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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腰【又名:惜辞录】 第100章

    “前面的人让一下。”

    三人大大咧咧行走于街道中央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完全没意识到什么情况。

    “诶,那三个小兄弟,没看到后面有马车来了嘛,这是不想要命了啊。”周边一个年龄较大的摊贩好心提醒三人。

    苻越停步回头望去,只见后面的马车已经快到近处,马儿跑得不快,三人退到一旁,看着马车从他们身边擦过,车帘随风掀起一角,还能隐约看清楚里面人影绰约,随后留下一缕尾香。

    望着身旁驶过的马车,苻越定了定神,等再想去探究车内的人影时已经走远了。马车慢悠悠地穿过长街,忽然几个小童从拐角处蹿了出来,嬉闹成一团,其中一个似是不服气一般,挥起手里的弹弓朝着对面疾驰而来的马车射击,弹丸直接打到马头上,马吃痛扬蹄嘶鸣,嘶吼两声,便向着前方跌落,将一众人吓得魂飞魄散。

    \"你们这些小兔崽子,不要命了,快躲开!\"车夫急忙提醒道。

    周围的百姓也听到呵斥,才看见这边的情况,纷纷惊呼逃窜,一时间乱做一团,车夫更是被摔得头晕目眩,一时间连滚带爬地从地上站起来,刚稳住身形,便又被马儿撞飞。

    车内的人也意识到不对,赶紧推开马车前门想查看情况,少女还未站稳就被狂躁的马儿甩飞出去,重重跌落在地上摔得晕头转向,胸口阵痛,一阵剧烈的咳嗽,疼得根本直不起身来,一时还未反应过来,又见马蹄扬起,朝着自己的方向踏来,这瞬间她连自己埋在哪里都快想好了,求生的本能使得她忍着疼痛拼尽全力向外滚去,刚挪动半圈,忽然觉得自己身子腾空,感觉一双强健的手臂从她的腰下穿过,将她牢牢抱住,撤离开危险范围,一股温热的气息涌入鼻翼,带着些淡淡的泥土草木的清凉。

    紧接着另一个同龄的男子踏上马背,对着车内的两个婢女嘱咐道,“进去坐好。”随即便勒紧缰绳,调转马头朝人少的地方奔去......

    狂躁的马车已经远离了街道中心,杂乱的场面这才恢复了平静。

    可有伤到哪里?”一道低沉而熟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声音夹杂着隐隐的担忧。

    少女脸色发白,听到关切,这才逐渐恢复状态,发觉自己正躺在一个宽厚结实的怀里。她抬头看向眼前把自己拥得很紧的男子,一时间以为是自己痛得眼花了,产生了错觉一般,她摇摇头,揉了揉双眼再次定睛一看,却发现还是原来的人,“苻越?”

    一年未见,此人身上多了几分深沉和凛冽之气,她不由得愣了

    “沈小姐,别来无恙!”男人微微颔首,眉头微蹙,好似在查看她伤到了哪里。

    沈惜辞捂着刺痛的胸口,还想说什么,却被苻越打横抱起,快步朝一个方向跑去。

    “苻公子,你先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她挣扎着,毕竟在大庭广众之下,此举不太妥,可苻越不置一词,依旧稳稳地抱着她往前走着,步调快得要跑起来。

    良久才往一处医馆走了进去,见有人来,立刻有伙计迎了上来:\"请问二位是看病呢?还是抓药?\"

    \"看病。\"苻越吐出两字。

    “师父,来病人了。”少年朝内屋高喊一嗓子。

    少年眼看着男子将少女抱着,找到一处干净的座椅,轻柔地把她放了下来。

    很快,一名老者便出来查看情况,那呵欠不断的样子像是刚睡醒又好像一夜未睡一般,总之就是困顿,他目光落在二人的身上,

    “劳烦前辈看下这位姑娘伤势如何?”

    听了苻越的回答,大夫才明了,于是询问,“姑娘可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方才在街上摔下马,胸口有些刺痛,还没缓过劲来,脚也有些疼。”沈惜辞如实告知。

    大夫上前替她把脉,片刻之后收回手,又替她查看了脚伤,随后道,“脉象正常,只是五脏有些轻微损伤。脚伤只是扭到了,擦破点皮,并无大碍,老夫开几副调理的药方,姑娘回去按照服食,月余便可痊愈。\"说罢把药方给小徒弟去抓药。

    苻越在此确认道,“确无大碍?”

    大夫笑道,“公子且放宽心,一点轻伤,调养调养便好了。不过,这一月最好是清淡饮食,莫要吃腥腻之物,否则便容易引起呕吐症状,不利于恢复,也尽量少剧烈运动。\"

    沈惜辞乖乖应下,准备掏腰包付诊费,可摸了个空,突然意识到,平日里只要不是只身一人出门自己都是不带荷包的,自有随衣和白缇帮忙带着,一时间面露难色。刚准备解释一下,就见苻越已经掏出银两递了过去,“有劳了,银钱就不必找零了,可否我们在此处多待一会儿,若有不适也可立即诊治?”

