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篱笆院里见南山 一百二十九、这下真成黑户了

    丰收令人喜悦,丰收前的劳作却要汗水浇灌。

    碓床的石臼牢牢陷在原地,石臼内壁的锣纹是凿刻出来的,被清扫的很干净。

    厚实圆木做成的碓身放在这石臼里,一下占了大半的位置,一根横杆连接着木头碓身,一直到横杆尽头,是个木头踏板,看着十分光滑,显然是被使用过许多回。

    徐明每年都要用这碓床一回,自然更熟悉如何操作,便主动走到踏板处。

    “喻霄,你把稻谷舀进石臼里,咱俩配合着来!”

    喻霄点头动作起来,李竹则拿来套好麻袋的小箩筐候在一旁,等着把属于自己的白米装袋收获。

    ***

    这厢李竹为丰收而喜悦,那头孙成仁却黑着脸听府中仆人急慌慌来通报,收粮税的官爷到孙府门前啦!

    这事实在是说来话长,因为种种不由细究的原因,南山村实际登记在册的人家只有十户,再加上一个主动加入的李竹,也就十一户人家。

    十一户人家的村子,还在大山深处,要收粮税、人头税就得翻山越岭,底下的小吏自然不乐意。

    可不收吧,南山村又不是不存在,也不是没被登记。

    平时若是偷懒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就怕突然换个实干的上官,一查,怎么登记在册的村庄从没收过税?那可就一起完犊子了。

    孙成仁的祖辈当年与南山村人的约定里,就是南山村要过了明路,下山的村人要做良民。

    没有人愿意一辈子做没身份的隐户、山民,即便父辈愿意,到了小辈也会改变,就算是土匪,也会想有朝一日堂堂正正的出山。

    李竹之前登记户帖时见过的那个老头,曾是村长兰云的老相识,因着相熟,便帮着遮掩,不管南山村推来的人是什么来路,只要出山来登记上户帖,他都给行个方便。

    至于孙家,则是南山村纳税这一环的中间人,每年南山村的粮税,都由南山村山民们出一半,他孙家贴一半交过去。

    时日长了,收税小吏要收南山村的粮税、人头税,都径直往孙家来。

    孙成仁这些时日其实心头是既难受又轻松,十分矛盾。

    难受的是割肉舍了那许多粮、财、物给南山村,毁约是成了,自己的目的却没达到,还折了不少人在山里。

    轻松是小儿子再也不用因为这祖辈的约定进山劳累,如今又说上一门好亲事,他孙家再也不用害怕哪日被人戳着脊梁骨说靠着土匪倚靠发家敛财,自此卸下个大包袱。

    就这么矛盾着过了月余,他却把交税这事给忘了!

    收税小吏也姓孙,熟门熟路的被迎进门,正在孙家正厅喝茶。

    这是他收税的最后一趟,南山村实在太小了,又不起眼,这个村的粮税都是最后才收。

    孙成仁愁眉苦脸的从后头迎进来,见了那小吏就俯首作揖,长拜不起。

    孙姓小吏皱眉看他,“这是怎么了?南山村今年的粮税交不上来了?”

    孙成仁更颓丧了,“老兄,不瞒你说,南山村,遭灾了!”

    孙姓小吏顿了顿,把手上的茶杯放下,把孙成仁搀起来,“到底怎么回事?”

    孙成仁抹着泪,“月余前山里一连下了半月的雨,把土都浇软了,山就塌了。泼天泥石往下落,整个村子都埋了!”

    孙姓小吏手抖了抖,问话时还有些颤音,“这事你怎的不早些来报?”

    这交税的当口!要是数与往年对不上,即便有缘由,他也得吃挂落!

    孙成仁无奈的叹口气,“我在山里挖了足足半月的土,想给他们收个尸,也才回来没几日……还没来得及跟您说……”

    孙姓小吏这下也苦了一张脸,罢罢罢,天上的祸,天灾谁能预料到?他还是老实回去交差吧。

    小吏一出门,孙成仁就面无表情的把眼角的泪揩掉。

    既然是土匪出身,那就仍旧做回没身份的土匪罢!

    ***

    李竹尚不知道自家村子已经因为全村“遭难”被除名,自己这回是真成黑户了。

    即便知道了,她也只能哀叹一句,无可奈何。

    自打来了南山村,她发现没身份的人家多了去了,反倒自己这个忙不迭办户帖的良民像个另类。

    要问现在的李竹还在不在乎身份,她只会说自己也看开了。

    左右在这山里,天管不到地也收不了,只要正经种地,勤快肯干些,就不会饿死。

    只要不会饿死,做良民与做山民没什么区别。

    良民能与人交易买房置地,可她如今有了能栖身的小院,有自己开垦栽种的田地,也是有屋有地了,自由自在,日子多有奔头!

    这么想着,她摘棉花的动作更快了。

    徐大虎见李竹又赶过他,也昂头加把劲,闷头干活。

    刘呦家的棉花地多,徐大虎前几年年纪小,也就做些送水打扇的活儿,摘棉花、取棉籽、做棉被都是刘呦夫妻俩一块。

    往往忙活一整个夏天,两口子都得瘦五斤。

    今年大虎大了些,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李竹又主动带着篓子来帮忙,真是让他俩松快许多。

    刘呦也不爱占人便宜,想着李竹初来乍到,不一定置了棉被,便主动提出摘了棉花后送她一床被子。

    李竹连连摆手,“你知道的,我又不是为了这些才来给你帮忙!”

    刘呦看她急的跺脚,哈哈大笑,“你可把心放肚子里,我也就大方这一回。你第一年在南山村过冬,准备的肯定不齐全,我才肯许你一床棉被。你明年要再来我地里帮忙,可就只有一口水给你了!”

    李竹狠狠灌了一口水,“一样!明年你再来给我割稻,我家再拿不出鸡肉鱼肉兔子肉了!”

    徐大虎扭头噘嘴,“竹姨!我来给你割稻!我还想吃兔子!”

    李竹挑眉,“你不是可喜欢我家那几只兔崽了,还舍得宰了吃兔肉?”

    徐大虎重重点头,“兔子可爱!也好吃……”

    半大的孩子,这时候最馋肉,甭管好不好玩可不可爱的,能吃饱才是正经事。

    不说孩子们自己,家里大人还想着法儿的进山猎野味回来给他们补身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