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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君相逢安然一生 第21章 说客

    自从上一次儿子回老宅吃饭,为银行贷款的事向自己发难,已经过去了一个多礼拜。虽然当时顾文慧服了软,但还是担心儿子心怀芥蒂,不肯原谅自己。在听到儿子对她过往所作所为的控诉,她除了震惊还有愧疚。她内心很是矛盾,一方面希望儿子能够听从自己的安排,回家继承家业,一方面又觉得自己这么多年醉心工作,没有真正地关心过他。

    她决定在银行贷款一事上让步,希望借此来缓和关系。但她仍旧担心这样做的效用。毕竟上一次儿子说出了要断绝母子关系的话。就连当初向爱国离开,儿子都未曾有过如此激烈的反应。她在考虑该从何处下手,既能缓和二人关系又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在搜集奕文国际并购案相关资料的时候,顾文慧有些意外收获,奕文国际除却与SK labs 的合并案,最近还在推进和迅达集团的二期项目合作,而二期项目的主负责人邓俞菲正好是儿子在美国时期的校友。这还不是最关键的,她派人调查过这个邓俞菲,得知她是近期才回的国,之前一直在美国一家知名的投行做风投。此外,她还是华天集团的千金。虽然家世显赫,但她为人低调,在美国求学期间,一直对自己的背景出身讳莫如深,所以很少有人知道她家的真实情况。

    放着美国的高薪工作不做,作为独女,一回国也没有回家帮忙,却跑去迅达做董事,而工作内容也是和金融无甚关联的项目管理,思来想去顾文慧都觉得事有蹊跷。

    凭借女人的直觉,顾文慧觉得邓俞菲回国很可能是为了自己的儿子。帮忙调查的人告诉自己,邓俞菲在美国的时候和儿子很是熟络,经常在一起组织留学生活动。如果说她去迅达工作只是巧合,那么一回来接手的项目就是和奕文的项目合作这也未免太巧了。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所谓的巧合不过是有心之人的蓄谋已久罢了。

    顾文慧虽没有见过邓俞菲本人,但从搜集到的资料来看,她的确是个不错的结婚对象。首先家世匹配,华天集团是宁波首屈一指的民营企业,实力雄厚,业务板块涉及房地产、餐饮、制造业,不仅在国内多地设有分公司,在东南亚也颇具影响力。泰国、越南、马来西亚都有海外分支。邓俞菲的爷爷是知名的书法家,奶奶早年毕业于协和医大,在宁波是颇具盛名的妇产科大夫。邓俞菲的父亲,也就是华天集团的创始人邓咏华,曾留学日本,学成后归国创业,十多年艰辛打拼下如今这份家业,她的母亲俞晚琴则是一名大学老师。

    其次,邓俞菲作为家中独女,一直被寄予厚望,从小就被送去贵族学校学习。她品学兼优,多才多艺,不仅精通多种民乐乐器还擅长古典舞。再者,她相貌出众身材出挑,是集美貌与智慧于一身的职业女性,又接受过西式教育,无论是视野还是格局都非一般女子可比,这从她在校期间就积极投身社团工作就可以看出。不论是从她个人条件亦或是她的家世背景来看,邓俞菲与向奕生都极其登对。

    顾文慧从未听儿子提及他在国外的情感经历,但她却相信邓俞菲与儿子应该不只是简单的校友关系。她想找机会邀请邓俞菲来老宅做客,探听一下她对儿子的观感。倘若真如自己猜想的那样,那自己不妨顺水推舟,撮合二人。这样不仅可以借由商业联姻扩充商业资源,还能让邓俞非做说客,劝说儿子继承家业。

    于是,顾文慧就让自己的秘书去迅达公司给邓俞菲发了邀请,让她周六下午来顾家老宅做客。顾文慧很喜欢收藏艺术品,古玩字画都有涉猎,有时她会在家里举办艺术沙龙或是茶话会,让城中的名媛阔太到家中品鉴、聊天,一是方便圈子里的艺术同好交流分享,二是借由活动拉进关系,获取商业信息。毕竟女人们聚在一起就喜欢聊天,交谈之中,除却八卦还可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丰隆集团能有如今的发展势头,除了顾文慧独到的商业眼光、极强的决断力和魄力以外,还与她多年的苦心经营分不开。做生意说到底就是和人打交道,人和资金是商业成功必不可少的条件,信息也是。

