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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流 第107章 过往最为伤人

    林惴分身一路向南疾驰,心早已飞到了那魂牵梦绕的晏府和桃源村。

    他早将两地的位置打听清晰,一直渴望归来,却苦于事务缠身,无暇分身。

    此次本尊回归,宗门建设也已步入正轨,无需他过多操心,这才终于得以成行。

    九岁时,他懵懵懂懂地从桃源村走出,对未来满怀憧憬。

    时光匆匆,十余年过去,如今的他已成为筑基中期修士,更是一方宗门的开山老祖。

    当熟悉的景色接连映入眼帘,记忆深处的那些人和事,如汹涌的潮水般不断涌上心头。

    “真是流光匆匆把人抛,红了稚花,绿了竹涛。”

    林惴俯瞰下方竹林,感慨之语脱口而出。

    他的眼神中透着复杂的情绪,有对往昔的怀念,也有对岁月流逝的无奈。

    远处的城镇依旧保持着当年的模样,街道与房屋未曾改变,只是当年在路口买糖葫芦的孩童已消失不见。

    林惴远远地便从空中降落至地面,他的双脚踏上这片熟悉而又陌生的土地,心中涌动着复杂的情绪。

    踏入城镇,一股清冷的风迎面吹来,带着岁月的沧桑。

    昔日繁华热闹的街道,如今却空空荡荡、冷冷清清。

    街边的店铺紧闭着门窗,门板上布满了灰尘和蛛网,那曾经鲜艳的招牌也在岁月的侵蚀下变得黯淡无光、字迹模糊。

    曾经人来人往的道路上,如今只有落叶在风中寂寞地翻滚着,发出沙沙的声响。

    林惴缓缓地走着,目光扫过每一处角落。

    曾经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商品的摊位,如今只剩下空荡荡的架子,歪歪斜斜地立在那里。

    道路两旁的树木,虽然依旧枝繁叶茂,但那绿叶在秋风中瑟瑟发抖,似乎也在为这城镇的冷清而感到悲伤。

    邪祟之事在这些凡人村落造成的影响着实不小,曾经的热闹与喧嚣如今已被冷清和寂静所取代。

    锦华学堂的牌匾虽仍挂在原处,却已灰尘遍布,显然久未清扫。

    曾经那悦耳的读书声仿佛还在耳边回荡,林惴轻抬脚步,踏入屋内,轻声呼唤。

    “柳夫子,德林师兄?”

    然而,许久都未得到任何应答,林惴轻轻摇头,眼中闪过一丝落寞,转身正欲离开,一道苍老却饱含惊喜的声音骤然响起。

    “可是林小子回来了?”

    本已不抱希望的林惴闻听此言,那始终淡漠的神情瞬间涌现出许多欣喜,就像黑暗中突然亮起了明灯。

    他快步循声走去,脚下的步伐因为激动而略显凌乱。

    走过青石小径,来到后院,古树依旧静静矗立在院中,仿佛一位忠诚的守护者,正如房门一侧的柳夫子仍坚守着学堂。

    柳夫子身着记忆中的青色教书长袍,只是原本稀疏的白发如今更加稀少,皱纹如深深的沟壑,刻满了岁月的沧桑。

    一根粗糙的木棍支撑着他那清瘦的身躯。

    林惴望着眼前的故人,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

    他的嘴唇微微颤抖,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千言万语都卡在了那里。

    “愣在那作甚,如今当了仙人,难道还要老朽过来迎接不成。”

    柳夫子的话语虽有些难听,可那混浊的双眼却闪烁着惊喜的光芒,眼角的皱纹因为笑容而更加深刻。

    “小子这就来。”此刻的林惴毫无开山老祖的架子,依旧如当初初入学堂时那般恭敬谦卑。

    柳夫子望着一身黑袍,意气风发的林小子,往日的点点滴滴也浮上心头。

    林小子虽非他唯一的弟子,却早已被当作教书之道的亲传。

    想到这里,柳夫子的眼神变得更加柔和,充满了欣慰和骄傲。

    “啪”的一声,柳夫子一巴掌拍在林惴的头上。

    “你还有脸回来,这学堂就剩我一人,你让我如何生活,也不多来看看我。”柳夫子的语气中带着嗔怪,脸上却是见到晚辈时那种慈爱。

    说完,又是一掌。

    林惴不闪不避,稍稍矮身,方便已有些佝偻的柳夫子能够打到自己。“还矮身!就是喜欢挨揍是吧,好,看我今天大揍仙人。”

    说完,手中木棍被颤颤巍巍地拿起,用力朝林惴大腿打去,不过在即将打到之时,还是收了不少力道。

    林惴没有一丝不满,反而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低着头,脸上满是笑容。

    “罢了罢了,老朽可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了,扶我回屋。”柳夫子收回木棍,重新撑起身子,脸上带着一丝疲惫。

