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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依为病 第408章 从俯视变成仰视

    钟燕这两天有种难言的心慌。

    又怕南桑没死,又怕南桑已经死了。

    最后还是怕她死了这种想法占据了大脑上峰。

    南桑如果现在死了,不管怎么验都不可能是饿死或者是渴死。

    她决定了。

    等下个两天时间到了,不管南桑是死是活,都要装作看不见。

    让她胃部保持绝对的干净状态,这样才能把她因为外伤死亡嫁祸成自然死亡。

    可……万一她已经死了,而且死亡时间过长,尸检超过四十八小时太明显。

    最后结果还是一个违令。

    忐忑不安下,钟燕执勤结束去找陈九,旁敲侧击的问一队队长验尸的水平。

    陈九多看了她几眼,敷衍过去。

    晚上从外围线绕过去,提出钟燕个人情绪化太严重,要把钟燕换了。

    队长摇头:“钟燕是被点了名的,不确切违令,不能换。”

    陈九说实话:“等她确切违令就晚了。”

    全队上下都会被牵连。

    他皱眉追问,“难不成如果真到那天,你会帮忙隐瞒,让我们整队不被牵扯进去?”

    一队长是跟邓校时间最长的,从四区成立到如今。

    他转身看向陈九,“你知道为什么四个里面,只有我们从来没被任何系统的变更牵扯过,只是纯粹的做我们的本职吗?”

    陈九微怔,摇了头。

    “因为很多年前有个半大小子被调来,和我还有邓校一块去境外执行任务。邓校被系统里弯弯绕绕的斗争站队弄疲乏了,说等结束就申退不干了,被调去养猪都行。”

    他是失望了,真真的不想干了。

    一队看向昨夜大雨后短暂的阴云密布,感觉要不了多久,雨还会再来,“那会你姐也在,是第一次被抽调,吓的一直在哭。后来不怕了,坚持下来了,不管是邓校还是我。我们这也成了最强硬但也是最干净的地界,并且无人能耐我们何。”

    陈九嘴巴蠕动片刻,“那个半大小子是景哥吗?”

    一队长对他知道景深不意外,毕竟陈雪的偶像是景深,稍微亲近点的都知道。

    他点了头,“那会人手不够,他是被强调来的,只待了半个月就申调回去了。但他咬着枯草,在地上画给邓校和我们看的自清法子却被沿袭了下来,也才有了现在想什么都不参与便可以什么都不参与,不站队并且不被人威胁的四区。”

    队长声音莫名低了,“照他说的做,本以为很难的事突然变得很简单。后来知道他隶属的是他所画四角站位线里最重要的sifa。以为有天也许系统混乱真的能结束,实现全部清明。毕竟他那会才十六而已,谈及未来的眼神很亮。而他的未来才开始,前途也肉眼可见的无量。哪知……造化弄人。”

