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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为不苦 第九十二章 下山

    “这车时常停在这里,荒无人烟的,不怕叫人偷去?”

    “对我而言,上山下山也不过十多分钟,加了你时间要到三个小时。而且这些身外之物,不过尔尔的,人在就好。”他似乎愈来愈多愁善感,跟初见时真的差了好多。

    “你的意思是我拖累你了?”

    “也不能那样说,不过确实有一点。”

    我笑着看向窗外,山上荨麻草茂盛,山下已是寒冬,外景凝重,路上无人。不多时便到我家楼下,未邀请林尉上楼,说了几句希望再也不见的话,我们就此告别。

    打开房门,冷气习习,一片冰凉。打电话询问供暖公司原因,才知道是因为没按时交暖气费,工作人员给我的出租屋停了暖。赶快在网上交了取暖费,在打电话时公司的人说下午派人来恢复供暖。

    屋子里除了冰冻,一切如常。我朝楼下望去,墨色的皮卡车还停在那。迅速撤回身子,生怕叫林尉发现。

    裹在被子里给爸妈打个电话,告诉他们我已到家,明天会上班。

    屋里太冷,一个小时后在确认林尉确实离开后才下楼到一家小店吃点东西,小店温暖少人。我坐在角落里看手机打发时间,思量着积压的工作要加几日班才能步入正轨。

    再看看店外,人来人往,口鼻中冒着白气,感受活着。直到暖气公司的人打来电话才又上楼回家。

    周五,与许久未见的同事们热情洋溢,寒暄过后,再与办公室的年轻孩子调侃几句就恢复正常工作。

    工作的确积压了很多,得知我今天上班,排队的人已经挤到了大厅外。我只在心中调侃自己真是重要的很,任谁都离不开。

    因为我的工作性质特殊,单位里与我相同岗位的人几乎没有。而且这项工作的合规与否既取决于领导的决策,也取决于我自身的善恶和正义程度。

    所以这份工作做的时间久了必定会遭人闲话,但自身的正义是无法改变坏人恶的想法的,而且我也不会因为那些言语就完全放弃不做。只是可恨的地方在于单位的领导甚至也有与利益共同者一样的想法,认为私下里我定是得了不少。再甚者,也会认为我在这一摊工作上一手遮天,说一不二。

    真是无稽之谈,这不是我所期望的。原本机构设置人员岗位时不考虑复核岗位就是不对的,除了违背相关法律法规,也没了可以叫我能与之商量的人。部分判断本就取决于个人的主观看法,再加上没有地区和先例可以参照,又没有位高权重的人告诉我准确的行之有效的办法,只能是由我一人承担主要的被纠错风险。

    没有正确规范的参照标准,很多项目全国都没有统一的规定,叫法多样,以至于我常常干的抓头挠腮。相关的条例法规欠缺,像一些本地规范的项目与国家网络系统中的根本无法对照,这也就是说类似于这种项目在不在支付范围根本无法判断。

    因此时时觉得工作内容叫我难堪,闲暇时回想起某个项目的分类更是惊恐一番。每每审计部门查起,相关领导便将我推出去进行解释。那时候就会孤身一人应对各方压力,觉得自己迟早抑郁而终。

    况且除了以上的难处之外,这世上还有三类小人,诸如故意使绊子,不分青红皂白就站在道德制高点批评你的;笑里藏刀,看起来与你同仇敌忾,实际上背后捅刀子的;也有巧言令色,不动痕迹的夺走你的功劳的。

    碰到这三类人,才真觉得工作干得没了尽头,叫人无比惆怅。

    好在这次回来,在经历了生死后,倒也不觉得这工作有多让人痛苦,因为如此这般总比死亡要好些。

    叫人可气的是因为来找我办理费用支付的人排了又粗又长的一串儿。办公室里的某位处长嫌弃办事的人太多,怒气冲冲的冲到我面前叫我速度快一点,还说更大的领导看见了不好,不应让群众排大队。

    可这排队也不是今日才有的事,不是我请假之前没有,请假之后才这般,而是之前就日日如此。我亦希望能快速的结束所有人的的办理需求,可谁叫我分身乏术?一上午七十多号人已到了我的极限,直到下班十几分钟后,人群才消散。

    我站起身喝口水润润嗓子,再伸个腰,没想到腰痛到发疯。来办事的人经常抱怨经办窗口太少,应该加设,以增进工作效率。我多想这群人将这种信号传达到相关领导耳中,哪怕多增加一个经办人员,我也能稍微好受些。

    可一人单干的状态已经持续五年,平日根本不敢请假,来找我的人只要遇着我不在,便大发雷霆,大闹办公室。可即便如此,岗位设置还是没有一丝改变。

    我也不知局里出于什么样的考虑,只让我一人坚守一岗,并顶着被嫌弃支付周期长的压力,不能只是想打压我这一个原因。

    下午开学习党章的会议,我便难得的休息一下。

    突然会议室的门被人暴力踢开,惊诧了众人。

    “姓宋的,你给老子支不支,不支老子就砍死你...”