    林惴赶忙在一旁搀扶,一同缓缓走进屋内。

    屋内,几幅古朴的字画点缀着略显斑驳的墙壁,墨香似乎依旧在空气中萦绕。

    一张老旧的木床紧靠着墙边,床铺上的被褥叠放得规整有序,虽然有些破旧,却能看出主人的精心打理。

    一张磨平棱角的木桌静立在木床不远处,桌上摆放着几卷泛黄的书籍和半秃的毛笔,还有未吃完的粗茶淡饭。

    “你先坐下,我去给你盛饭。”柳夫子将林惴推到一旁,自己慢慢走向桌旁的木桶。

    “我来,我来。”林惴急忙走上前去,想要抢先一步。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关切,生怕柳夫子累着。

    “回去坐好。”柳夫子的话语带着一丝呵斥。

    林惴这才从一旁搬来木凳,在木桌前坐好,却依旧回头望着夫子,眼神中满是担忧。

    柳夫子的动作缓慢且颤抖,但打开桶盖、盛入米饭的动作却出奇地顺畅。

    “这几年说是出了一个什么邪祟,吓得镇里的人都跑回村里了,娃娃也不读书了,德林也跟着镇里的女娃回去成婚了,如今就剩我一个人喽。”

    柳夫子把饭碗端到林惴身前,缓缓走向对面。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和落寞。

    “夫子,可是您这几年没有收入怎么生活。”林惴看着他的背影,沉思片刻,开口问道。他的眉头紧锁,眼中满是关切。

    “怎么生活?老朽还是给自己攒了一些棺材本的,要是你再晚来几年,说不定你就看我自己把自己埋喽。”柳夫子端起饭碗,夹了一块清水豆腐,放在林惴碗里,他的脸上带着一丝苦笑。

    林惴连忙端碗,手臂伸前,不敢有丝毫逾越。

    “夫子,我有一想法,不知该说还是不该说。”林惴看着碗中的豆腐,话语有些犹豫。他的眼神闪烁,似乎在斟酌着用词。

    “说就是了,怎么咱们的林大仙人,还真怕了老朽不成?”柳夫子抬眼瞥了林惴一眼,眼中带着一丝好奇。

    “我在南域有一宗门正在建设,正是需要人员辅助的时候,我想请夫子过去教授学问。”林惴抬头看向夫子,眼神中充满了期待。

    “哈哈哈哈,我还以为什么事呢,不过你让我一凡夫俗子去教授仙人可不太好吧,更何况我这副身子骨,可经不起几年折腾了。”

    柳夫子只是默默看着林惴,话语平淡。但他的眼神中却闪过一丝犹豫。

    林惴将手中饭碗搁置桌上,手腕翻转,几颗散发着浓郁丹香的丹药出现在手中。

    “夫子,这些寿元丹您稍后服下,应该能增添一甲子的寿命,另外我也会找寻办法,帮助您踏上修行之路,如此寿命也能延长不少。”林惴将丹药放在夫子桌前,开口说道。他的语气坚定,充满了决心。

    “看来林小子也是出息了,不仅开宗立派,更是随手一掏,就是这等神奇丹药。”

    “不过看你样子,应该还要再去些地方,刚好此事我也需要考虑考虑,等你回来以后再说不迟。”

    “这学堂我从而立之年就来到此处,如今细细想来也有三十余年,还是有些放不下啊。”

    柳夫子没有对修行之事表现出太多兴趣,而是目光透过窗户,看向窗前的古树,口中喃喃低语。他的眼神中充满了眷恋和不舍。

    “夫子考虑就是,去与不去,我都会尊重您的选择。”林惴的眼神中涌现出不少黯淡之色。

    他不想再经历故人一个接一个离去的痛苦,他渴望所有人都能留在自己身边。

    夫子闻言轻轻点头。

    微风吹过古树,树叶轻轻摇曳,沙沙作响,回荡在院落之中。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形成一片片光斑,似是时间的碎片。

    林惴站在门口拜别夫子。

    “夫子我应该还有几日才能回来,到时您就算不答应,我也要强行将您掳走了。”林惴半开玩笑地说道。他的脸上带着笑容,眼中却透着不舍。

    如果柳夫子真的不愿跟自己回去,自己无论如何也放心不下他一人独守这学堂。

    “你这小子,怎么跟夫子说话呢。”夫子手持木棍,扬起作势要打。

    林惴却一步踏上高空,只留柳夫子一人在学堂门口吹胡子瞪眼。

    林惴在高空挥手作别,向着晏府飞去。

    世间过往最为伤人,它如隐匿在深处的荆棘,稍一触碰,便会鲜血淋漓。

    那是心尖上难以言说的隐痛,是午夜梦回时潸然泪下的源头。

    一段段回不去的曾经,如锋利的刀刃,在生命上刻下永不磨灭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