    景家的事闹的太大,无人不知。

    景深那些年为江南景家讨个公道走过的路,在大堆冤案的篇幅中所占不过寥寥几笔,丝毫不起眼。

    但见过他惊艳从前的大堆人却无法认为是寥寥几笔不起眼。

    他入sifa何止是为了还江南景家一个公道。

    讨不回的公道,代表的还是他的梦想破灭。

    邓校曾和他说过。

    景深和他交集不深,话也很少。

    但肉眼可见是个极其坚韧的人。

    景家没了后,他梦想大抵还没碎,年少含糊像是玩笑说出的‘改变世界’还藏在他心里。

    否则他不会第一时间去了江南,他的故乡。

    他应当是想从故乡开始。

    可整整两年。

    就后台调出来的资料看。

    他只是按部就班,做着一个检察官该做的。

    其余,什么都没做。似是没力气,也像是没动力。

    两年的平常日子走过后。

    他在一个平平无奇的日子里递交了辞呈。

    那会距离他升,辞职需要京市这边审批还有半个月。

    不用京市审批,不用走档,景深就这么走了。

    悄无声息到钟家等很多人知道时,他已经混在了地下。

    做下的那些除非他本人松口,否则谁也不可能把他再拉回来。

    偏他本人对谁都避而不见,未曾言语,但打定主意不回去。

    他亲手抛弃了他本该有的璀璨到极致的未来,无人知晓缘由。

    只余提及时,一声赛过一声的遗憾和无可奈何。

    一队长……更遗憾。

    他家祖辈都是徘徊于边界的小人物,比谁都清楚那处一年比一年的混乱。

    他是真的以为未来有天会变。

    在那个比他小很多,不管是体能还是智商都足以惊艳无数人的少年天才带领下,一点点改变。

    到底是什么。

    让他在伸冤无果,但梦还没碎后,真的放弃了年少提及时,眉眼亮到人惊艳的梦想。

    不知道。

    还是太多太多人不知道,也想不通。

    队长从回忆中抽神,想和陈九说话。

    眼睛微眯,看向对面黎明来临前的一片漆黑。

    手覆上腰间的手枪,另外一只手覆上对讲机。

    突兀的。

    一道浅薄的闪电划下。

    照在对面的光线和角度与刚才没看清楚的像是手电筒的光线重合了。

    他眉头皱紧,环视对面的山线。

    这几天一直在下雨。

    只要是还要命的,没人会挑拣这种时候上山,尤其是停雨不过半小时。

    随着淅淅沥沥的毛毛细雨溅下。

    对面山体因为结构混乱,哗啦啦的往下掉落碎石子。

    有人登山的想法,在一队长脑海中消失了。

    这个点登山。

    不是玩,也不是寻求刺激。

    是找死。

    尤其是对面是他们上来那条路的另一条偏路。

    若不是直径不算是最短。

    哪怕是他们,在白日下登山,依旧无法百分百断定会活着上来的路径。

    这条路甚至于十几年前都不在规划的半山腰路线里。

    太难走了。

    接连不断的下雨,危险程度会递增数十倍。

    “您在看什么?”

    一队长双手抽离,重新看向陈九,绝对道:“只遵指令,是四区的立身之本。即便是为了区队能有一干净的地界,我也绝对不可能会徇私,永远都不可能。”

    陈九定定的看他许久,点头转身回去。

    新一轮的雨水拉开序幕。

    从漆黑到黎明。

    淅淅沥沥不断至中午十一点五十。

    钟燕在队长和她对过时间后,脚步匆匆朝里走。

    她想确认南桑是否死亡的心,已经急迫到了顶端。

    沉重的皮靴踩踏着大雨小雨不断而泥泞的土地,到地蹲下,迫不及待的开小窗口。

    从她的视线看过去,南桑在最里面。

    上半个身子蜷缩进宽大的外套里看不真切。

    能看清的只有漏出的膝盖往下。

    白色的袜子和白蓝条纹的病号服因为四十八小时前趴进泥泞,被雨水摔打。

    脏污且褶皱。

    虚虚漏出的点点小腿,跟着辨不出本真颜色。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钟燕感觉她腿不止不白了,还带上只有死人才会有的青紫。

    钟燕不自觉屏住呼吸,“贱人?”

    没有回应。

    钟燕急了,起身哆嗦着手开门。

    大步朝里,蹲下去拉看了近三分钟,半点起伏不曾有的外套。

    外套宽大厚重,不知道是不是被压着了。

    南桑脸那块有点拉不开。

    钟燕矮身,用了大力扯。

    从扯开到漏出里面的南桑,用了一秒钟。

    钟燕看到南桑了。

    脸挨着手臂,侧趴着。

    黏腻凌乱的长发覆盖了半张脸,什么都看不清楚。

    她想伸出手去触碰她的鼻息。

    覆盖了半张脸的发丝微微动了瞬。

    只偏侧了一寸。

    南桑的脸从发丝下漏了出来。

    眼睛睁的不大,和平常相比,像是半阖。

    眼神灰败,眼底青紫遍布,唇角乌黑。

    没了初见面时的恬静看着有点好欺负。

    也没了之前谎言被戳破,想活着朝前爬时的倔强。

    是一种说不出的冷漠冷血,还有……厌世。

    这种感觉随着她发青的脸上溅了血色。

    一颗两颗三颗,而她的神色和眼神毫无变化时。

    突变为病态且血腥。

    钟燕怕南桑死了,更怕南桑没死。

    不管是哪种,她都有点怕。

    但对南桑的怨毒却未曾减弱半分。

    她怎容南桑用这种像是看一条臭虫的眼神睨着她。

    她想破口大骂,还想起身出去找条绒毛软鞭,把没死的南桑狠狠的抽一顿。

    但嘴巴开合半响,却说不出话。

    不止,呼吸跟着莫名艰涩。

    钟燕迟钝的抬手捂住脖颈。

    别人不会常解开扣子,尤其是他们这种人。

    但她会。

    因为她晒黑了。

    她身体的肤色发黄,算不上白。

    但和脸相比,白了何止一个度,甚至是细腻的。

    漏出来会让她有种说不出来的自得感。

    而此刻。

    脖颈处黏腻一片。

    她从单手捂住,变成双手。

    黏腻不断。

    钟燕颤巍巍的伸出一只手。

    掌心全是粘稠红艳艳的血色。

    她视线往下。

    看胸襟处的大片血色。

    几秒后再看向还趴着的南桑。

    再往下。

    看到了南桑的手。

    她有点变形的指尖牢牢捏着一块玻璃碎片。

    边角不是透明的,是花白模糊的。

    似被悄悄的、反复的、不停的、磨擦再磨擦。

    一直磨至锋利到极点后,被她捏在掌心,隐匿于外套里。

    在刚刚她的视线被扯开的外套遮挡,趁乱精准的划向了她的脖颈。

    哗啦一声水花四溅。

    钟燕脖颈的血没了最开始的颗颗溅落,变成大片涌出。

    她捂着,身子微晃。

    第一次摔倒在坚硬的玻璃房地面。

    随着南桑手掌贴合地面,一点点勉力爬起来。

    也是第一次从俯视南桑变成了仰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