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滹沱冰融又一春 第43章 馍馍从里往外馊

    俗语:多管闲事人讨厌,当家三年狗都嫌。

    鼓破众人擂,墙倒众人推。

    一夜之间,庄隽成了金大浪最好的朋友,家里的常客。美食、美酒、美色,把他们捆绑在一起。金大浪送出去的猪肉、排骨、肚子、肘子起了作用。这才叫“吃了人的嘴软,拿了人的手短”,一份由苟成艮、米颂作介绍人的金大浪的入党申请书,通过李田原“造势、渲染”、卜元“同意、签字”、庄隽“审核、盖章”,送到了镇党委书记田禾手里。

    田禾啥也没说,把那份申请书撂进抽屉里。心里话,“一个恬不知耻的臭流氓,也想入党?那党不成杂货铺了!”金大浪投下那么大本钱,连老婆都推出去做诱饵,顺风顺水的事情,没想到行船驶进了泥淖里,搁浅了。

    田禾是个大学毕业生,受过良好教育。靠文凭、凭学历,被提拔到领导岗位。可谓一颗红心、一腔热血,满怀壮志、迎接挑战。但它毕竟涉世不深,对官场陋习,缺乏了解。他想开廉洁清正之先河,却小瞧了那些社会渣滓、那些“歪嘴和尚”,他不知道那些龌龊的家伙们有翻江倒海般能量。

    一天,庄隽突然莅临昂首村,命令卜元立即召开党员大会,专题讨论金大浪入党问题。卜元说:“田书记不是到外地参观没回来吗?还是等等吧!”庄隽板着脸说:“不相信俺是吧?刘祥书记催了好几回了,要不要让他老人家亲自给你说话?”卜元只好说:“那就开吧。”

    高音喇叭呐喊了好一阵子,全村五十几个党员,除了外出不在的、老弱病残的,来开会的不到十人。苟成艮临阵退缩,找了个借口溜走了。庄隽下车伊始,褒贬昂首村领导对党的政策有失偏颇,党员群众觉悟偏低,不该埋没金大浪这样的典型人物,应该让金大浪充分展现才华,为昂首村办更多的好事。他还搬出县领导刘祥的指示,“入不了党,怎重用?”......

    卜元征求与会党员的意见,金大浪明明就在隔壁坐着等消息,所以与会者人人三缄其口,庄隽说:“干脆举手表决吧!”

    出于各种心理压力 ,一半以上党员违心地为金大浪亮起了绿灯,慢慢举起了微微颤抖的手。金大浪“全票”通过,被吸纳为党的“新鲜”血液,立即被任命为昂首村副村长。

    当田禾回来,木已成舟。血气方刚的田禾,怒斥庄隽:“谁拉的屎,谁擦屁股去!”

    庄隽请刘祥说话,刘祥对田禾说:“观察一段时间再说吧。首先不要窝里反嘛,那样,在群众中会造成不良影响,直接损害了我们党的光辉形象,对谁都不利。再说眼下农村社会治安问题迫在眉睫,利用金大浪这样的人镇压一方泼皮无赖,没什么不好。或许能搞出点名堂哩。再说,孙猴子啥时候能跳出如来佛的手心儿?”

    田禾真有点一根筋,居然把金大浪的问题反映到区党委,刘祥为此而耿耿于怀。“这个田禾,奶毛未退,心肠蛮坏,背后来这么一手!你不仁,休怪俺不义!”田禾在昂首镇仅仅干了半年多,就被调回县委党校搞“后勤”去了。

    金大浪失去管束,犹如脱缰野马,任意践踏这方土地。他把黑社会那一套拉帮结派、鱼肉乡里、欺压百姓的损招全用在损公肥私上。自己发财了,群众跟着遭殃了。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金大浪的倒行逆施,被迫向上反映问题的人越来越多。刘祥这才知道金大浪的入党是靠那种不正当关系混进去的。这中间镇党委办公室主任庄隽难辞其咎。为了息事宁人,庄隽被调离昂首镇,到一个更偏僻的山沟里当一把手去了。