    邓俞菲在收到邀请的时候是有些意外的,她早前了解过一些向奕生的家庭情况,知道他很小的时候父母就离婚了,父亲离家后就断了联系,他则跟着母亲生活。他后来被少年班录取就离家求学,再后来他就去了美国。他和母亲呆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似乎感情也不亲厚,因为在国外的时候,他很少向人提及家里的事情。因着自己对他的感情,才托人打听到这些情况。向奕生当时合租的室友正好是邓俞菲闺蜜的男友。

    邓俞菲有时回想起来觉得人和人之间的缘分还真是奇妙。她和向奕生的初次见面充满了戏剧性。那天,刚刚考完期末考的自己和闺蜜去市中心逛街,二人约好买过东西再一起去餐厅吃饭。结果路上就碰到到了小偷,还好她发现的及时。被偷的钱夹里有她全家福的照片,那是她在出国前,一大家子特意去照相馆照的,爷爷说给她留作纪念。当时她就穿着高跟鞋跟在小偷后面追,在追到第二个街口的时候,正好碰到骑车去打工的向奕生。她当时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看到向奕生就觉得他中像国人,就开口大喊,让他帮忙抓小偷。向奕生在听到她的呼救后就快速地从车子上跳下来,车子被他丢在一边,他自己则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朝小偷狂奔而去。他身手敏捷,头脑机敏,不一会的功夫就把小偷给制服了。小偷把钱包归还给了邓俞菲,向奕生看小偷年纪还小,就告诫了几句,放他离开了。收到钱包的她赶忙向他道谢,他却什么也没说,只是转身去捡自行车,她说要请他吃饭,也被他谢绝了。向奕生说他要去打工,赶时间,刚刚抓小偷已经耽搁了一会,让她不必介怀。人在他乡又是同胞,都是举手之劳,他骑车离开的时候甚至连名字都没有留。

    就是那一次,他的英姿就深深刻在邓俞菲脑海中,她那时就在想,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他。

    结果就是这么凑巧,她闺蜜文洁后来交了个法国男友,是同校计算机专业的。卡尔仰慕中国文化,待人热情,小情侣邀请邓俞菲到他所在的公寓做客,这也算是文洁把男友正式介绍给自己。初次见面也不能空着手,她就去买了一些水果和甜品,快拎到公寓楼下时,装水果的纸袋子突然破了,里面的苹果掉落下来。她准备放下手上的东西去捡,却看见一个清瘦的男生把不远处散落的苹果一一捡起来,捧在怀里朝她走来。走近一看,才发现是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不知道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男生帮她重新规整了纸袋,帮她把散落的苹果抱到楼上,等她走到公寓门口的时候,才发现原来他和自己要去的是同一个地方。后来经卡尔介绍才知道,他叫向奕生,是卡尔的同班同学。

    这个公寓原本是向奕生先承租的,不过为了节约开支,他就想找个人合租,奈何同年级同专业就他一个中国人。卡尔对中国文化很向往,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就死皮赖脸地央求他要和他合租,没办法他们就成了室友。就这样阴差阳错她和向奕生有了交集。不过后来,小情侣过得蜜里调油,就搬出去同居了,而她也再没有理由去公寓找他了。

    邓俞菲始终觉得她和向奕生是有缘分的,不然他也不会初次见面就见义勇为帮她捉拿贼赃,再者,她闺蜜的男朋友居然是向奕生的同学加室友,匹兹堡那么多人,他和她居然还能再见,这怎么不算有缘呢?

    只是她不清楚向母此番邀约有何用意。他和他母亲的关系一直不太融洽,可能因为卡尔是外国人,又加上喝醉酒,向奕生曾向他提过一些家里的情况。这一点,上次她和向奕生吃饭的时候也被侧面证实了。他至今没有回去继承家业的打算,奕文现在势头正劲,又是他多年心血,听他上一次的口气,他并不打算在此事上妥协。虽不清楚向母用意,但她毕竟是向奕生母亲,自己也不好推辞。既然她邀约,那自己就去老宅看看,反正她也想看看向奕生从小生活的地方。

    周六下午,邓俞菲如约而至,她在抵达老宅的时候,就看到一个老人家站在门口相迎,看着像顾家的管家。福伯看到邓俞菲恭敬地说道。

    “您是邓小姐吧?小姐让我来门口接您,说您是第一次来家里做客,让我给您领个路。”

