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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成公主 第一百零八章 田伦

    怜外晓莺啼叫,云深不见南来雨,陈琴剑墨宝,檐前院落,苔枝缀玉,有人闲倚修竹。

    安成自研磨,抬眼便看见兰屏端着青碗进来:“放那罢,不想吃了。”

    兰屏道:“公主不吃,筱蝶可要跟娘娘告状的。”

    安成正欲说话,倒是要去向母妃请安了。

    傲雪进琴轩请示安成:“公主,四皇子来了,在外殿恭候。”

    安成沉吟片刻,颇作轻松,闲步往外殿去,见元份神色掩藏不住的急耐,喝茶也不静心,笑道:“四哥哥好早!”

    元份亦笑:“可扰了你清梦?”

    安成吩咐闲杂人等下去,只留傲雪、兰屏二人:“早醒了,四哥哥这么早来找安成。”

    见元修觑眼看傲雪、兰屏,吩咐两人亦下去,方问:“可是有什么事情?”

    元份修长手指在案上轻叩,听来颇急,在思量如何开口。

    安成亦不催促,静候其音。

    元份似是没有缓过神来:“骁骑卫抓到的辽人暗卫,昨晚全都死了。”

    安成惊讶,疑虑顿生:“全死了?”

    元份点头:“昨夜子时,田伦亲眼看着二十多个辽人暗卫流血暴毙而亡。”

    安成:“暴毙?”

    元份怒道:“想不到辽人还有这后招,我还以为骁骑卫会立一大功呢。”

    安成不好言语,宽慰元份:“无论如何,这是骁骑尉的职责,哥哥已尽力了。”

    元份似乎没有听见,坐了片刻,便去了。

    傲雪、兰屏从偏殿至,皆未开口,安成吩咐傲雪:“咱们出宫一趟,傲雪。”

    傲雪点头跟随,不多时车马备好,便直接出门。

    兰屏与红霜闲话花道,门口一消瘦小黄门隐身遁去。

    红霜执扇轻语:“倒不知呢,这便去了,姐姐,我们可要抓住他,他是哪位的人?”

    兰屏笑道:“让他去罢,现在就把他拔出来,岂非让他的主人太过失望?”

    红霜惊愕,公主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兰屏与自己做戏给那小黄门看,又是为什么?

    傲雪见安成扶额沉思,道:“公主,咱们是要去哪里,襄王府上吗?”

    安成轻笑:“不,去大哥哥府上。”

    傲雪:“楚王府?”

    安成点头,不再言其他,至东华门外,遇见一队华美雕车、禁卫、宫婢颇多。

    傲雪皱眉:“四公主挡在这里,是要何时才走?”

    安成微笑,拿起一卷经书翻看:“不急。”

    等得半盏茶功夫,傲雪便下车前去询问。

    迎面走来一位年轻禁卫,皮肤黝黑,约二旬左右,雄壮异常,英武而又异常果决的面孔颇为沉静,鹰眸深邃狭长,傲雪被此人摄住:“姑姑请问是?”

    傲雪心道:原来是新来的,竟不知是公主马车,便道:“七公主宫车,前面何时能走?”

    禁卫听闻是七公主宫车,作揖道:“回姑姑,四公主马车坏了,一时不能行走,可否请公主马车绕行?”

    傲雪盛怒之下,还是决定请示安成。

    安成听罢放下书卷,轻声道:“那便走西直门罢。”

    傲雪扬眉:“西直门离楚王府甚远,公主,咱们可得绕远许多呢。”

    安成微笑:“无事。”

    傲雪心有不甘,亦只得顺从其意,下车回禁卫话。

    年轻禁卫听罢,高声向宫车作揖致谢,又与傲雪道:“张成亦要谢谢姑姑。”

    傲雪回之淡笑,吩咐车夫转行。

    张成久久不能回头,直到被奴婢求饶的哭天抢地声所吸引,回过神来:“公主,饶命啊!”

    旁有一婢女道:“耽误了公主出行的兴致,先回宫去罢!”

