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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行为研习社 棉花糖呼呼大睡

    在这个时代,在这个国家,异能者的存在至少明面上还是一个秘密。

    这其实相当离谱,要知道现代国家的正常运行离不开精确的统计数据。最简单的一个例子,不清楚自己国家的粮食储备具体有多少,又怎么确定接下来需要政府限制出口还是鼓励进口呢?显然三次世界异能大战虎头蛇尾,即便有多位超越者联手,强行中断战斗,有识之士都明白,他们没能解决诸多国家地区尖锐的矛盾,再次开战无法避免。等到周边形势迅速恶化,截断粮道,怕不是敌人还没打来,全国上下就抱着黄金先把自己饿死给大伙助兴了。

    扯远了,总之日本政府统计不出异能者的真实数量——秘密嘛——实际上异能者是不多,可远没有大家想象中的那么少。很多人拥有能力,只是不大起眼,比如稍稍加快手机的充电速度啦,比如帮猫猫看起来特别盘靓条顺啦,还比如可以用指尖在白纸上画蜡笔画啦。这样的力量你要说有用吧,那肯定是有用的,就是不能说没它便寸步难行。

    然而现实是有了它才会叫人寸步难行。

    异能属于日本在行政层面不允许宣之于口的绝密,出现与否以及力量强弱不遵守包括血脉遗传在内人类所有已知的规律,加之普通人才是人类的主流群体,好多人老老实实过一辈子都不会认识哪怕一个异能者。一旦能力鸡肋无人招揽,异能者可能到死都没有渠道弄明白自己这是什么情况。

    年幼无知时会期待自己是特别的,成年老迈后会恐惧自己只稍微特别了那么一点点。他们畏首畏尾,能做的该做的事一应不敢做好,生怕哪里出彩引来太多关注,被科学怪人发现异样抓去切片研究。

    不怪他们还有亲近的家人朋友害怕,小说、电影、漫画都是这么讲的呀,那些是弱小异能者了解神秘力量仅有的渠道呢。异能力不会向主人藏私,他们清楚异能力的极限,清楚自己不可能成为文艺作品独霸一方的主角,清楚身份暴露的自己只能是反派对主角动手前拿来备战热身的背景板小白鼠。

    这样战战兢兢,就别指望他们能够无师自通精准找到官方机构填表办证啦。不登记,不建立相关数据库,上面若真需要找个趁手的家伙填窟窿,总不能全靠祈祷上苍骤然空降一个吧?

    如今强国争相搞军备竞赛,弱国努力抱大腿求疼爱,要知道就是人与人之间,也要求弱者拥有被疼爱的价值。价值在于美貌,在于才华,在于可以提供无可比拟的情绪价值;而放眼到一个国家,价值在于地理位置,资源储备,人力资源。

    前面两个属于老天喂饭,强求不来,不过人力资源还是能够求一求的。

    人是最宝贵的生产资料,无论高低贵贱都是出去谈条件的底气。无能力者兴许才智过人,如江户川乱步,弱能力者兴许单纯没把力气用对地方,又或许还有其他与异能无关的卓越才能,再不济真就是个处处取中间值的凡人,好好生活,好好工作,别整天胡思乱想,那也是为国家做出了贡献。把这些潜力无限的弱小异能者吓破胆,让他们不得不生活在信息差构成的小黑屋里不得解脱,陀思妥耶夫斯基会痛心疾首锐评“他们是懂如何糟蹋国运的”也不奇怪了。

    “说得轻巧,这要是引发民众恐慌该怎么办?”

    难道一味遮掩就不会叫民众有所揣测了吗?

    一场轰轰烈烈牵动多个国家的万亿争夺战撕掉租界城市歌舞升平的假面,同时还撕掉了其他的一些东西。普通市民低眉顺眼苟且偷生,可是时间久了,也能从刀光剑影咂摸出一点不对劲。

    咱就是说,枪杀毒杀我们横滨人都可以接受哈,高濑会三当家是怎么做到在盛夏赤手空拳变出一把冰锥,戳死和自己老父亲偷情的大胡子二当家啊?

