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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为不苦 第一百二十九章 重返红石

    至于林尉当时说出在梦境中的所谓历练,我是有些怀疑的,纵使脑子再不聪慧,也能想明白那样的梦境是历练不了什么的。

    难不成是想历练我如何度过孤独?如何面对静寂?怎么打败绝望?不过话说回来,我本就还算坚韧,孤独于我不过尔尔,肖读盛他们大可不必用那样的方式。

    因此自那之后我其实一直认为应是另有隐情,近期种种更让我确定单一的梦境不仅仅是叫人历练那么简单,更不至于让那个离我百十多公里的道人知道了此事。

    所以当我既想起女道人时便和林尉提出在去千河之前先去一趟红石,我不知道这算不算病急乱投医,因为去那里的目的很简单,也许我们会得到指引,也许一无所获。

    只是时间紧迫,林尉算算肖读盛离开的时长,估计他可能已经到达千河。

    我们下山后到顾从之的别墅地库开走我曾经最喜欢的那辆最高大的皮卡越野车,现在却完全失了兴趣。快到红石寺时林尉才又问起我关于那位道人的事情。我也再次简单说起曾经的遭遇。实际上,我甚至连这位道人的面都不曾见过,所以即便我到了红石寺也只能通过询问才可得知究竟是哪位道人去过山城。

    上了红石山,正值盛夏,草地里的虫鸣声此起彼伏,树叶在微风中轻摆,各种颜色的野花畅快的吸收着日光带来的温情,所有的一切都那么祥和安宁。

    但那些景致还是无法叫人轻快,我和林尉皆因心情沉重而显得无比突兀。一路无语到了那间小小的道观,门锁紧闭,我看看时间下午两点整,不晓得女道人是不是正在午休。

    因为心情急切,我直接扣响道观的门。等了一会儿,没听到任何开门的动静,我继续敲起来,心中一种明显不合时宜的执着生出来。

    可即便如此,在手指关节与院门频繁撞击的时间里我突然变得迷茫,因为我甚至不知道究竟要问她什么。

    大概十分钟无果后,我穿到隔壁院落寻找可能在寺里的其他人。寺庙上空的乌鸦零星飞跑着几只,声音不再凄凉。同样无果后我们又返回道观门前,我不甘心没得到任何想望,于是干脆搬起山上零落的石头垫在道观墙边,踩着石头纵身翻上墙跳进去,一气呵成...

    我在墙头时瞥到林尉微微目瞪口呆,之后嘴里好像嗫喏起我的名字。我知他觉得此时我与寻常的循规蹈矩不同,但也分不出心思解释,也就不搭理他。

    走到院门前将反扣的门栓拉开,林尉也走进来。因为日头正晒,我已经大汗淋漓。林尉贴心的拿出口袋中的湿巾递给我,我伸手接过边擦脸颊边走向道人的房间。

    院中很干净,冬日里曾经放在房间外墙的碳堆已经不在。房间外头窗台下的位置放了一把有些破旧的摇椅和小小的竹制茶几,茶几上有盏小小的银色茶壶,旁边一只双层玻璃茶杯的水还未喝尽。

    我径直走到茶几旁,倒一杯水仰头喝掉。温凉的茶水咽下喉咙时我产生一种对这里极度的熟悉的感觉,我不知道为什么当下我自认为无论做出何事,道人都不会怪我,并且丝毫不会在意。

    这次来红石和第一次的战战兢兢不同,我像是重回故地见一位很久未联络的朋友。或者说像我这样的人是不是早就该不拘小节?我都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在乎那么多俗礼有意义吗?

    林尉站在我身后看着我这种不请自来的随意。

    上了台阶推开房门,那台小小的收音机刺啦刺啦的发出小小的噪声,不细听根本不会发现它正运转着。屋中的暗棕色躺柜上除了老旧的收音机还放着一只长长的掸子,掸子上褐色的毛发我并不认识。