    金大浪特敏感,暗中花了很多钱,才把事情摆平。等他逐渐变得羽翼丰满起来。便在暗中窥视,等待良机,准备实施下一步计划——把卜元赶下台,由自己取而代之。

    昂首村还有一双眼睛在无时无刻地盯着村子里领导阶层的一动一静。这个人就是吕耕田。吕耕田恨透了高广、卜元。其一,他们一上台就把矛头对准了俺,搞什么清查旧账,其实是在找俺的毛病,弄得俺吃不下饭、睡不好觉,要不是上边英明,用“甩掉旧包袱,放眼向前看”的方针政策化解矛盾,,他们岂能半路刹车?可把柄始终攥在他们手里,谁能保证他们不会拿出这事上纲上线?卜元如今稳坐江山,不除掉这个心头大患,迟早是个祸害。其二,吕耕田想临街扩建门市,卜元不予批准。吕耕田带着礼品到卜元家探视李连玉,被卜元谢绝。吕耕田请苟成艮出面说情,卜元说:“吕耕田扩建门市、抢占街道,影响交通,俺不能同意。请你告诉他,要想那么做,除非等俺下了台!”吕耕田咬牙切齿地说:“娘的,等你下台不如赶你下台!俺就不信磨道里找不出驴脚踪来!看你姓卜的毒,还是俺姓吕的毒!”

    吕耕田不惜一切代价,极尽拉拢利诱之能事,见缝插针、见机而作,很快把金大浪、甄惠、米颂、曹觅牛拉到自己这边。卜元成了真正的光杆司令。他的一举一动,都在吕耕田的监视之下。

    人常说“馍馍从里往外馊”,一点都不假。卜元推荐、提拔的这几位“心腹”,一个个窝里反,倒戈相向。卜元身边的的人换了一茬又一茬,那都是他精心挑选、排斥异己后启用的靠得住的一班人马。他没想到会弄得众叛亲离,一个个都变成白眼儿狼。他自认为苦心经营的铁桶江山反而把自己孤立起来,自己成了众矢之的。难怪刀子嘴李煌说他是三国里陈宫的眼——巴巴眼——有眼无珠——不识好赖人。

    由于金大浪的“揭发”,甄惠的“告密”,米颂、曹觅牛的佐证,终于让吕耕田的阴谋一步步得逞。

    卜元有位中学同学在县水利局工作,两人关系密切,无话不谈。知道卜元给妻子动手术,马上送来三千元现款帮朋友解燃眉之急。朋友相助,卜元感激不尽。正是秋高气爽季节,卜元带着李连玉到了地区医院恭候张大夫如约而至。从李连玉腹内取出一个重达十斤的瘤子,张大夫高超的医术,使李连玉起死回生。真是神仙一把抓,摘除了病根儿的李连玉,一下子便觉得神清气爽,恢复了活力,别提有多高兴了。

    半月后,李连玉出院了。他们返回县城后,特意到水利局那位同学家表示致谢。老同学热情地招待他们,佳肴美酒表示对李连玉能够康复的祝贺。临别,卜元握着老同学的手说:“老同学,大恩不言谢,如有用得着俺的地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那位同学说:“谁也有作难的时候哩!比方俺们这水利局吧,空架子一个!上拨经费有限,头头们让俺们自己公关弄钱,弥补亏空。俺们的工资月月七扣八扣,说得好听点是在集资盖楼,其实都装进他们的兜里。嗨,不提了,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哩!”

    卜元问:“你们集多少才算完成任务?”

    “啥任务?糊弄人哩!俺是会计,每年光招待费就得几十万,领导们打肿脸充胖子,摆排场,显阔气,吃喝玩乐完了,脚底抹油走了,欠下的钱让俺想办法付。万般无奈,俺们只好找几个靠得住的村子,从水里拨款上想想办法。唉,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卜元又问:“这有啥窟窍哩?”

    “比方说,你们村搞点水利工程,本来花了一千元,俺们这里可以给你们村拨去一万元,长拨的九千元你得暗中归还俺,俺就可以解决那些拖欠他人、无法报销的招待费了。唉,这都是被逼出来的损招儿啊!”

    卜元说:“看来你们也活得不轻松哩!俺想在村西河面上修一段过水桥,大约得三千多元,你能给拨多少?趁现在俺能做主,对村里算是做了一件好事,对朋友,也算是帮了一把吧!”

    “太好了,你回去就动工,俺派人下去验收,等领导们签字后,下剩的事就好办了!”

