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书看 > 安成公主 > 第一百二十二章 芙蓉落故衣 何人共赴清霜约

安成公主 第一百二十二章 芙蓉落故衣 何人共赴清霜约

    曹云轩向安成请罪:“那人进了前骊妃陵地,臣没有追过去。”

    安成皱眉:“你可看清那人面容?”

    曹云轩直接道:“那极有可能是她再次伪装,只是那陈家小姐死得太冤,我们在山下找到她的时候,她已被人,公主不用担心,襄王会处理此事。”

    安成盛怒已极,为什么,要伤害无辜之人的性命,喃喃道:“她倒厉害,挟持人质,还能逃那么远。”

    曹云轩见安成似乎颇为疲倦,安慰嘱咐一番,方告退。

    兰屏端了雪霞羹来,请示安成:“公主,萧使已回了行馆,耶律大人仍在门外,您是要?”

    安成沉吟许久,方压制心中怒火,才道:“出去罢。”

    耶律斜轸等候已久,慢慢走近安成,刻意无视安成面罩寒霜的神色:“既击杀了伤你那人,还不高兴?”

    见安成不说话,耶律斜轸嗤笑:“这么不想见我?”

    安成近日颇失耐心,尤其是面对眼前之人:“是,我是可怜无故惨死的陈小姐,原想见萧大人,问他是否对那害我女子可有特别印象。”

    这话,是探问还是警告,耶律斜轸嘴角咧开一个弧度,似笑似讥,只让人觉得寒意渗人:“今日,我看见你见了那高丽世子。”

    安成奇怪,兼则惊鄂:“怎么?”

    耶律斜轸轻问:“你已接受那人心意吗?”

    安成敛眉,十分不悦,这人到来!又是来说这些有的没得吗,只是贤哥哥他,倒也不必向这人说些什么,遂将手中画卷交与耶律斜轸:“既是你来了,那便将此画卷交与萧使罢,多谢。”

    耶律斜轸未接,复问:“你真接受了?”

    安成反问:“无论如何,与你何干?”

    耶律斜轸步步紧逼,迫人后退:“公主,是不记得本王说过什么了吗?”

    安成几乎跌倒,靠住近旁枯树,已无路可退。

    耶律斜轸褐色浅眸转深,已然怒极,却仍不止步:“本王说过,公主最好一心一意等本王,如若不然!”

    安成觉得不可理喻,冷声截口:“不然什么,像劫杀崔昊天那样,也想伤贤哥哥吗,耶律韩隐,你莫不是忘了,你是在大宋,不是在辽国!”

    耶律斜轸仍是嗤笑:“那又怎么样,那高丽世子有什么配得上你,得你这么维护他?”

    安成不再看耶律斜轸,对这人无礼质问,越发生出厌气,冷笑道:“你莫不是疯了?”

    耶律斜轸突然捉住安成双手,惊得安成欲呼救,却恐人看见误会:“你才是疯了,那僻寒之国的普通世子,你难道还想将来出阁了嫁过去吗?”

    安成挣脱不得,只觉得面上愈烫:“你放开,我没有,你是不是太放肆了!”

    耶律斜轸凑近低吼,已然触到安成鼻尖,安成惊怒且有了一丝惧意,似乎手腕已断:“你为他笑,为他哭,为他醉,可考虑过本王的感受,本王一早便告知了心意,公主,是想要一直轻视践踏吗?”

    安成憎怒、恨恨、恐惧,却毫无反抗之力,整个人被带到了柳树后面,哭道:“我没有,你别捉弄于我!”

    耶律斜轸恨极,钳着的手突然一松,在安成额间飞速一吻,惊得安成忘记哭泣,眼前只留晃动的青枝绿叶,那时轻柔、恍如此时节飞花青雨落在身上,湿润、霸道的,如燎原烽火烧尽自己理智的……是人的嘴唇。

    安成脑海中一片空白,几乎整个人都傻了,这人,怎么敢!!!

    耶律斜轸松开被钳制在树干上的双手,面色通红、眉晕半深唇注浅、似是腼腆的安成不能视物,不等安成有所反应,原来对于自己,除了惊慌的样子、刻意无视的样子,也会有羞涩的样子,不由得靠近:“还要再来吗?”

    安成脸上绯红散去,惊怒交加、越发悲愤,发狠挣开,眼泪便如花落,怎么会眼睁睁地看着这人今日如此。

    耶律斜轸即使有心里准备,对安成反应仍是有些错愕的,她在哭,不是应该面色苍白,心如小鹿乱撞吗:“你不是应该笑吗?”

    安成冷笑,声寒入骨,恨不得撕了耶律斜轸:“笑,我恨不得割了你的舌头!我要杀了你!!!!!”