    便有一位宫女与两位小黄门战战兢兢跪着不敢起身。

    张成皱眉:不知四公主还要在此处停留多久,禁卫已将新宫车驱来,却不起行,便要前去,被一人拉住。

    郑兴:“此时应不会有什么人经过了,别去,这三人回去是活不成了,惹恼了四公主,吃不了兜着走。”

    张成想到多日之前,那时,自己是四公主的随行护卫,只是,几承七公主之恩,可有报答机会,摇头叹气离开。

    宫车至城东最大的一座府邸方停,这座府邸极为雄伟,远高于此条街道其他建筑,朱檐碧瓦,正大门檐下,“楚王府”三个龙飞凤舞的鎏金大字,极为显眼,乃是太宗御笔。

    安成随着王府管事左拐右拐,来至王府练武场,元佐正在练武场教两子箭术。

    允升、允言见安成来了,皆行礼,允言跑至安成面前,抱住脖颈道:“小姑姑来了。”

    安成将允言扶正,捏其小脸道:“允言小鬼,有没有想姑姑啊?”

    允言人小鬼大,亲了安成一口道:“允言想姑姑。”

    元佐收弓,携着允升过来:“安成,今日怎么有空来看大哥?”

    安成笑道:“大哥政务繁忙,妹妹怎么好常来叨扰,大哥是在教允升、允言箭术吗,允升,你学得怎么样了,给姑姑演练演练?”

    允升少年庄重,行礼答话:“回姑姑,侄儿技拙,不敢献丑。”

    安成遂笑:“允升,你父王箭术精湛,万中无一,你要好好学喔。”

    允升亦回礼:“是,姑姑。”

    元佐轻拍其肩背,吩咐禁卫过来:“允升,你回去继续。”

    允言被安成牵着,伸出头来:“父王,那我呢?”

    元佐一笑:“回你母妃那里去。”

    允言小脸一黑,噘嘴道:“不嘛,小姑姑来了,我要和小姑姑玩。”

    元佐皱眉:“你小姑姑哪有空陪你小孩子玩,快去找你母妃。”

    允言登时要哭,元佐无奈,作势要揍允言:“小子顽皮,你母妃不在,看我不揍你。”

    允言眼珠一转,吐舌道:“父王,我不怕你,小姑姑救我。”

    元佐不悦,遂要捉允言,围着安成绕圈:“越来越不听话。”

    安成护着允言,笑道:“大哥,允言适才三岁,正是顽皮的年纪,让他玩会儿好了。”

    元佐整理衣容,傲雪笑道:“殿下,你看,这是什么?”

    傲雪手中拿着一个风车旋转,允言背手,踮脚挺胸抬头作大人样,道:“你是小姑姑的婢女,莫要唬我,这不就是风车嘛,我见过的,不好玩。”

    傲雪右手忽转,笑道:“那么,小殿下,这是什么?”

    允言见是自己腰间玉佩,惊讶道:“你,怎么到了你那里,你还会变什么,快变给我看。”

    傲雪将玉佩还与允言,引着允言至一池未开的睡莲前,双手轻转,片刻,蓝莲开放,一池幻化美景叫人移不开眼,随行仆婢亦与允言同乐。

    允言道:“我有一只木鸟,母妃说不能飞,你能变飞给我看吗?”

    元佐遂与安成在练武场闲走,闲话家常,无故叹气。

    安成忙问:“大哥,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元佐看着安成,神情复杂,扶着安成双肩:“无事,朝堂上的事,秦王叔被父皇叫进宫去了。”

    安成不知其所谓:“喔。”

    元佐想到那日,王叔家宴,自己、三弟、石驸马、卢多逊还有陇西公李煜,卢多逊此人为父皇心腹,近来却突然与秦王叔走得近,实在让人不安和困惑。

    看着安成容色,心中亦有不安,前有艳绝人寰的花蕊夫人、现仍有郑国夫人,女子生得太美,世人亦多偏议。

    那年冬天,父皇还是晋王的时候,与自己在书房议事,后来内监总管王继恩来请,父皇冒着鹅毛大雪出去,直至三天后传来登基的消息,过去许多年了,自己也不是当年的小子,也早已习惯了血流成河,见得太多,以为已经麻木呢。

