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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成公主 第一百四十四章 欲寄边城客,路远谁能持

    安成到的时候,贤正在画卷上题字,不由得赞道:“贤哥哥,写字真好看。”

    贤不小心将笔墨点到安成额头上,安成见贤愣住,便问:“贤哥哥,你做了什么?”

    贤赶紧吩咐一旁陪侍的柳拓雨端来清水,给安成擦拭,动作非常轻柔,仔细认真,安成愣住,想到刚才耶律斜轸冰冷阴寒的眼神,心中十分不舒服,直到贤说:“好了。”

    柳拓雨悄悄退下。

    贤微微脸红,安成心中亦自为方才失神羞愧。

    萧繁告知耶律斜轸,金明池水师演练,宋主邀请了辽、高丽两国使节,见耶律斜轸没有兴趣,萧繁不认为是怕暴露身份,若说有别的原因。

    耶律斜轸吩咐:“你可以去看看。”

    萧繁亦不喜欢,只盼萧千月快些回来,好交接工作。韩德让信上问起东京密谍细事,萧繁便提及因安成之故。

    要是往年,萧繁是不能如此轻松的,因近来圣上大兴改革,对北汉交涉不得与宋边境生事,方能如此。如今大宋已尽收南边之地,演练水军有些不合事宜,这才是北院大王不敢兴趣的原因罢。

    不时,元修来访,意请贤去金明池看演习。贤答应,金侑成来宋已久,汉话十分流利,躬身问贤:“世子,皇帝陛下的意思是?”

    贤点头,金侑成有些不明白:“咱们献宋的良马、甲兵却为何要……”

    崔昊天道:“是宋帝希望我们如此。”

    元佑正与慕容珏闲话,秦桓急匆匆进来道:“王爷,出事了。”

    元佑素来不喜人行事急躁:“什么事?”

    秦桓看了一眼慕容珏,躬身道:“卢府二公子,他在矾楼杀了人。”

    元佑终于抬头,秦桓便继续讲:“他服了五石散,伤了那里坐馆的大夫,开封府尹已将人抓了。”

    元佑:“此人一向骄横,他父亲最近颇不好过,还能惹出这事,是因为什么?”

    秦桓:“此前因为一个姑娘,与那行医之人结了怨。”

    元佑点头,复不再问,又问慕容珏:“上次岳父回来,没议起你的婚事?”

    慕容珏羞得面红,不知如何作答。

    元佑没有察觉:“京中诸功勋子弟,我瞧着韩国公家的三公子不错,与你配得。”

    慕容珏急了,顾不得身份,脱口而出:“姐夫自己的事尚做不得主,怎还来管我。”

    元佑一愣,拿书的手不自觉地颤抖,慕容嫣雨的身影便又浮现在眼前,心间一阵刺痛:“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听说您要娶薛家的女儿了,等襄王殿下成亲以后。”

    元佑打断,将书落下:“你多想了,我的妻子今生唯你姐姐一人,你以为他们能逼迫得我吗?”

    慕容珏呆住,元佑口中的他们自然是指当今圣上与孙贵妃了,皇命不可违的话自然没有说出,便问秦桓:“我,我说错话了?”

    秦桓摇头:“四小姐不该提及此事,王妃去了,王爷的心也跟着死了。”

    慕容珏虽对元佑丧妻之痛感同身受,亦知其身陷亡妻死之遗恨不能自拔,但想到家姐死因,而那人终归是元佑生母,个中滋味实在不可言说,一时无话。

    安成万料不到竟发生此事,质问丁浪,丁浪一夜未休,十分疲倦,好不容易才保住云铮性命,又被开封府叫去做供录,还要安抚柴韫婉:“他性命已保住了。”

    进了房内,云铮身缠白纱在榻上人事不省,丁阿离见了安成,便抱住安成哭泣,安成轻声安慰丁阿离后,才与呆坐在床前流泪的柴韫婉说话:“婉儿。”

    柴韫婉一把抓住安成,急问:“皇上可已知了此事,打算如何审理?”

    安成:“朝堂如何议此事,我还不得而知,婉儿,你当时可在场?”

    柴韫婉摇头,愤恨不已:“无论如何,卢宽他伤铮哥是事实,铮哥若有事,一定要他命偿。”

    安成见丁浪一直没说话:“事实到底如何,可有人为铮哥作证?”