    一直以来,是她的出现,将自己拽入这段从未经历过的事,她却不习惯吗,每走一步,都优雅冷静的耶律斜轸十分不解,嘲讽回复:“本王早就警告过你,谁让你连自己的心也守不住?”

    安成恨极,只觉得此时身边要是有把刀,自己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扔过去,忍不住一掌击过去,还未近身,双手又被耶律斜轸扣住,眼眶越发红了:“你!”

    耶律斜轸反倒笑了笑,靠近安成:“你问我会不会伤害高丽世子,不,有朝一日,我会覆灭他的国家,叫你知道,这世间,配得上你的人该是什么样。”

    安成遥望不远处的芙蓉山,那里埋葬着近百年而出的第一美人、美名远扬的骊妃、世称芙蓉花神的花蕊夫人,世人虽称其才貌双绝世,却更说她是倾倒两帝王的红颜祸水,这人言说要因自己去灭亡一个国家,心头只觉得十分厌恶。

    只是多年以后,当高丽国在耶律斜轸的军事打击下,几近亡国灭种时,才始知,他做得到的,他说到就一定会做到,这一时之言,竟成了谶言。

    安成想起那日元份的发问,无可避免地想起那段封存的往事,那年十月十九日夜,朔风凛冽,大雪飞扬,便是如那画中所画一般情景。

    也是在那年,自己知道了骁骑卫的另一个身份,并且埋藏了很多年。

    尽管父皇继位后,薛居正、沈伦、卢多逊、曹家和楚家等都加官晋爵,但这只是在刚刚登基、根基还不稳的情况下,所做出的安抚人心、消除动荡之举,父皇最信任的人仍是精通吏术的宋琪、能谋善断、曾为礼部尚书、现仅次于枢密副使的文明殿学士程羽、文武双全的贾琰。

    程德玄为现翰林使,本执掌骁骑卫多年,监视朝臣、实如影谍,伏居幕后,今已被去年右神武军营出身的普通军官田伦代替。

    只今年,四哥所说田伦杀叶良,那么也就是说四哥、大哥是今年才知晓这一秘密组织的存在,而因自己之故,曹家或已知了。

    在红楼地位安成不知元份今何,才可以得知今日要发生之事,那远在辽国的韩德让,是否如耶律斜轸所说,是太过于自负的一个人,才不知萧繁及萧挞揽等一干人,全部朝臣、包括自己都不过是帝王心术手中的棋子。

    骁骑卫之所以倾巢出动精干禁卫,只因辽国细作是个例外,不过,不管怎么说,今日能避杀身之祸,再怎么说是该感谢元份的,而大哥王妃郑氏娘家,为替大哥投石问路,牺牲父族不得志、投靠郑家的叶良便能理解了。

    这几年,安成也有看不懂下棋之人的时候,或因出生帝王之家的天生冷血,并未将谁的生死、哪家的沉浮放在心上,当父皇下旨与潘家赐婚时,安成也是替元修高兴的,只是,偶尔想到四哥元份和大哥,便有喟叹之意,但身居后宫的自己,尚且一样如履薄冰,又能作何呢?

    当日兴平说秦王叔与善于逢迎借力的权谋之士、近日声势极壮的卢多逊颇近时,便心有郁结,只盼是自己多想而已,却听三哥说朝堂之上,近已有弹劾秦王叔之举,兴平出来游玩也是心不在焉的,才半日便回去了。

    宫中又几时太平过,嫔妃争宠自不必说,偶听李妃说三哥性散漫,并不甚为父皇所喜,不比大哥,想必这也代表了李妃自己的意思,所以才选中潘家八女为三哥王妃。

    大哥至情至圣,连府中正妃、侧妃之斗尚且不能妥善处理,能如父皇所愿吗?

    如果说在这偌大的东京城中,还有谁能够看懂这盘已下了几年的大棋,那么便只有德昭皇兄一人,能为棋子、甘为棋子,只求明哲保身的安岳王机谋深沉、喜怒不见于色,是安成也偶有看不透的人,他真的会一直如此?

    如果还有谁未曾动、或者说从来都没有动过,那便只有陈王兄元佑一人了,其一向盛得父皇青睐,虽其母妃近日盛宠不再,却仍是制衡后宫的一枚棋子,却因亡妻之故,意志消沉许久,安成竟不得而知。

    只是,西宫日渐破败,东宫悬空多年,相信不会只是下棋者的心病。

    谁人能赴清霜约?能最明白自己心境与心意的,唯贤一人而已,亦只有与贤一起,才有放松愉悦的时候,这或许,连贤也未知,安成时常觉得,贤便是另一个自己,是自己偶失世间的灵魂,皆因两人有同向往摆脱倾轧迫害,去往离宫乐土的心愿。

    这些,安成深藏心中,连贤也未表露过,毕竟,自己也有不明白、未相通的时候,才会逃避多时、不能明确心意,这些,耶律斜轸怎会知晓、又如何明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