    他们刚刚察觉这个世界似乎存在不为人知的另一面,而能够坚持到白雾降临的地下势力颇有先见之明,混乱伊始,几乎个个都无视了异能特务科视作最高行动纲领的异能保密条例,下重金笼络来好几位强大异能者撑场子,大张旗鼓行遍恐吓械斗之事。

    笑死,谁管你那破条例啊,到时候一万亿到手,多交点税叫横滨政府当狗也不是没有可能嘛。

    他们没错,仅从经济效益来看,养一个强大异能者可比养几十上百个小混混划算多了,花大力气打响这个招牌,还能免去小型组织自不量力扑上来挑衅,跟劲敌僵持的时候不停分神打蚊子也很烦的好吗?

    他们的思路没错,所以涩泽龙彦也没错。

    白麒麟先生在某知名不具死屋之鼠的间接挑拨下花大价钱把关东地区改造成斗兽场,唯有强者可以来横滨一决胜负。涩泽渴望看到强大异能者纵使深陷种种困境,依然能够展现反抗自身异能、战胜既定命运的生命光辉。他期盼自己得偿所愿,为此愿意不惜一切代价。

    当然,他的身家地位本来就能确保他不会付出太多代价。

    涩泽清楚这一点,于是整这一出毫无顾忌,连同为官方服务的异能特务科与武装侦探社都没有通知,他要的就是把尽可能多的异能者关进白雾牢笼。

    上午十点,是涩泽龙彦精心挑选的袭击时间。

    恶势力也够贪心的,他们逞凶斗狠,但不想看到生活的城市归于一片废墟。人没了,随时随地可以抢劫勒索的肥羊就没了,吃穿用度也全都没了,那打赢还有什么意思,没准创口贴都需要等小弟现开车去东京都买。由港口黑手党牵头,众多本地势力默契维护“夜晚属于黑手党”的潜规则,尽管几个外来的财大气粗不在乎横滨这座城市,那也没有道理需要赶在早高峰刚过去的时间段搞事。浴血奋战一个晚上,不回组织提供的安全屋休息就罢了,回基地找boSS汇报战况可以吧?留在原地盘点敌我得失没毛病吧?反正不大可能战意满满干架,大大加强了异能体偷袭的胜算。

    只能夸一句白麒麟不愧是白麒麟,他对异能体的呆板心知肚明,尽可能抢占先机给困兽们制造麻烦,以便更好地凸显胜者光辉万丈。雾气收割掉杀红眼的“强者”,也利用那些家伙的垂死挣扎,用异能体摧毁了他们生前所处的基地战场安全屋。一波操作下来,居然还真不能怪他没有完成“镇压横滨”的核心任务,这不做挺好吗?可以说除了自己死于外挂,其他全在涩泽龙彦计算之内,这场发生事故导致计划中止引发的暴乱也不例外。

    管他例不例外呢,那些个黑的白的自顾不暇,倒方便了劳德家的超越者们浑水摸鱼。

    阿尔格尔负责压制真心超爱白色恶魔的暗杀王,兰波负责筹备净化仪式,中也的老师知道他家在横滨,批了假许学生回去看看,所有人倾巢而出,用各自异能急忙奔赴横滨:我们的狗!

    江户川乱步忙着陪社长社员安抚周边市民的情绪,他这些年勤勤恳恳破案写书积累了海量声誉,刚好能用到这种地方。哪怕没法轻易离开,大侦探接到阿尔的求助电话,也提供了一条他观察总结出来的信息。

    “失踪前在车里?啧,这下比较麻烦了,她可能在浓雾从出现到消失期间车辆一整条行动路线的任何一个地方。”