    丁浪摇头:“此事发生得太突然,某亦不在场,无从查起。”

    “我去开封府为铮哥做证。”柴韫婉急红了眼。

    安成知柴韫婉已失去理智,忙拉住,摇头:“不可。”

    柴韫婉见众人眼色,将怨气隐忍下去,安成与随行的白发老人道:“吴老,我要这人性命无虞。”

    白发老人放下药箱,查看了云铮伤势后,与安成点头。

    柴韫婉:“那也不能轻饶了卢宽。”

    “开封府会秉公审理。”

    柴韫婉不信:“卢多逊位高权重,铮哥只是一介布衣,会吗?”

    安成凝眉成霜:“这事,暂时未必会惊动父皇。”

    丁浪:“那卢多逊可活动处就多了。”

    “咱们出去说话。”众人来至外室,安成问开封府如今情况,丁浪道:“因云铮还未醒来,只暂时将卢宽收监。”

    “卢府如今情况?”

    “卢多逊去了开封府三次,昨日夜访安岳王府,出来的时候愁眉苦脸,情绪激动,安岳王正直无私,应该没讨着好。”

    安成与柴韫婉道:“婉儿,此案还未开审,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你不必太过悲观,皇亲犯法,与庶民同罪,你知道的。”

    柴韫婉没有说话,只点头,安成便道:“你回去歇息片刻,等铮哥哥醒来,可好?”

    柴韫婉应了一声,丁浪便跟随安成出府:“在下马上收集所有的证据交与开封府,一定要让卢宽伏罪。”

    安成眼中尽是隐痛:“你觉得此事该如何?”

    丁浪怔茫:“您的意思是?”

    “婉儿已失了理智,你有几分把握,铮哥的身份不会被查出?”安成深眸微冷,已是震怒。

    “我……。”丁浪无话可说。

    “可是,郡主那里?”

    “你觉得她牵涉进这件事,可好?”安成机锋冷对,叹了口气道:“她在京中并无势力,别让她轻举妄动。”

    矾楼依旧如故,傲雪知安成要在此待一天,不解道:“公主,云公子一向温和隐忍,就算那卢宽吸食五石散神志不清言语挑衅,云公子都未必会理会,怎么会如此呢?”

    安成没有说话,傲雪自言道:“丁浪正在审问当日在场的几个舞姬。”

    兰屏叩门来见,安成问:“那越女有何动静?”

    兰屏摇头:“丹芙说那女子不与众人来往,行事诡秘,不知。”

    安成微笑:“傲雪,你去请她来与我下棋。”

    傲雪自去,兰屏试探道:“公主,可否让奴婢去?”安成复笑,点头,不时,李氏乐应请前来。

    李氏乐行礼归坐,安成笑道:“难得棋逢对手,今日你若赢了我,有重赏。”

    李氏乐见了安成取出的南洋宝珠,眸中异色一闪而逝,遂浅笑,谦称不敢,安成亦笑:“你身上的香,让本宫想起一位故人。”

    李氏乐眸动:“公主的故人?”

    安成微笑:“是啊,南越属国的南越王。”

    李氏乐右手颤动了一下,安成叹息道:“连下棋的风格也像,阿哥他现在……唉。”

    李氏乐闻言浑身颤抖,多年前还在故国的旧事,以及那人的声音,几近哀求的请问:“南越王他……?”

    兰屏进门,摇头示意,安成遂笑:“我也不知道他好不好,前些日子南越使者来宋朝贡,也没机会问问。”

    李氏乐沉浸在往日的哀愁中,淡淡点头,安成喜道:“你赢了我,这珠子便送你了。”

    “不,不,奴婢不敢收。”李氏乐摆手,但目光却流露出渴望。

    “收下罢,本宫不可能再见到阿兄,你若再回南越,可帮我交还给他。”

    李氏乐本想说,吾心欲寄边城客,路远谁能持?但不知为何,眼前的少女公主似有一种引力,让人不能拒绝,竟然不自觉道谢:“多谢公主。”

    安成出门,恰遇卢府来请丁浪,遂与之点头,兰屏悄声道:“她房中虽没有五石散,却藏有一男子画像。”

    安成点头,待吃了午饭,丁浪已回,与安成禀告:“卢多逊欲我伪证,让人替罪。”

    “很好,你答应他。”

