眼中,是一团没了生机的血雾,冰方就此死在了尽头这一步。

    云长安拿着那节柱杖,轻轻的将它收起,在四阳葫芦灯中,寻了一处僻静的地方,用油果纸,细细包裹起来,轻颤的手指,缓缓作揖,深深的鞠了一躬,久未能直起腰板,“本不该如此,我们还有很多话没有诉说,前辈,就此别过......”

    云长安待在这里很久,连他也不知过了多少时日,只是觉得有些无趣了,本可以就此离开,置身事外,不再去管他们这一族的种种遭遇,被困阵法也好,还是觉得人生无趣,想要自我了结也罢,他可以大步向前,走出浩行宫,去寻找古玉的下落,但是如今他做不到!做不到就此离去的冷漠,做不到看着一同相处了快三十个年头的老者,以这样一种方式,死在自己的面前,妄图窥探仙境一角,失了性命的冰方,内心执念至深至浓,想要问问尽头那端的神像,我族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何要受此折磨。

    云长安拿着那幅《游鹤神像图》,再一次看了许久,仿佛是下定了决心,看着眼前冰方始终迈不出去的那一步,他不信这道大成阵法就是如此玄妙高深,居然连破都破不掉,他不信仙界真实存在,也要为那献死的老者,看上一眼,传说中的仙境究竟是什么样子。

    为此,云长安不惜动用体内元府所有的元气,化作五彩玄光,围绕着自身,作出了此生不悔的决定,一脚踏入尽头的那一步,便感受到了难以承受的威压,几乎要将他的脑袋揉碎,周身元气寸寸爆裂,很快云长安整个身体陷入剧烈颤抖当中,元魂再泣痛,几乎快要炸裂成无数细小碎片,如同冰方一样,直面死亡,云长安内心并无任何波动,只是咬着牙齿,尽管如米粒般的虚汗沁出额头,直冲而下,他也只是面部稍稍狰狞一些,并无再有任何表情,那一步,以一种极为缓慢的方式落下,时间之久,久到他这近三十年来研习过的阵法,全部回顾了一遍。

    威压越来越重,如同身背着一座巍峨大山,还在不断叠加,压在心口处那团难以消磨的怒气,始终无法一吐为快,直到最后,他的意识渐渐变得模糊,那一步终于落下。

    霎那间,云长安的身形就此不见。

    城北大狱的暗道中,黄千垒一拳打破上方土地,留下了一个巨大无比的洞坑,待在狱中的历起秋直接吓了一跳,向后退了几步,靠在墙角边上,瑟瑟发抖。

    说来倒是巧,自从拜别了云长安和黄千垒后,收到了剑宗其他弟子的求救讯息,急忙带着少数同门弟子,赶到了那处求救的平原上,却正好遇见了正骑着马,拉着狱车的冰断,准备前去抓捕那些误入大成阵法的外来修士。

    历起秋与冰断相遇后,借着在大帝行宫处修为突破到了冲田境巅峰,便觉得在秘境中,无人能出其右,与冰断叫嚣着,只是他并不知道,冰断是名副其实的三阶微邪的修为,况且,当时冰方还送予他一株三阶花朝云扬花,修为更是巩固了一番,虽只是三阶微邪,可也不是一个冲田境巅峰修士能够随意挑战,不出几个回合,历起秋便成了阶下囚,被关押在了城北大狱当中。

    “终于到了,这里的阵法真是太烦人,若是道坚兄在此,早就破掉了他,又何必这么浪费时间,左挖也不是,右挖也不能,还要避开它们,可累死胖爷了,到时候救出道坚兄,必要让他给胖爷些酬劳,起码也要五坛十年酿造的美酒。”黄千垒在打破上方地面后,不禁发起了牢骚,一旁的石胜天只觉得脑袋疼。

    石胜天轻揉着眉间,小声说道“黄兄,你小声点,上面还不知什么情况呢,万一有人把守,那不是前功尽弃了?先上去再说话。”

    黄千垒也意识到有些不妥,急忙捂住嘴巴,“对对对,先上去找到道坚兄再说。”

    二人如同地鼠般,灰头土脸的出现在历起秋的面前,拍去身上的尘土,急忙四处张望着,他们究竟挖到了哪里去了。

    石胜天小声提醒着,还在不断向着狱房外张望的黄千垒,“黄兄,这里有个活...死人,你快来看看。”

    顺着石胜天的声音,看向躲在角落里头,正在茫然无措的历起秋,“兄弟,这里是城北大狱何处地界?你是不是外来的人族修士?”

    浑身是伤的历起秋在这里遭受了一个多月,非人的待遇,身上几乎没有一处好地方,披肩散发,就连脸上也有几道伤痕,看得出来,他这一个月,被殴打了无数次,就连黄千垒第一时间都没有看清楚眼前人,就是历起秋。

    历起秋此时已经被石胜天捂着嘴巴,发不出声音,只能缓缓点头。

    石胜天依旧谨慎,还在强行不让他发出任何声音,历起秋此刻已经认出来面前人,拿着身边干枯树枝,在地上比划着写下了,黄千垒三个字。

    黄千垒一时间有些发懵,这个快要被打死的人居然认识他,急忙凑近一看,历起秋原本俊秀面容,现在早已认不清,又是细细查看一番,终于是看清楚是历起秋,“石兄,快快将他放开,这人我认得。”

    松了嘴的历起秋大口喘着粗气,险些憋死。

    黄千垒上前询问道“历道友,你在这里待了多久了,可曾见过道坚兄?”

    历起秋缓了好久,稍稍挪动身子,“没有,只是如今城中大乱,看守在此处的那些邪祟修士,已经全部离开这里,听他们说,外来人族修士正在攻城,如今也不知到底如何,你们怎么会来到这里?”

    黄千垒只是将过往的一些事情,说了出来,云长安被抓入城中,至今不知下落,他们便是为救云长安而来,历起秋一脸茫然,他也算是大狱中的元老了,可从未在这里见过云长安。

    这一下让挖暗道的二人有些不知所措,既没有见到云长安,那他如今又身在何处?

    黄千垒只是让历起秋带着大狱当中的人族修士,全部进入暗道当中,他们二人接着继续寻找,历起秋在拜别了二人后,将大狱当中所有的人族修士,全部带进了暗道,待在这里很长时间,所有的人族修士他都能认个大概,几乎上千人的队伍,依次进入了这处地道当中,逃离了此处,无一例外,只是黄千垒还是没有见到云长安的任何踪迹,不禁让他有些怀疑,云长安是否被那个长须老者抓了进来。

    炼祭元元阵下方,两道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

    “冰方长老的长生魂灯破碎了!”炼祭元元阵下方,围绕着冰寺山,以及族中各位长老,还在不断念着口诀,远处客卿右长老忙忙慌慌大声喊叫。

    拖着断臂的冰断也在此刻来到了炼祭元元阵下方,“城门失守,那些卑劣人修已经闯了进来了。”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众人皆大惊失色,唯有冰寺山一脸深沉,只是在那一瞬间,眼神变了又变,缓缓抬起头,眼神穿过上方,看向了远处天际,呢喃道“终究还是没能做到么?”

    冰寺山闪过一丝决绝,待到那些修士全部进入城中,便会强行启用阵法,只是现在这道阵法还需要些时间,可是他们却没有任何时间,三万人族修士,一同进入城中,族人又该如何抵挡,只靠百数能拿的起刀的族人,也只是螳臂当车,抵抗不了多时,如今冰方的长生魂灯破碎,破除阵法的重任便交于他一人手中,看着上方那道冰方留下的阵法,不禁泪眼婆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