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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泥归鸿 第90章 关桥决裂

    武清霜好不容易才调整好情绪,她猛力擦了脸上的泪水,她看着宋弈,期待着他告诉她,他是有什么迫不得已的事耽搁了,才来得这样晚。

    可宋弈只是闷着头,没有吭声。

    “宋弈,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若是不愿来,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

    宋弈沉默良久,才轻声道:“抱歉,我……”

    他自己也不清楚。

    武清霜苦笑了一下,仰头看着天,这样泪水就不会再流下来。会有什么苦衷呢?即便人不能来,总该差个人来告诉她一声吧?可这么半天了,他连一句解释都没有。

    “我欢欢喜喜地来赴约,可结果呢?天寒地冻的,我一个人就在这桥上等啊等,等啊等,等到所有人都走光了,就剩我一个人。我以为你不会来了,可你为什么又来了?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什么意思?这样耍我,很好玩吗?”

    她语调出奇地平静,可宋弈感受到了她平静背后的剑拔弩张。她那么骄傲的一个人,今日却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她一定很生气吧。

    他自己也想不通,他为什么没有差人告诉她一声?可事情已经发生了。他现在怎么狡辩都无济于事。武姑娘这一次,怕是真的被他伤了心了。宋弈闷着头,不言不语,他手里的灯笼在冷风里微微晃动了两下。

    武清霜被他的沉默激得怒火中烧,她真的很想一把抓住他质问他到底是为什么,可最终她也只是苦笑道:“算了,我还期待什么呢?宋大人这样的朋友,我高攀不起。从今往后,你我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说着,她抬脚下桥去了。

    宋弈忽地心头升起一片慌乱,他下意识地伸手,却连一片衣角也没碰到。他只能落寞地轻轻收回手。

    宋弈独自坐在桥上,寂寥无比。

    原先放在武清霜身边的那盏梅花灯,也燃尽了最后一点蜡,拼着最后一口气挣扎着晃了两下,终究还是熄灭了。

    今日之后,武姑娘怕是不会再见他了。

    这样也好。

    宋弈苦笑。

    可他的心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揪着,生疼。

    若是早几年,他还没有背负上这么多,也许他会勇敢一些。可现在,他不敢。

    他只是一枚棋子,陛下的事,若是成了,他自然会有功劳。可若是败了,他就会成为弃子,所有的后果都会由他来承担。到那时,那些人绝不会放过他。

    他们两个人原本处境都很艰难,如今的结果对他们两个人都好,他原本是这样以为的。

    可他的心里,为什么会这样难过……

    在他二十四年的人生里,他一直牢牢记着父亲的教导,努力去做一名君子,谦恭有礼。从来都是他事事把别人放在前面,还从未有人像武姑娘这样,怀着满腔的热情,勇敢地义无反顾地奔向他,毫不掩饰她的心意。

    他向来处事谨慎,总想把事做得周到,也就难免会不够果决,瞻前顾后。可直到此刻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他一直渴望的,不过是一份坚定的选择,一个可以义无反顾走向他的人。

    只可惜,现在没有了。

    以后,大概也不会再有了。

    陛下大业未成,他本不该受这些儿女私情影响的。可此刻,他只想静静地一个人在这里坐一会儿。

    他就这样坐在寒风里,直到被寒夜冻醒。

    宋弈缓缓拾起一旁武清霜留下的那盏已经熄灭的梅花灯,提着自己的灯笼,回去了。

    从这天开始,宋弈全身心投入到手头的事情里,尽量不让自己闲下来。

    他们的缘分,还没有开始,就这样结束了。

    他的心里,终究还是留下了遗憾。他不能原谅自己。最起码,他不该用那样的方式,去伤害一个满心都是他的姑娘。他知道,从今往后,他的生命里,再也不会有第二个这样的姑娘了。

    从那以后,武清霜也没有再去找过他。

    宋弈想,这样也好,最起码,万一将来事败,他跌入深渊时,不会牵连到她。

    元宵节的第二日,宋母找来那个跟着宋弈的家丁。

    “大公子昨晚上出去了吗?”宋母问。

    “回夫人,出去了。”那家丁答。

    “他什么时候出去的?”宋母问。

    家丁道:“将近亥时。”

    宋母听了一惊:“这么晚!他去哪儿了?”