    阿尔格尔听完一口气没上来,差点一头栽过去。

    要知道巨龙是追着他们打的啊!那黑焰!那金色空间!他都不敢细想去山上的路出现了多少深渊!这要是摔下去……

    亚历山大先生一双绿豆眼略显心虚,少年背对保罗坐着用力捶捶胸脯,闭上眼睛坚强挺了过来,热泪盈眶颤颤巍巍一一群发转达乱步大哥的推理。

    谁叫哥哥是人类至上主义者呢,阿尔可以理解哥哥连矢张叔叔都安排好了就是想不起的事,可以理解,他们这不也一时没想起来吗,嘤。

    众人读完短信简直头皮发麻,果断决定分头行动,节省时间。中也去车子找行车记录仪确认行进路线,阿蒂尔负责挨个排查巨坑,魏尔伦孤身奔赴码头。你永远可以相信兰波的情报汇总能力,简单变装易容过的金发青年没费多大劲,就顺利来到了位于码头停车场的事发地点。

    浓雾散去仅十分钟,有人在出入口扯着嗓子竭力维护秩序,试图指挥大家排队依次离开,可惜效果甚微。停车场到处乱糟糟的,适合潜入,但也着实保存不了太多线索,案发现场不准无关人员随意出入,就是在防这种情况啊。

    仓库墙根断断续续有几个水坑,这是昨晚暴雨的杰作,也是导致侦查工作过于艰难的原因之一。应该有不少人从这里慌慌张张跑过,满地都是湿脚印跟轮胎印,画停车位的石灰线都快抹消完了。

    魏尔伦见状难免蹙眉:“没看到。”

    他按住蓝牙耳机向大家汇报,但是机灵,她也有可能找个地方躲起来了,青年不顾周边人来车往,蹲下仔细搜寻小狗可能留下的痕迹。

    他能找到什么呢,爪印?在铺成好几年的水泥地上找爪印,认真的吗?从来没找过狗的前.精英间谍望着脚边乱七八糟的水痕满眼迷茫,深觉触及到了知识盲区。

    嗯?

    青年微微眯起眼睛,不大确定地伸手捡起几根白色毛发。黑色手套材质特殊,不沾尘土,于是显得那几根湿哒哒的毛愈发突出。长度,硬度还有毛发润泽度,方方面面都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是我是我!仿佛正透过毛毛,阳光灿烂地冲他笑。

    然而魏尔伦始终保持着一份理性,停车场这么大,他光是来的路上就遇到了不少受惊乱窜的狗,什么花色都有。再说短毛白犬不算稀奇,偌大一个码头,那么多个临时停车场,绝对不止一只小白吧?兴许是他迫切希望找到自家团子,心理因素大大加强了眼前白毛的相似度也不一定。

    唔,家里那个该死的培养罐可以用来比对dNA,不过若真是,来回一趟要耽搁不少时间,在此期间不知会有多少线索灰飞烟灭。已经算是不爱掉毛的了,最近一家子土木人,压力大得很,她才不时掉下一两根,停车场风大,鞋子轮胎沾水没准就顺带给毛沾走了,这可不好找啊……

    青年轻咬舌尖,将毛装进随身携带的物证袋防止dNA信息受到进一步污染,打开亲友私人频道的同时搜寻地上还有没有别的痕迹。

    “你过来拿点东西回去,确认了就把阿尔换来。”

    大庭广众之下,他隐去关键词尽可能精简地与搭档交换情报,丝毫没有在意身侧擦肩驶过的汽车。

    这是横滨多么常见的普通黑车呀,它又多么完美地融入了意图逃跑的车流,魏尔伦没理由注意它,他也不可能注意到它,因为小栗虫太郎打好止血绷带再怎么想两眼一闭不管不顾昏死过去,也必须吃力拽紧横沟故意放到面前的钱包,借此发动异能,抹去自己所有存在过的痕迹。

    西装维持在一个微妙的状态,车子一动,小栗虫太郎再往下一倒,它便再也坚持不住滑落到地板上,彻底掩盖住那团毛茸茸。伤员失血过多,脑子不太灵光,眼睛也不大看得清,只歪倒在后座上吃力回复友人的问话,试图用这种方式维持住最后一丝清明。

    他没想过自己的外套为什么鼓起了一小坨,所以没发现自己无意间偷了人家的狗。真可惜呐,明明他不用特地攥紧那个够自己判个盗窃罪的钱包,也在用借消除小狗动向的时机顺道抹掉自己的去向嘛。

    劳德们:该可惜的是这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