    “谢谢。您怎么称呼,老人家?”邓俞菲礼貌地询问。

    “您叫我福伯吧,小姐,我是顾家的管家。”福伯依旧是恭恭敬敬地。

    “您别站着了,我看到别墅还有段距离,您上车吧,我载您过去。”说着邓俞菲就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这怎么行,这不合规矩。我走过去就行。”福伯闻言赶忙推拒。

    “福伯,您听我说,您看伯母不是让您给我领路吗?您上来坐着,还能顺便给我指指路,介绍介绍。”邓俞菲看福伯约莫也六十多了,想着老人家腿脚不便,还是坐车过去舒服些,就提出了要求。

    福伯见邓俞菲谦和有礼,又一片好意,便不再推辞。“那听小姐的。”福伯坐进了副驾驶。

    “福伯,您来顾家已经很多年了吧?”邓俞菲边开车边问道。

    “我在顾家干了四十多年了。”福伯实话实说。

    “呦,这还种了松树,这在南方可不多见。”邓俞菲看到别墅草坪上立着几棵松树。

    “邓小姐,您看到最中间的那一棵了吗?那是小少爷出生那年,老爷亲手种的。”福伯朝中间那棵树指了指。

    “长得高大挺拔,您还别说,奕生的性子还真有点像松树。”邓俞菲真心夸赞。

    “邓小姐,您把车子顺着这条路一直开到尽头就能看到车库。小姐和其他客人已经在别墅里等着了。”

    “好的。”说着邓俞菲就按照吩咐将车子开到车库。

    福伯先下了车,站在旁边等着。待邓俞菲将车子熄火后,才将她领到别墅正门。

    二人一前一后地进了门,顾文慧看到她进门后连忙让小翠准备茶点,自己则走上前去迎她。

    顾文慧今天穿了一件靛蓝色冰丝长裙,孔雀花纹刺绣点缀,头发则用镶钻插梳在脑后挽起一个发髻,看上去典雅大方。

    “这是俞菲吧,早听奕生说你人长得漂亮,今天一见果真如此。”

    “阿姨好,您太客气了。”邓俞菲和顾文慧打了招呼。

    在客厅里喝茶的几位客人听到二人的招呼声都纷纷起身,准备和邓俞菲打招呼。

    “来,我来给各位介绍一下,这是邓俞菲,我儿子奕生在美国的校友,也是宁波华天集团的千金。”顾文慧向几位客人介绍邓俞菲。

    “俞菲,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腾飞集团总经理马云腾的太太云岚。”一位身材微胖,年约五十出头,着黑色盘扣提花短外套的妇人微笑着朝她点头示意,邓俞菲礼貌地同她打了招呼。

    “这位是思瑞科技市场总监汪怀安的女儿汪梦辰,她应该年纪和你相仿,以后你们可以多联系联系,走动走动。”只见一位身材高挑,容貌俏丽的女子,她身着香云纱开衫外套,配七分阔腿裤。邓俞菲礼貌地和此人握了握手,这女子也微笑以对。

    “这位是华晨星缆的总裁麦俊伟的太太秦月娥,她可是和麦总一起白手起家,是市场营销的一把好手。”

    “顾总,您过誉了。”一旁的女子年纪约莫四十出头,身量娇小,但气度不凡。

    “秦总,幸会。”邓俞菲向女子伸出了手。

    就这样,顾文慧将客人依次介绍给邓俞菲认识,包括邓俞菲在内今天总共来了十二位客人。

    邓俞菲与所有来客都打了招呼,顾文慧就吩咐吴妈将客人引至别墅后面的小花园用茶点。她自己则拉着邓俞非到客厅的沙发上坐着。邓俞菲觉得不与他人同行,属实有些不太礼貌。“顾阿姨,大家都去花园里用茶点了,我这样单独坐着恐怕有些不妥。”“无妨,她们都是家中的常客,你以后要和她们多走动走动。我今天找你来一是想介绍她们与你认识,二是有事情想请你帮忙。”顾文慧直言不讳。

    “顾阿姨,我在美国的时候,奕生对我诸多照顾。您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只要我能帮得上,我一定不推辞。”邓俞菲坦言。

    “想必你也了解一些我家的情况。我和奕生的父亲是包办婚姻,感情不合,早早地就离婚了,他因为婚内出轨净身出户,和家里也断了联系。父亲的离开一直是奕生的心病,他早早离家外出求学,这么多年一直在国外学习工作,过得很不容易。”顾文慧只是陈述事实并没有谈及细节,对于她母子二人的隔阂更是只字未提。

