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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御九州 第115章 牵挂

    谈话间,木子寒背着叫花子连入三门,打眼一瞧,但见画栋雕梁,明窗彩户。竟是富贵之家。只是回廊下空无一物,唯有院子中摆放了一盆白菊。半残半枯,好不凄冷。

    木子寒立时感到一股幽寒透骨,猛打了一个激灵,毫不过脑地问:“老人家独居于此?”

    闻言,叫花子简直无语至极。深更半夜,行径可疑,说得就是他二人。现在还问对方是否独居!

    咋了,这要没人,你岂不要谋财害命?

    老人咳嗽两声,“一儿一女。几天前,儿子从军去了。”

    木子寒追问:“那你女儿呢?”

    老人叹了口气道:“早打发了!”

    木子寒一头雾水。

    叫花子替老人解释道:“就是嫁人,成家立业。”

    “对喽。”老人脚步渐渐放缓,惆怅道:“她今年,也得有三十好几了。小儿子才十七。”

    叫花子道:“老来得子,多少人羡慕不来的。”

    老人的话刚到嘴边,自然而然变成撕心裂肺的咳嗽。尽管如此,他仍从腰间掏出一根烟枪,用那饱经风霜的手熟练点燃。

    叹息声,一声接一声。

    “也不晓得,还等不等得到他回来……不说这些,我先去腾个房间出来,让你们洗一下。”

    叫花子感激道:“有劳。”

    老人很是雷厉风行,从给二人打开房门,点燃油灯,再到打来温水,只用了一炷香时间。

    “水太烫太冷都对伤口不好,村子里没有会医术的,我也不懂,你们只能自行处理。”

    叫花子没伤。

    在淌血的,只有木子寒一个人。

    原本裹了一圈又一圈的布条,此时已被完全浸红,触目惊心。

    老人也搞不明白,一个有伤的人,为何还背着无病无痛的人赶路。不可不谓,奇人异事。

    木子寒面如死灰,“我的气海,就要枯竭了。”

    他平生第一次,直面死亡。

    “莫怕。”

    略显沙哑的声音,及时响起,

    屋内,灯火明显摇晃了一下。

    在一连串骨头“咯咯”声中,原本躺在床上的“死尸”,缓缓伸了一个懒腰。

    最引人瞩目的,是一双满是倦怠之色的眼眸,与其蓬头垢面的模样,颇有几分神似在。

    除了他的衣着,邋遢不堪。

    叫花子轻声询问:“老人家,可有针线否?”

    老人颔首,“有的。”

    叫花子笑了笑,调侃道:“那咱们的大当家,接下来可得硬气点。别再哭鼻子。”

    木子寒小腹的伤,烂也烂成了好,没流血,不好妄动。唯其脖子上,吃了黑衣青年一剑,也不知其中有淬毒还是怎地,久未愈合。

    老人小心翼翼撕开布条,大惊失色,“你这小娃,到哪招惹到这么狠的角。这一刀,他可奔着你命来的!”

    “那人是个九品。”木子寒轻轻回了一句,那道伤口便潺潺流下鲜血。

    叫花子并未急着动手,独自去了柴房,先将自身上的淤泥尘垢清洗干净,方才回来,给木子寒行针。

    “先说好,不保证救活。”

    木子寒剜了对方一眼,“我自有保命要术,婆婆妈妈作甚?你胡乱缝合便是,是生是死,也与你不沾因果!”

    叫花子两根手指轻轻搓动,屈指一弹,一缕细如发丝的真气,刺入其一处窍穴。

    木子寒倒吸一口冷气,脸色变得狰狞。

    这样的操作,叫花子又重复几次后,木子寒终于昏死过去。

    “以气行针?”老人瞧得目瞪口呆。

    叫花子问道:“有什么不妥吗?”

    “不,没有。”老人摇了摇头,面露震惊,“阁下手法老练,让我大开眼界。”

    以气化针封穴,对施针者的要求极为苛刻。一个不好,救人变成杀人。

    叫花子想了想,解释道:“我读过此类书。当然,早些年读书的时候,其实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凝针杀人。后来放弃了。”

    “对头。知难而退,不失为一种本事。这个,太难!”老人接着叫花子的话往下讲,“真气也好,仙气也罢,极不稳定。它只要离开人身气海,就会流窜于仙窍、经脉,再往外离开,则立刻消融于天地。”

    叫花子深以为然,“此乃道。修行之根本。所以才会有无数先驱,研究出独特运气法诀。譬如风火雷电、刀剑、奇门术术。这是法。我这行针之法,初次使用,其实并不熟练。”

    老人没忍住笑出声道:“看出来了。这小娃,疼晕过去了。”

    叫花子笑容略显尴尬,终于开始缝合。

    好在木子寒仍处于昏迷中,少挨了一道疼。

    叫花子赞叹:“老人家见识不凡,晚辈钦佩。”

    “我其实还有个大女儿。她娘生她那天,天降祥瑞,有高人造访,说她是天生道胚。我和她娘商议后,就送她去修行。她回来的时候,会跟我们说。”

    老人毫无戒备心,果真就是有什么都往外讲的性子。

    叫花子喃喃点头,原来如此。

    很难想象,老人为了能听懂女儿的话,究竟付出多少努力。

    叫花子问,“那现在,她还好吗?”

    “夭折了!”

    只听老人凄惨一笑。

    那杆熄灭多时的烟枪,又浓烟滚滚起来。

    “我大女儿殁了,我内人也殁了,该说不说,人死喽,想一想,也就不再放心不下。二女儿嫁人,平平淡淡也顶好……咳咳!”

    老人一边说话,一边剧烈咳嗽。

    “您小儿子从军,也不回来吗?”叫花子问。

    老人叹了口气:“他在屋里天天说朝廷不仁,他一定要建功立业。我不管啥功啥业的,只想他平平安安,就算我没白养。”

    “我年轻时候,读过几本书,要是再年轻几年……其实有些时候,就感觉自己成了娃娃们的拖累。”

    老人语无伦次,想说的太多。

    叫花子喃喃道:“父母在,不远游。”

    老人沉默片刻后,接着道:“他出去过几次,又不爱写信。我一想他,就要生病。没几月他就回来。反反复复好几次,这不是拖累,还能是什么?

    “你看着不比我娃娃大几岁,父母身体都还好哇?”

    叫花子喃喃道:“母亲死的早,我爹他娶了二房,又生了俩小孩,就不管我。我曾祖高寿,辛苦拉扯我十年。闭眼了。”

    “无牵无挂,也学您娃娃,出来建功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