    果然是那恶人,应是知道我今日上了班,提着刀气势汹汹的进来指着我。我心中也一惊,看向局领导。我需要有人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我不想再想之前一样一个人顶莫须有的指责和被打杀的风险。

    “是你业务口的事吗?你出去沟通,不要影响我们学习党章。”局里的办公室主任立即起身说道。

    “可是主任他现在要砍死我,我怎么沟通?”我表示无语。

    “耐心一点,群众们都不容易。”主任又说,一副正义凛然。

    “能不能支不是我说了算,他这个有明确规定就是不可以报的,解释过多遍了。”

    “你耐心劝解呀,不会有人听不明白的。”一副定是我工作不到位的样子。

    我干脆转向局长,我要人同时也给我一个说法,是让我违背政策,还是坚守政策。“郝局长,跟您再提一下这位群众的情况,有些项目明确在政策范围之外,目前患者需求是要我们进行支付。上次就闹过,这次又提着刀来,您觉得凭我一己之力能解决这个事情?既然您常常强调我们要听取并努力完成群众的诉求,那此类诉求是不是也应该完成?若是如此,我可以写支付单,而相关的领导。是不是应该要签字同意?若不同意,那是不是就说明我一人是解决不了的?再者,这位患者今日真要砍死我,局里怎么负责?”

    矛盾是早就存在了的,只是回想起上次所谓的领导们一个个躲起来怕事的样子,真叫我失望透顶。此次这恶人又来,局里人人都认得这人,却还叫我一人独挡,真真是一群胆小的猪狗。

    我起身,那恶人也提着刀从门口向会议室走了几步,整个会议室安静的可怕。见恶人果真拿着刀,“散会,会下研究。”局长开口宣布散会,迅速从座椅上站起来欲走。

    “想走?都给老子站住,上次你们就说要上会讨论,老子不管你们讨论了什么结果今天要是还不给老子支付,老子拿不到钱,便先拿姓宋的开刀,余下的你们一个个也别想好过。”那恶人将手中的刀挥舞起来,并一刀砍在会议室的大桌子上,白色的原木暴露出来,又从裤兜掏出一张纸,展开说道:“老子有精神分裂症,杀人也不犯法。”

    众人惊惧,皆起身向另一边的门口逃去。见此,那恶人特意瞄准我,向我砍来。

    一瞬间,时光凝结,看看这一副副嘴脸,平日里削尖了脑袋向上爬,溜须拍马更是家常便饭,满脸虚伪,却硬要装出正直,人前一套背后一套,互相敬重或谩骂,像蛆一样聚居在这个早就腐烂的单位躯壳里,这便是我要的平凡生活吗?

    说也奇怪,扑过来的刀迟迟未落下,我睁开眼睛看到了顾从之。

    他抓住那恶人的手臂阴森森的看着他,那人几次想努力挣脱都无果。顾从之高他一个头,力量似是不可想象的悬殊。

    只见顾从之轻轻一甩手,恶人便被摔出几米,躺在地上大叫着翻滚。

    见此情景,办公室主任忙不迭地跑过来说道:“你是宋青什么人?这纯属你的个人行为,造成任何不良后果均于我单位及单位负责人无关,你要自己承担责任赔偿损失。”

    我差点笑出声来,果然这才是他们这类人的本色,哪怕你救了他,让他远离危险,但只要离开危险了,他们便会立刻倒打一耙,让你后悔自己究竟救了个什么玩意。

    其他人还惊魂未定,局领导从人群中钻出来,站在远离恶人的地方,示意大家拿出手机拍摄此事的画面,应该是用来证明实际打人的是眼前的这位他们并不认识的顾从之吧。至于顾从之是不是也间接的救了他们,他们只字未提,好一群垃圾。

    听完办公室主任及局长的话,顾从之并未理会,蹲在恶人面前,单手揪起人的下巴,叫他看看眼前的一切,并告诉他想要彻底解决他的期望,便只能找姓郝的那个看起来胆小怕事的男人。

    而我恶心到想吐,只想快点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