    “哈哈,不知公子是信不过老夫的医术还是对这位姑娘太过于担心,生怕老夫没有诊断全面。”有人对自己医术似乎有所怀疑,大夫似乎也并不生气,只是乐呵呵道,“老夫自然是没意见的,二位在此休憩一会儿,多观察观察也好。”

    苻越颔首道了谢。

    “那二位随便,今日好不容易闲暇点,便先去补个觉。”嘱咐完便回了里间打瞌睡去了。

    “谢谢,诊金一会儿我就还你。”沈惜辞客气地道谢。

    \"沈小姐客气了。\"苻越这才从旁拉了张椅子坐下,又替她倒了杯茶,“喝杯水润润喉。\"

    “多谢!”沈惜辞接过茶杯轻抿一口,温度正好,\"对了,苻公子怎么出现在上都?”

    “在下奉忠王之命护送三皇子回京。”

    “哦......”沈惜辞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上一次离开本想送送苻公子,不想睡过了头,等起身时就听说你与忠王早已启程离京。”

    苻越看着眼前阔别已久的少女,脑海里想起去年辞别的情景。

    那时穆述寿诞刚过,乾州传信来京时已是深夜,说乾州突生事变,他们这一行人要连夜启程回去,本来自己想好好和她告个别,可见沈府已是一片沉寂,于是只站在阁楼上,隔着一堵墙往隔壁竹铭苑的方向遥遥望了几眼,便转身离开了。

    时隔一年,未曾想两人竟以这样的方式重逢,他认真打量了一番面前的少女,比一年前长了点儿个子,褪去了些稚气,增添了几分明媚和俏丽。比起陇州初见那会儿时的仓皇失措,今日差点被踏碎在马蹄之下相对来说倒显镇定了几分。眼下听少女竟突然提及那日未曾当面辞别的事,竟有些不可言喻的快意,他压下心中莫名的意动,解释道,“那次未曾与沈小姐告别,是在下的失礼,在下给沈小姐赔罪。”

    沈惜辞见他道歉如此认真,连忙后退一步,摆摆手,“无妨,事发突然,我理解的。再者咱们确实萍水相逢一场,也的确谈不上有什么很深的交情,真要说起来,那也是我欠苻公子的人情,我该向苻公子道谢还来不及呢,是以苻公子不必跟我致歉。”

    本来苻越这个举动是带着几分打趣的,可眼下沈惜辞这一退却在他的意料之外,不由得愣了愣,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怎么了?”沈惜辞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

    “只是觉得一年未见,沈小姐似乎变化挺大的。\"

    沈惜辞自己没什么感觉,听苻越这么说,便有些好奇,“是吗?”

    \"嗯。\"苻越点点头。

    “苻公子也一样。\"她微微弯唇,笑意盈盈道。

    苻越只是笑了笑,没多说什么。

    歇了一会儿,沈惜辞觉得好些了,她想起随衣和白缇,有些担心,\"我已经好些了,我的婢女她们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我得去找她们。”

    她刚起身要走就被苻越轻轻拽住了。

    “我跟你一块儿去吧。”

    “不用了,我现在自己能走,苻公子也去忙自己的事吧。”沈惜辞推辞道。

    如今你有伤在身,大夫说不宜多走动,这样会加重伤势。\"苻越的声音依旧淡然,可少女却能够感受到他语气之中的坚决。

    眼下随衣和白缇不在身边,马车也不在,她不自己走还能怎么样?难不成还任由他跟方才那样抱着自己满大街跑?虽说有伤在身,自己没有什么旁的心思,可大庭广众之下,说不定不出明日就是满城风雨。方才是自己还没来得及反应,纯属意外,可眼下怎么也不会任他抱着自己走了。

    \"我还是陪你去吧,至少搀扶着点,不会那么累。\"苻越看出她心中所想,似乎很是善解人意地建议道。“况且方才那个驭马的是在下的朋友,你的婢女会没事的,我们朝着先前他们离去的方向走方能碰到。”苻越看出她的担心,遂解释道。

    原来如此,这样,那随衣和白缇应当是安全的。

    伙计见二人起身要走,便把已经抓好的药递了上去,\"二位,这是你们的药,拿好了。\"

    苻越颔首伸手接过药。

    沈惜辞向伙计道了声谢便在苻越的搀扶下步履蹒跚地走出医馆,苻越见她这般吃力却还强忍着不吭一声的倔强劲,不由得有些失笑。

    沈惜辞自然是找不到路的,只能跟着苻越的脚步走,一路无话。

    “沈惜辞?”

