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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染锦玄 第23章 慢慢走,总可以到

    悦心阁内,树荫繁密,幽风凉爽,从树叶间隙洒下的丝丝金光,刚好投射在窗框下的桌面的那支崭新的紫毫笔上,反射出异样的光芒。

    姜锦言坐在案几前,素衣再次走进来,看到自家姑娘依旧盯着笔一动未动。

    “小姐,这支笔上面有花吗?怎么能让姑娘一直盯着?”素衣打趣着。

    姜锦言才晃过神来,抿嘴一笑 “素衣,你相信人有来世吗?”

    “小姐,你怎么变得神神叨叨,可不敢再说这样的胡话。万一让杨妈妈听见,肯定会以为我没照看好你,要责罚我呢。” 素衣忧心忡忡地看着锦言。

    “莫慌,杨妈妈不在呢,你看这笔怎么样?”锦言拿起盒中的笔。

    “小姐,可别笑话我,我又不懂这些。”素衣以为锦言拿着她开玩笑,走到她一旁的妆奁处,细细归置着一件件的首饰。

    姜锦言转身看向素衣,她一直忙忙碌碌自己找着各种活干,从不让自己停下来。

    她又拿起手中的紫毫笔,前世,这笔,她在沈景玄书房中见过,一直垂挂在笔架上,崭新未用过。

    有次,她想逗逗他,从笔架上拿过这支新笔,还未等她沾上墨汁,他迅速一把抢过,从没见他如此严肃过,当时她结结实实地被吓倒了。

    这笔,与他肯定比较特别,为什么现在他会莫名其妙送与她,难道仅仅只是一个见面礼而已吗?

    锦言将笔拿在手中翻来覆去研究个仔细,并未发现有任何异常,将笔放回盒中,拿了一个锦袋装好,“素衣,这个替我仔细收好。”

    姜知训回来的时候,沈景玄又去往草堂书院。程梅见看他脸色不悦,为他倒了一杯冰镇的乌梅汤,“夫君,遇到糟心事了?”

    酸甜可口的乌梅汤饮下,消散了心中的烦闷。姜知训用手揉了揉眉心,“又是想让我白掏银子的破事。”

    他看了眼坐在对面的夫人,她依旧面色温和,一点都没有惊讶半分的样子。

    “上个月知府大人寿诞,说着是商会送礼,但大部分银两是我出的。还不到半月余,又找了借口来要银子,一次比一次要得多,夫人,这样的日子不能长久啊。”

    “夫君,你还记得沈世伯吗?”

    “记得,怎么了?”

    “他与我父自小一起长大,此次见我生活无虞甚是宽慰,但也得知夫君乃白身,侯爷深谙世事。因我们膝下只有一女,无法为官,所以有意与我们结秦晋之好。”

    “锦言才十岁不到,论婚配为时太早。况且我们也就这一个独女,总要为她觅得良婿才好。”

    “老侯爷的意思是,可以先将他的话放出去,安远侯门第虽不如从前,但在这州府足足够用。”

    “只要我们的生意越好,就越多人眼红,更有甚者已经相中我们锦言,大言不惭地让我定下娃娃亲。现在想来,我都忍不住生气。”

    “等景玄那孩子回来,你好好看一下。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的。”

    “景玄,老侯爷一同带来的孙子?难道他从洛城出发时,就谋划好了?”

    “无妨,你先瞧瞧再说。”

    程梅见将他扶到罗汉床上,姜知训疲乏地闭上眼,拉住夫人的手低低说道,“梅见,当初是我不自量力了,想来你身世渊厚,我高攀了。”

    程梅见抽出手来,轻柔地按压着他的额鬓,悠悠开口 “身世渊厚,的确如此。但在这里的日子却是最舒心的,有你,有锦言,我也知足了。可往后,如真的有风雨来,我也不能逃避,你会在吗?”

    姜知训猛然睁开眼眸,手肘撑起半个身子 “我就是拼了半条命,也绝不让你站于风雨之下,这么多年来,我怎么对你的,你心里还不清楚吗?”

    程梅见让自己靠在姜知训怀中,“我在决定嫁于你时便知道,你对我是顶顶好的。”

    马车走走停停,终于到了长云城州的地界,连绵的细雨如同撕不断的愁绪,细软地扑在身上,不知不觉间潮湿裹挟住全身,黏腻难受。

    在栖霞山脚一处客栈上房内,沈辞安侧身躺在床榻上,身上盖着一层薄软的纱毯。因着连日赶路,他脸色微微发白,眼睑下的青色浓了一些。

    忠叔煮好茶,倒在碗中端到老侯爷床前的小案上,“侯爷,起来喝些汤药。”他轻声唤道。

    老侯爷支起身来,看了眼案侧的碗,里面的汤药不如一般的浓黑,反而黄亮清澈。他问道,“这是什么汤药?”

    “还是姜夫人给的,单独给老爷配的养生汤药,说老爷上了年纪容易脾胃虚汗,这里面的薏米是姜夫人亲手炒制的,夏秋临替如遇阴雨连绵,更易疲乏,嘱我煎了汤药伺候老爷服下。另外姜夫人还给我一瓶油,若侯爷腿脚膝盖不爽利,让我给您用这个油倒膝盖上四周揉揉,也很见效。”

    老侯爷喝完碗中的汤药,躺下看着顶上的帐帘道 “我这身子骨确实一日不如一日了,等见了那孩子,的确要好好商议下。时日无多啊。”

    “老爷,您身子骨还健硕着呢,老奴还要好好伺候你看着日后的风光。”忠叔在床尾处半跪着,帮老侯爷按压略微肿胀的小腿。忠叔涂满油的双手,力道适中地按压着,丝丝热意渗入皮肤,筋络好似被疏通般,胀痛慢慢消散下去。

    “希望明日这雨就停了吧,我们可以上山,元若寺。”老侯爷轻叹一声。

    连着几日的阴雨,栖霞山像是被浸润在水雾中,能拧出水珠来。

    满山的树叶因着湿润显得格外的绿,满眼望去的深深浅浅,像是昭示着未来不可度量的深浅,上山小路的石缝中长出滑腻腻的青苔,忠叔扶着沈辞安一步一步往上走去。

    层层叠叠石阶尽头的薄雾烟岚处,以为到了目的地。一拐弯入眼的依旧是连绵的上山石阶,听着老侯爷喘息的声音,忠叔停了下来,想寻一处坐处让侯爷歇一歇。

    “进忠,我们还是往上走,慢慢走,总可以到的。歇一歇就觉得累了不想再往上走,不能歇。”老侯爷的话中有话,忠叔听了只能再抬脚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