    卜元回村后,马上开会商议修过水桥的事,金大浪表示赞成,并指定让金二浪包揽。因为工程不复杂,只是在干河床上铺一层石头,用水泥灌浆凝固,起到雨天防滑、方便行走的作用就可以了。再说钱又不用自己掏,谁也不愿意得罪金大浪,没有人提出反对意见,这事就算通过了。

    金二浪用了三个人,慢慢腾腾干了五天,便交工了。

    不久,卜元收到两万元汇款。除给金二浪三千元工本费,下剩一万七千元转汇给水利局那位同学。甄惠等没有从中捞到一分钱,怀疑卜元独吞了那笔巨款,就把此事告诉了吕耕田。

    吕耕田如获至宝,晚上请甄惠、金大浪、米颂、曹觅牛、柳成荫、尚良等到他家聚餐,好一顿丰盛的酒宴,把个柳棉花吃得心尖儿疼。偷偷地骂吕耕田:“傻球,拿着好东西喂狗!白糟蹋钱哩!”

    吕耕田把柳棉花拉到一边骂道:“你这个不开七窍的娘们,球不懂的东西!你想扳倒卜元,离了这些人行吗?他们手里都掐着卜元的七寸哩,他们不窝里反,你能抓住卜元的把柄?俺想靠他们东山再起,不给他们点甜头能行吗?你可别小气了,有好的尽管往上端!今儿个花一千,赶明儿个赚一万,多会儿咱都是赢家!”

    柳棉花似乎听懂了,但还是不情愿地嘟囔着说:“这可都是些吃人的货,能靠得住吗?”

    酒足饭饱之后,一群人给卜元罗列了八大罪状,写成举报信,打印多份,由吕耕田出面,直接送到多山县纪检委闫书记那里,这位闫书记,正是当年栽培吕耕田的那位工作组闫组长,吕耕田的几滴眼泪,慷慨陈词,感动了爱惜人才的闫书记,惺惺相惜,闫书记直夸吕耕田是“生命不息,战斗不止”的好同志,立即派部下到昂首村调查落实卜元的违法事实。

    中午,吕耕田登门拜访闫书记,把一份厚礼送到闫夫人手里,那娘们也不推辞,以命令的口吻对闫书记说:“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一个农村干部,不合格,放下去不就得了!”闫书记拍拍吕耕田的肩膀说:“回去等讯吧!你举报的那些事,只要有一条是真的,俺就能按照党纪国法办理!”

    吕耕田从县城一回家,就让柳棉花再安排一桌更丰盛的酒席:“棉花,俺吕耕田出头的日子就要到了!你知道俺在县里碰到谁了?闫书记!就是当年培养俺入党、让俺当村主任的那位闫组长啊!他老人家对俺有知遇之恩。俺敢说今儿个收下俺一份小礼,明儿个能给俺一座金山哩!晚上把金大浪他们都请来,把卜元那些事扎死了,人证物证弄全了,卜元不想下台也得下台。这就叫‘大事安排定,要作老朝廷’你就听好吧!”

    一抹晚霞把山头染成红色,一伙背叛了卜元、在举报信上签过字的人们,齐聚吕耕田家里。他们兴奋不已,他们开怀畅饮,他们好像在为完成一项历史使命而战斗。而他们的内心却十分恐慌,他们明白仅凭那些子虚乌有的东西,能否扳倒卜元还是个未知数。

    一阵海吃狂饮过后,吕耕田开始做战前动员,他举起酒杯说:“各位,告诉大家个好消息!现在的县纪委书记是俺和甄惠入党时的工作组闫组长!老熟人!那可是个铁面无私的包青天!他老人家看完俺们的举报信后,夸赞俺们是一伙立场坚定、锐意进取的好同志!是昂首村发展振兴的中坚力量!一定为咱们主持正义。纪检委马上派人下来调查卜元的问题,大家扬眉吐气的一天就要到了!希望大家同心协力,在一条战壕里并肩战斗,打出一片新天地来!到时候各位都是昂首村的功臣,俺吕耕田甘心情愿做大家的铺路石!”

    金大浪说:“家丑不便外张扬,俺跟卜元虽是表弟兄,可俺们两家结怨太深,俺做梦都想用刀子捅了他!俺担心卜元下台了,俺这球大点职位也保不住了。到了落个两头空哩!”

    甄惠说:“大浪,你这担心有点多余了。啥叫一个战壕里的战友?胜利果实大家分享嘛!你怕啥?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俺首先把村长的位位让给你!”甄惠言下之意,他自己该坐第一把交椅了。

    曹觅牛看看低头不语的尚良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肉烂烂在一个锅里,到时候俺把算盘交给尚良放心!”

    米颂一直默默地听别人发表议论,吕耕田问他:“小米,你有啥高见?”

    米颂微笑着说:“在座的数俺岁数小哩,俺是个扛旗旗打把子的,到时候你们先挑,挑剩下的就是俺的!”

    吕耕田伸出大拇指说:“佩服!人虽年轻,境界很高。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