    两人在人群中穿梭,忽听一声清亮熟悉的嗓音叫住了自己,沈惜辞循声回望过去,一眼便瞧见了那个人群中显眼的少年,身旁是他的两个挚友邵融和杨今程。

    “裴世子?”

    裴梓淮站在人群中,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沈三小姐,真巧,你们也来逛街啊。”杨今程开口打破了平静。

    沈惜辞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呼,而后目光落在裴梓淮身旁,不解地问道:\"你们不是去迎接三皇子了吗?怎么会有时间在此闲逛。\"

    “三皇子已经回宫了,我们几个又没什么事儿,便出来喝个酒,不想却在街上碰到沈三小姐,方才我们险些以为自己认错了。可应闲说自己不会认错,没想到还真是沈三小姐。”

    “沈三小姐这是怎么了?\"邵融有些狐疑打量着正搀扶着沈惜辞的苻越,目光中闪过一丝惊诧,似是有意在提醒。

    沈惜辞这才反应过来,下意识便轻轻挣脱了苻越的搀扶,强撑着站直了身子,“方才从薛府回去的路上被几个小孩儿用弹弓激怒了马儿,不慎坠下,受了点伤。”

    “受伤了?”裴梓淮收回了目光,大步流星地朝她走去,他的目光掠过身旁的男人,最终停在沈惜辞的身上,\"伤到哪里了?\"

    “胸口和脚,不过方才多亏苻公子救了我,还带我去医馆看过了,并无大碍,休养些时日便好了。”

    裴梓淮这才稍稍放下了心,自然而然地虚扶着她,仔细打量了旁边的苻越,觉得有些熟悉,仔细回想了一下,才想起此人方才他在城门外见过,不过他们俩怎么认识?“你们认识?\"

    沈惜辞点点头。

    “啊,我想起来了,方才在城外见过这位公子,阁下不是那个护送三皇子回京的护卫首领吗?不知公子如何称呼?”邵融恍然大悟。

    “苻越。”仅仅两字,没有多余的话,只有淡淡的两个字。

    \"原来是苻公子啊。\"邵融拱手一揖,\"久仰久仰!\"

    “苻公子远道而来,想必这上都城还未曾好好游览过吧?不如本世子做东请苻公子去小酌一杯,以尽一番地主之谊如何?就当......”裴梓淮犹豫了下,看了看一脸莫名的沈惜辞,余下的话终究没说出口。

    苻越却不以为意道,“在下与裴世子素不相识,倒不必叨扰了;不过在下和沈三小姐倒是有过数面之缘,若是说地主之谊,沈三小姐倒是比裴公子更合适。\"

    “......”裴梓淮一时语塞,以他的观察看来,二人显然不是初识,沈惜辞对他似乎也并不排斥,自己这番话倒显得有些多余和滑稽了。

    “......”

    沈惜辞觉得这场景实在有些怪异,刚想说些什么,就看见了正朝他们走来的随衣和白缇。身后的车夫一瘸一拐地牵着马车回来了。

    “随衣、白缇,我在这儿。”沈惜辞朝她们招手。

    两人朝她奔来,\"小姐,你伤势如何了?”

    “没事,已经请大夫看过了,苻公子还帮忙付钱还开了药。”

    在沈惜辞的示意下,随衣立刻明白,从荷包里拿出一张银票递给苻越,恭敬道:\"方才多谢公子仗义出手,这是苻公子帮忙付的药钱和酬谢,还请公子务必收下。\"

    白缇立刻去接过苻越手中的药,“苻公子,药请给我吧。”

    苻越只是将药递给了白缇,却没有收随衣的银票。“不必了,这点药钱在下还付得起,至于酬谢......”苻越别有深意地看了看沈惜辞,“在下与沈三小姐也算是旧识,偶然救下沈小姐,不过举手之劳罢了,不足挂齿。”

    随衣递在半空中的银票在微风的吹拂下微微晃动,有些不知所措,眼神示意,征询着自家主子的意见。

    沈惜辞看着随衣手中的银票,“既如此,那就多谢苻公子。”

    “好。”苻越倒不推辞了。

    “今日也多谢这位……”沈惜辞看了看正牵着马车的男子,眼熟,之前确实是在苻越身边见过的,可一时记不起名字。

    “在下金戈。”

    “多谢金公子仗义出手。”

    “沈小姐不必多礼,举手之劳。”

    “我得回去煎药喝了,就先回府了,几位想必也有自己的事要忙,就不耽搁几位的时间了。\"沈惜辞不欲久留,带着随衣和白缇就要撤。

    上了马车后,沈惜辞看车夫身上的衣裳已经破了,血迹已经干涸,显然已经赶着马车跑了很长一段路,“你的伤还好吗?”

    车夫摇摇头,\"小姐,不妨事,小伤而已,回去包扎下便好了。

    沈惜辞让随衣给了他几两银子,“回去找个大夫好好看看,别落下了病根。\"

    车夫连声谢道,“谢谢小姐,小人感激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