    “五关桥。”

    “是去见什么人了吗?”

    “是。”

    “见的姑娘?”宋母问。

    “是的。”

    “可那时候已经快宵禁了吧?他这么晚去那里做什么?他们说什么了吗?”

    那家丁摇摇头:“小的站得有些远,没怎么听见他们说了什么。但小的听见那姑娘好像在哭,后来那姑娘就走了。大公子隔了好久才回府。”

    “哭?”宋母又是一惊,“他们吵架了?怎么会哭?”

    “小的不知。”那家丁想了想,接着道:“大公子好像心情也不大好,一回府就把自己关进书房了。”

    “那你可有瞧见,那姑娘是谁家的?”宋母还是不肯死心。

    “小的跟到城西,便跟丢了。就只能先回来了。”

    宋母只觉焦头烂额,挥了挥手,“好了,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后面若是再有什么情况,你再来报。”

    “是。”那家丁转身出去了。

    宋母自言自语:“好好的,怎么会吵架呢?他怎么还把人家姑娘惹哭了,这臭小子究竟做了什么事……”宋母思来想去,觉得必须得和老爷商量商量,便去书房找宋父。

    她进门见老爷还在悠闲地喝茶看书,骤然气不打一处来,伸手拽走他手里的书,“还看呢!你儿媳妇都要弄丢了!你们这一个一个的,怎么都不知道着急!”

    宋父被她弄得云里雾里,“谁媳妇?哪儿来的儿媳妇?”

    宋母气得将书扔到桌案上,“你真是个木头!”

    于是,她便将家丁看到的告诉宋父。

    “这……”宋父也有些错愕,“这好好的怎么会吵架呢?”

    “我怎么知道?”宋母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宋父忙伸手给她顺气,“别生气了,要不等他回来,我们问问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先前问过了,他压根不想提这件事,你又不是不知道。之前你还说我想多了,看错了,这下总不会又看错了吧?”

    宋父接着给她顺气:“夫人,莫生气,别气坏了身子。会不会是子碁有什么苦衷?”

    “他能有什么苦衷?即便有什么苦衷,难道就不能跟我们好好商量?现在好了,把人家姑娘气跑了,这以后上哪儿给他娶媳妇去?”

    “好好好,你先别气了,等他回来,我好好说说他。”

    宋母不禁感到惆怅,“小时候吧,总觉着他最懂事,老二性子跳脱一些,他也知道护着弟弟。那时候我总在想,他们兄弟两个若是一辈子互相扶持,我也就心满意足了。”宋母越想越觉得伤心,“可现在,他们两个天南地北的,一个都没成亲,叫我这个做母亲的怎么能不着急……”

    宋父宽慰道:“沈家的姑娘,不是跟着去了嘛。”

    “你还说呢,人家好好的姑娘,都还没进门,就跟着他到那种地方去吃苦受罪,我们怎么对得起亲家他们!”宋母道。

    宋父道:“那是她自己要求的,我们劝也劝过了,可她执意要去嘛!”

    宋母想起远在南荒的小儿子,心里又开始难受了,“砚儿他们在那种地方,还不知道要遭多少罪呢,那孩子性子也是倔,非要跟着去。”

    宋父感慨道:“那是个重情重义的孩子。砚儿娶了她,是他的福分。”

    “唉……”宋母叹气道,“我还是想想办法,看还有没有法子补救吧。年轻人嘛,闹闹别扭也正常。未必就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宋父也叹了口气,“怕就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

    宋母蓦地看向他:“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宋父拍了拍她的手,道:“我听你们讲了这许多,总觉得这件事恐怕不是你以为的那样,多半是那姑娘看上了子碁,而子碁怕是没有那个意思。”

    宋母惊道:“没那个意思他跟人去逛街?跟人去看灯会?”

    “可你也不想想,他昨日是什么时辰出去的?那时候灯会都散场了吧?他能去看什么?”

    宋母顿时噎住了,“他……”

    是啊,他昨天出门都那时候了,定然不是去看灯会的。可她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那他不去看灯会,他去做什么?”

    宋父摇摇头。

    宋母叹气道:“我是真搞不懂这孩子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