    “您是要……。”

    “把罪证交与开封府,然后。”

    丁浪大约明白了安成的意略:“这似乎,之前阎怀忠的案子,皇上也只是轻罚了他,这是皇上的棋子,弃与不弃,咱们做不了主。”

    “照我说的去做。”

    太宗在早朝奏闻卢宽杀人一案,龙颜大怒,卢多逊忙口头称罪,又辩称卢宽没有杀人,太宗怒掷奏折:“你好好看看。”

    卢多逊自然不敢,昨夜好不容易往探监与子说好,本欲寻机将此案转往刑部,多少有些转圜之地,却想不到司法参军将此事已经上奏,这定然是安岳王背后所指使。

    德昭出列:“叔皇,此事本应交与刑部审理。”

    太宗点头:“好,依你所言,卢多逊,你亲自来审理此案。”

    卢多逊战战兢兢地答应,下朝出了殿外,回府中尚知丁浪呈堂反悔,将自己所赠重金交与了开封府尹,心实恨之。擅揣度圣意的卢多逊知太宗命自己主审此案,意在震慑,旁审乃开封府少尹崔绍,要保卢宽,难了。

    丁浪问安成:“您是早就猜到皇上会将此案交由卢多逊亲审?”

    丁阿离过来道:“公主,云公子醒了,想要见您。”

    安成忙至内室,云铮情绪清醒,阿斯扶着坐了,与安成道:“公主。”

    安成至榻旁坐了:“铮哥哥,你会没事。”

    “这事,便让它过去了,可好?”

    “不可,不能放过卢宽,铮哥你放心,此事我一定为你讨个公道。”柴韫婉刚进来,便听见云铮的话,十分生气。

    云铮脸色惨白,激动之下,剧烈咳嗽,阿斯抚背照顾,与柴韫婉道:“婉儿,此事还是听铮哥的意思罢。”

    柴韫婉惊愕:“安成,你?”

    安成起身直视柴韫婉:“这背后太复杂了,我一定会替铮哥报仇,给我一点时间。”

    柴韫婉不能接受:“为什么,铮哥现在已经醒了,只要……。”

    安成低头不语,柴韫婉哽咽道:“我自去找德昭皇兄。”

    “不必了,案子已转去刑部。”

    柴韫婉十分失望:“你不是不知道卢多逊是刑部尚书,为何还要,呵呵,也是,终归不是你的哥哥。”

    柴韫婉已不顾丁浪阻拦离开,安成示意丁浪跟出去,云铮不由得道:“安成,真对不住你。”

    安成摇头:“别多想,铮哥,你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好好养伤,到时候丁浪陪你上堂。”

    独孤玄深觉朝中布局越来越艰难了,德昭一向不见喜怒,便进一步道:“王爷,朝中怕是要”。沉默片刻,躬身道:“诸子易名,已示与先帝之子泾渭分明,王爷,您该有所行动了。”

    “行动?”德昭冷眸中尽是疑惑,停笔。

    独孤玄:“之前秦王的事。”

    德昭复笔:“王叔,他是行事略有靡张,但那件事已经过去了,皇上该罚的罚,该贬的贬,陈王弟与吕相亦借机整顿了翰林院,这件事的处理,并没有人有微言,你想说什么?。”

    独孤玄微微抬头:“但圣上确实已有了想动秦王的心思,只是时机不对,这才罢了。”

    “叔皇是个好皇帝。”

    独孤玄急道:“名不正……。”话还未说话,额头已挨了一记,墨顺着额头留了下来,德昭胸口起伏,动了真怒:“放肆。”

    独孤玄急忙跪下,内心情绪激烈,磕头道:“臣该死,臣只是……那金匮之盟是做不得数的。”

    “这确为真。”德昭点头,又补充道:“玄,你错了,自大哥去后,先帝一直也未将本王当作继承人培养。”

    “那只是有人用来蒙骗世人的借口,哄世人以为有意立他为帝,如今借京兆尹之名来欺骗麻痹您呐,王爷。”

    德昭心绪略有所动,瞬即恢复平静,吩咐道:“你下去罢。”

    独孤玄拜退,仍不忘道:“朝中还是有很多人是支持您的。”

    卢宽作为高官之子,闹市吸食五石散杀人,京都巷人皆知,刑部初审那日,云铮坐在担架上,丁浪一同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