    邓俞菲是个聪明人,知道事情远非顾文慧描述地那样,她只是静静地听着,想看看她到底有何意图。

    “说来也是我这母亲不称职,他父亲离家后,我一人苦苦支撑,一门心思扑在家业打理上。对他疏于照顾,他对我多少有些怨言,虽没有明说,但我心里知道。他前几年回国和发小张文斌一起创办了现在的奕文国际。”

    “这个我知道,阿姨。迅达和奕文有二期合作项目,我是主负责人。想必您这次找我来也是知晓了此事。”

    “我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俞菲啊,你和阿姨说实话,你在国外待得一直好好的,突然回国空降迅达,是不是为了奕生?”顾文慧开门见山,她并不打算兜圈子,料想邓俞菲是个聪明人,不会不明白自己的意思。

    顾文慧这么直接,倒是让邓俞菲有些意外,既然如此,倒不如直接承认。她请我来必定已经打听了不少有关我和奕生的消息了。只是这回邓俞菲猜错了,顾文慧只是在试探,对于她之前暗恋向奕生,表白被拒的事情并不知情。

    “阿姨,您猜的没错,我的确很欣赏奕生,想与他有进一步的发展。”

    “你这直白的性子我很喜欢,就是嘛,喜欢就是喜欢,没什么不好承认的。那我也不兜圈子了。我找你来是希望你后续和奕生就项目合作接触的时候,帮我劝劝奕生。你是知道的,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如今我年纪也大了,精力已大不如前,也许没两年我就要退了。我希望在我退下来之前,奕生可以回来接手家里的生意,毕竟这是他外公留下的产业,里面也倾注了我许多心血。”

    “想必这个问题您已经和奕生谈过了,他是什么态度呢?”邓俞菲明知故问,她虽然喜欢向奕生却不想干涉他。在她的爱情观里,爱一个人就要爱他的全部,理解并尊重他的每一个选择。

    “那小子倔得很,说自己现在在外面创业干的挺好的,不愿回来继承家业。阿姨还是希望你能帮我好好劝劝他。”

    “阿姨,这个请求我可能没办法答应。说实话,我自己也没有回去接手家里的公司。我去迅达的确有我的私心,希望能借工作和奕生多接触接触,加深了解。说不定可以从知交好友变为恋人,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想法。您和奕生的分歧,我作为一个外人,没有什么置评的资格。不过我觉得奕生向来有主见,他那样一个有思想有魄力的人,一旦打定主意是不会轻易改变的。而且说实话,我也不想那么做。因为我觉得爱一个人就应该支持尊重他的选择,坚定地站在他身后。”对于这样的回答,顾文慧是万万没想到的,这个邓俞菲居然不买账。

    “可是,你不担心你不答应我的请求会彻底得罪我,以后难进顾家大门?”顾文慧还是不死心,威胁道。

    “阿姨,您能让秘书请我来家里,想必是对我的家世背景做了调查,您在心里,已经认定我为理想的儿媳人选了,我没说错吧?不然您也不会向我提出这样的请求。说实话,我并不反对商业联姻。商业联姻可以更好地整合资源,这对两家以后的发展并没有坏处。但是相较于商业联姻,我更看重的是两个人情投意合。人并不是可以任人摆弄的物件,我也好,奕生也好,我们都是有血有肉的人,倘若没有良好的感情基础,心意相通,只是单纯的从利益考量,那样的婚姻,怕也如无基之塔不能长久。您觉得呢?”邓俞菲一针见血地指出顾文慧的谋算,并未留一丝余地。

    顾文慧也是见过风浪的,她没有气恼,反而有些欣赏邓俞菲了。不愧是大家闺秀,举手投足都落落大方,言谈间也进退有度,丝毫不露怯,胆大而有主见,当真是个儿媳的理想人选。看来想让她做说客怕是行不通了。

    “俞菲啊,阿姨只是希望你能劝劝奕生,当然如果你不愿意,阿姨也不强求。你这次过来,能对阿姨坦陈心意,阿姨很高兴。当然我也希望你能达成所愿,毕竟我对于你和奕生,还是乐见其成的。该说的也说完了,你以后有时间就来老宅陪陪阿姨,阿姨也没有女儿,你刚回国在深圳也没什么熟人,有什么需要阿姨帮忙的就和阿姨说,不要和我客气。外公在卧室休息,我等下带你去见见他老人家。喝茶。”顾文慧朝邓俞菲举了举茶杯。

    “好的,阿姨,谢谢。”二人沉下心思便转移了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