    火炕上一只慵懒的橘猫腹部朝上摆着大字躺在炕中央,身旁一块薄毯随意扔着。橘猫睁眼看我们一眼又继续睡去,丝毫没有见到生人的惊觉。

    屋内再无其他,除了那口盛满水的大缸。

    我走到火炕边上忍不住伸手摸摸橘猫的肚皮,温软湿润,像是刚洗过澡毛还未干,再捏捏它的肉脸,转身走出房间。

    进到隔壁的这间房,也如第一间一般的摆设,只是没有大猫。

    出了门往这两间平齐的另一排房间走去,还是没找到道人。我有些泄气的坐在地上,墙下的阴凉很大,我却无比失望。

    林尉坐在我身旁,轻轻喘着。他还是有些虚弱的,毕竟受了那么重的伤我却丝毫没顾及他的体力能不能跟上我。听着他长吁,我生出一丝愧疚。

    已是下午三点钟,我决定离开这里。叫林尉联系肖黎声,可惜山上的信号实在差的离谱,手机拨不出去。摆弄手机期间天空终于飘来一大块乌云,空气更是闷热,只一会儿就下起大雨。

    我和林尉躲进屋中,大猫还在昏睡,我闲着没事趴在炕上抓起大猫其中的一根胡须玩起来,轻轻拽一拽,看着橘猫因为被我牵拉胡须时露出的白色牙齿,很可爱。再揪一下,一下,又一下...橘猫终于不耐烦地醒过来,站起身伸个巨大的懒腰,我以为它要走,没想到它只是换个离我远一点的位置又躺下。

    我不死心,挪过身去继续玩弄它的胡须和耳朵。窗外的雨淅淅沥沥的越下越大,林尉明显着急起来,见他急切我心中也烦躁起来,手上的力度没控制好,橘猫的胡须被我揪下来...睡着的橘猫瞬间清醒,我和它尴尬的对峙着,它是生气的,我讪讪笑起来...

    尴尬到极致时我别过头不看它...但明显一道炙热的目光仍然射在我身上。林尉终于笑出声来,很久没看到他开怀的笑,我走到他身边摸摸他的头,他倒是嫌弃的躲开。

    原来以为他大我近百岁的时候,觉得确实该尊重他一下,不过在听完关于我的故事后,此时我眼中的他也不过是个小屁孩。

    就在嬉戏中间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边推进来打开,透过窗户玻璃我看到一个清瘦的女人走进来,说她清瘦实则是有些夸张,因为她几近皮包骨,约四十多岁,发黄的脸上没一条皱纹,穿着一身宽大的土黄色道袍,戴着一顶灰白色的棉布帽子。雨已经停止,这样的盛夏竟不能从她脸上看到任何焦躁。

    见我和林尉在屋中坐着,她进屋后率先开口,“两位不请自来,为了何事?”一股虚软的男声从她发白的嘴唇上掠出。

    眼前站着的分明是女人,怎么会发出男声?见到她的第一眼我以为自己找错了人,当迅速回忆起上次误入道观时与我说话的那个声音正是面前的男声,我确信是她没错了。

    “谢谢你帮我。”我指她到山城找肖读盛救我出梦境的事。

    “不必。”她走到掉了大半红漆的躺柜前关掉上边的收音机,转身抱起早就等在炕沿边的橘猫,亲昵的抚摸一番,没有理会我们的意思。

    我一时之间不知道从何说起,开始怪自己莽撞。林尉更是与她没有相交,此次来红石也完全是因我的执着,见我不说话他看向我的眼神里满是疑问。

    女道人的装扮和男声确实让我产生一种怪异的感觉,不过这样的事任谁都会觉得奇怪。看她坐下来自顾抠起橘猫的眼屎我有点艰难的张开嘴,“你知道我是谁?”

    “并不知道。”她否认的很快。

    “那为何帮我?”

    “听了旁人交代。”

    “谁?”

    “旁人未交待能否告知,目前我不能说。”她看起来像是一言九鼎并正直冷漠。

    看她不会告诉我,我试图挑起其他话题。水珠从她的发尖落下,道袍也湿哒哒的粘在身上,可她并不在意。好在是夏天,否则她必然会感冒。不过或许是因为长期居住在山上的原因,风吹日晒的自然要比城市里的人耐寒又耐热。

    可能由于我不知如何入手做一点可以帮助黑域的事,心中觉得急切快要疯掉,脑子一抽走到她身前弯下腰直接从地上抓起她的道袍攥在手中使劲拧起水来...被拧出的雨水稀稀拉拉的落在屋中的土砖上,很快就渗到地里不见,然后再换一块衣衫继续拧起水来...

    当然,没人会理解我此时的举动...林尉和女道人同时微微张开嘴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