    三尺白绢之上,画上的安成母亲,是一个眉目若华、正站在海棠花树之下,微露出半张侧面的宫装美人。

    蒹葭绿波前,美人纤纤素手轻拈花叶,闭着眼睛,正自嗅着花香,嘴角边就那么绽放出一丝浅笑,宛如玉盘走珠,晓露照花。

    整幅画着墨轻淡,仅只稍稍数笔,但画中人却跃然纸上,呼之欲出,她的衣袖,宛如笼在一片轻轻流动的陌尘寒烟中,她的脸宠有若雪光映照下的红莲,晃动面前碧波,神思恻然之间,仿佛水神出世,就那么站在你的面前,让人忍不住沉醉下去。

    安成母亲的容颜,无疑是绝代的,虽只半面,但其神韵风姿,却宛似倾城避世的明珠,一经世出,便是留万丈光彩,教天下女子,无不低头。

    当时父皇一见此画,忍不住就地摊开画卷,在旁挥毫提笔就一首《画中人》,帐然叹道:“美人生南国,灼灼芙蓉姿。百年之后,天香国色,再难心动矣。”

    安成母亲以其容色,赢过世称艳绝人寰的花蕊夫人,其去世后,画师南穷沧海,北及荒漠,足已十三载,画师所见诸美人,到此观止,然红颜薄命,安成容色尤甚过其母,大了当若何?

    元佐想起一事,与安成道:“大哥那日去辽行馆见萧使,在馆内见到了你母亲的画像,好生奇怪。”

    安成心头微惊,不知如何解释,急中生智:“许是谁拓画的罢。”

    元佐点头:“也是,那画与你母亲殿中所保存的那副一样,当年的画师,并未署名。”

    安成心道:亏得耶律斜轸取走的是那副,当幸吴清远叔父当年没署名。却更加恼恨耶律斜轸。

    忽见禁卫领着一玄衣劲衣男子前来,元佐问:“你今日不当值吗?”

    那男子行礼道:“田伦听闻姐姐病了,奉父亲之命,前来探望。”

    安成惊问:“怎么,皇兄,侧妃嫂子病了吗?”

    元佐点头:“好,你顺便带允言进去,看看她母亲。”

    安成叹道:“嫂子既然病了,养病为宜,允言顽皮,这样好吗?”

    元佐眼现痛苦:“你却与王妃想的一般,也罢,竖子不孝,算了,田伦,你去罢。”

    田伦行礼作别:“是。”

    安成:“大哥,允言年小,不知病为何物,我来了,也不知嫂子病了,想去看看。”

    元佐点头:“好,去吧。”

    安成点头,跟上田伦一起:“大哥,客气了。”

    遂有婢女引着两人向王府内院走去,田伦目不敢斜视,躬身跟在身后。

    安成问:“田将军,皇兄从不提起,安成今日才知,你可知侧妃嫂子得了何病?”

    田伦面色惨白:“回公主话,家姐生有心疾,王爷不愿提起,可能是因为治不好罢。”

    安成大惊、回头,虽然与这位王府侧妃不算熟识,却也知其人端持娴雅、恭顺贤良:“怎会如此?”

    田伦眼中一片漆黑,双颊消瘦,惨笑:“太医早年已断言,家姐此病症,不过二旬寿命。”

    安成骤停,思及过往,双颊雪腮落泪。

    田伦大惊,躬身行礼,不敢上前:“公主,殿下,你怎么了,可是臣做错了什么?”

    安成泣道:“没事,只是想到本宫母亲当年,亦有宿疾,最后却被异端邪术所害,有所感罢了,将军不要见怪。”

    田伦不敢答言,心中却一个头两个大,本来找到大辽在京城细作巢穴、抓到不少辽人密谍是大功一件,但是就在昨夜,那些被抓到的辽国密谍却在夜半时分,全都发狂癫疯、吐血毙命,田伦请太医来看,断言为蛊害。

    自己多日来的部署、心血皆化为乌有,便安慰安成:“公主不必难过,您是德妃娘娘的女儿,皇上与娘娘一向疼爱你。”

    安成止哭:“多谢你,咱们看侧妃嫂子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