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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不来夏末 第7章 同学关系

    西柚在自习的时候开始觉得头晕脑胀,她甩了甩头,想清醒一些,结果差点把自己甩晕。

    她扶住脑袋,盯着黑板上的作业,轻叹了口气。

    外面的雨声如雷,周围的同学像坐定的老僧,满眼只有案前的书本,她在这种身体状况下,竟然觉得这种生活无趣。

    小时候她乐意生病,因为只有这样,她才可以安心地躺在床上享受父母的照顾,她不需要考虑太多,只需要顾好眼前。

    有时候她会故意淋一场雨,然后光明正大地请假。

    可越长大,大家越不敢生病。

    他们害怕生病了学业上就落了进度,害怕离开几天就看见桌上堆满的试卷和作业,后来他们害怕高昂的医药费,害怕看见父母无助的双眼。

    西柚是厌倦极了这种担惊受怕的,然而她本人却无法做到不落俗套。

    因为她也参与了这场竞争,她是那一大面排行榜上的一员,是裹挟在经济体制下的一粒沙子。

    在这个社会上,她必须得先是父母的好孩子,老师眼中的好学生,然后才能是她自己。

    她静静地看着窗外,眉宇间带着让人看不透的情绪。

    课间,有人来找于文问数学题,于文花了时间讲完,陈昌平就拉着他去了走廊。

    不过现在走廊上都站满了人,于是昌平拉着他走去拐角处的走廊,那里没有灯光,但也站了不少人,他们都在那站着闲聊,互相倾吐着内心的困扰。

    昌平带着他在一个空地停下来,昌平的身体靠在栏杆上,于文则是把手支在了栏杆上。

    昌平有一搭没一搭地讲着,他耐心地回应着,心神却慢慢被身旁的声音吸引了过去。

    女生应该是很大胆的,因为她手里正拿着手机在打电话,她耳边的手机发着微弱的光,但她又不像十分大胆,不然她不会选这么一个昏暗的地方来躲避监控。

    女生的声音不像往常那么清爽利落,此时添了几分软糯,低声说话的时候好像在谁耳边轻轻撒娇。

    于文顿时觉得心上好像有羽毛轻轻地扫过,痒痒的,是不曾有过的感觉。

    昌平还在说着,他却已经不再开口了,他的耳边只听见了女生娇软的声音,其余声音他完全听不真切了。

    “爸爸,我今天淋雨了,头有点晕,你可以过来接我吗?”

    “不用请假,我十点放学……好,那我在门口等你……你不要走错学校了!我知道了,我会注意身体的,先这样吧爸爸,上课铃响了,我要挂了。”

    女生走了,并没有注意到他,她身上披着宽大的白色外套,在黑暗中无比显眼。

    他竟从不知道那条外套可以如此夺目,明明他今天才从书箱里拿出它来。

    真奇怪。

    他这么想着。

    回到座位上,女生的声音又恢复了以往的声线。

    他静静地听着,心底的违和感愈演愈烈。

    真奇怪。

    放学铃响,女生站了起来,肩上挎着书包,她叫他的名字,他抬起头。

    她捏着衣袖,这会子因为终于要回家了,所以声音不自觉的带上了些许娇气,她说:“我回家把它洗干净了再带回来给你,行吗?”

    她的脸色稍差,说话有气无力的,落在他耳边却像是天籁。

    霎时间,一整个晚上盘旋在他脑子里的怪异感有了答案,像苦苦思考苯分子的结构式的凯库勒,经过一场梦得到了启迪。

    女生轻软无力状似撒娇低吟的声音,于他而言就是一场荒唐却值得商榷的梦。

    他睫毛轻颤,看向她的眼神已经不复以往那般清明。

    他轻启薄唇,唤她的名字:“沈西柚。”

    她看过来,状态还是很差,“嗯?”

    他垂下眼眸,“我知道了。”

    她提了提书包肩带,“那我先走了。”

    他点头。

    西柚走到校门口,沈远扬已经把车停在了路边,此时他正站在车门前,西柚把书包给沈远扬,沈远扬伸手探她的额头,温度确实不低,他赶紧拉开车门让她坐进去。

    此时是学校统一的放学时间,人流量很大,沈远扬一路上走走停停,西柚被这动静弄得更晕,皱着眉打开了车窗。

    她的手支在车窗旁,下巴枕着手,呼吸着车外的空气,勉强好受了些。

    沈远扬分神看了眼西柚,轻叹了口气。

    车流开始移动,一辆黑色的宾利与他们并驾齐驱,西柚看着对方的轮胎发呆。

    稍过了会,她的意识开始回笼,轻声唤道:“爸爸。”

    沈远扬应了声。

    “班里迟到了要写一千字检讨,我以后快迟到了你可以直接给我请假吗?我不想写检讨。”

    沈远扬略微思索了番,道:“如果是像今天这种特殊情况的话,我可以帮你请假,但其他的话,不行。”

    她委屈地扁嘴,“写检讨浪费时间。”

    红灯亮起,沈远扬刹住了车,扭头去看她,拿出了父亲严厉的一面,“那你为什么要睡懒觉呢?早点起床不就不会迟到了吗?”

    西柚捂住耳朵,故意看向窗外不肯看他。

    她闹小脾气跟他置气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他没再说话,扭头看路况,余光瞥到她那明显不合身的外套,开口问:“你身上的衣服是谁的?”

    西柚闷闷地回道:“同学的。”

    绿灯亮起,车辆发动了,宾利加快了速度,与他们拉远了距离。

    车窗旁坐着的少年面容沉静似水,车后座是一片黑暗,只有驾驶座前的油表等仪表盘在发着光,少年就在这微弱的灯光中静坐着。

    他的眼皮垂着,叫人无法看清他的想法,可他周身无时无刻不散发着疏离感,人们往往望而怯步。

    洗漱完回到房间,于文从书桌最底层拿出一张干硬的纸。

    纸张因为刷上过浆糊的原因有些脆,被人撕下来时手法并不温柔,因而有好几块地方破了洞。

    他仔细端详着上面那张黑白的照片,脑中闪过无数画面,最终定格在少女口中的那一句“同学”上面。

    他抿唇。

    很明显,他与她是同学关系,他无法继续发展。

    这是从他出生起就注定好了的事情。

    他渐渐觉得舌尖苦涩。

    明明,他也坚强地活了这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