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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御九州 第209章 为客之道

    声音源头、腰系长剑的回龙观主周旭身旁,此时还站着一位穿着阴阳道袍的少女。

    “怎么样小妹,二哥威不威风?”

    杨培风笑容灿烂,正措辞该如何往下说时,少女竟一头扎入他怀中。

    霎时,自诩生性凉薄的杨某人,心中五味杂陈。

    除弟弟妹妹外,他还有个姐姐,怎么能算孤家寡人呢?这一年,自己为所谓的“家国”劳命,多次怀揣舍身取义的念头,妄图成就声名。值得吗?

    他离开扶风城不到一年,却恍如隔世。

    良久之后,自觉失态的陆禾方才小心翼翼地后退两步,红了眼眶道:“二哥瘦了。”

    周旭胡乱一瞥,见杨培风比之前多了几乎一倍的白发,遂惊愕道:“也憔悴了很多。”

    杨培风露出一个既不亲近,又不显生疏的笑容,拱手道:“周掌门倒似春风得意,想来万事皆顺了。”

    周旭摸了摸鼻子,笑得很勉强。

    嫌隙已生,再难弥补。

    不似青山寨对西洲持可有可无的态度,回龙观对那位陈复陈公子,热衷的很。

    守阁人强摁下此事,但并不意味着他与西州的仇怨了了。如今情况,唯有留待将来……

    “杨兄!”

    一个熟人。

    木子寒。

    少年仍是那么地健硕、雄壮,只是语气中添了几分稳重。

    杨培风故作吃惊道:“这么巧?”

    莫非幽云城下,埋了金山银山?

    木子寒哭笑不得道:“我们到白马城扑了个空,陆续听闻消息后自然火速赶来瞧热闹。杨兄好胆色!”

    杨培风望了一眼远处,压低嗓音道:“替我向木前辈转达,答应她的事,培风不会食言。”

    “好,我这就去说。”木子寒一溜烟离开。

    杨培风轻叹了口气陷入沉思。瓦山,自己上是不上?

    他能在这里耀武扬威,实则只是欺负陈复这个九品,说出去都丢人。要真刀真枪的和江不庭、周旭这种天才争个胜负,杨培风毫无底气。

    念及此处,他便不由得失笑。

    母亲生他生迟了,倘若早生百年,争个天心第一……未尝不可啊!

    然而正因他的这个疯狂念头,远在数十万里外的某处道场内,一位正在冥想打坐的青衣文士蓦然睁开双眼。

    同样有所感应的周旭惊讶抬头,但在几经思量后,默默收回了视线,向一旁道:“小师叔,师叔祖怕要等急了,咱们快上山吧。”

    陆禾询问道:“二哥?”

    杨培风点头,主意已定,朝去而复返的木子寒说道:“我先行一步,瓦山上见。”

    木子寒应道:“好,预祝杨兄诸事皆顺。”

    近年来莫说梁国,就包括整个桐洲在内,没听说哪里出了厉害的神宵境。太华殿最有可能,但也说不好。他们上瓦山多是瞧热闹,吃些瓜盘、果盘,多多瞻仰别州大地的少年英杰。

    但杨培风不一样,这人走到哪,哪里就生乱子,就要流血,死人。

    木子寒猜他就要惹是生非,于是预祝一句万事皆顺,再合适不过。

    杨培风遂与陆禾、周旭一道,径直飞往君山。

    陆禾尚未跻身天心,无法飞行,仍是周旭道行足够深厚,其御风时竟分神助小师叔一臂之力。单就这手段,回龙观主他便当得。

    最初杨培风还不以为意,谁料转瞬间,蔚蓝天空下惊现密密麻麻的身影,俱为九品上!给他惊得头晕目眩。

    原本热闹的路人甲,他娘的竟都不是凡夫俗子。

    杨培风自嘲道:“之前我所见到的天心境屈指可数。原以为挺难破境的,结果却是杨某坐井观天。”

    周旭笑呵呵道:“沧渊大妖、扶风杨氏,这两个词直接意味着危险,惜命的人不会去。瓦山不一样,大家只来捧个场,不管主人家好客与否,总不会伸手打笑脸人。”

    杨培风喃喃点头,原来如此。

    说起来,他有段时日没见江不庭了,不知对方此行顺利与否。

    谈话间,三人降落在君山山脚。周旭叫停的。

    瓦山并非不毛之地,而是一个较为中立的道门,以从不介入任何争端闻名九洲。这也是当年为何将比试定在此处的一大缘由。

    主峰君山,高三千丈,常年积雪,四面斜坡较短,即便经过无数代人的经营,仍旧异常险峻。除此之外山体尽显凋敝、荒芜,并非钟灵毓秀、适合浅修的去处。

    此地修士多于其余山峰开辟洞府,君山更多用来接待贵客、供人游玩,也作为彰显宗门气势的存在。

    总之,当杨培风切实窥见这座庞然大物时,心中难免震惊。而令他感到别扭的,大约是多少年前,陆畋与慧空等人也在此处定下同生共死的诺言。令人唏嘘。

    杨培风正欲迈步登山,却被周旭一口叫住,“杨兄弟稍安勿躁。”

    杨培风不解,“有什么忌讳么?”

    周旭伸手指了指远处,说道:“这次是他们的大日子,咱不好喧宾夺主。”

    杨培风定睛一瞧,即有几道饱含精光的视线同时射来,吃惊道:“都是争夺十一境魁首的人?”

    “是。”周旭点头,“正人君子、邪魔歪道,各州各仙门,大大小小为人所知或隐世不出的势力,都有。贫道对上他们任何一人都无必胜把握。”

    周旭再补充了一句:“你与西洲人起争端时,他们作壁上观,有人冷嘲热讽,有人为你争辩。但真就没人介入其中。这是分寸,也是他们的为客之道,为人之道。”

    “叽里呱啦一大堆……”杨培风听得心烦,懒得听。

    就因他不懂劳什子为客之道,不懂狗屁的条条框框,便成了诸多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他就该死?

    然而他当真不懂?

    不,杨培风只是于心不忍。

    不忍乐嘉梁氏草菅人命,不忍百姓饱受倒悬之苦,不忍桐洲被天宫又或哪一方势力染指!无论正邪。

    “汝之蜜糖,彼之砒霜。抱歉了周掌门。”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主人不是好客的主,培风便就当一次不识好歹的恶客。”

    说罢,他当即提了口气,往君山上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