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篱笆院里见南山 一百五十、馄饨泡油条

    九月二十二清晨,浓雾未散,孙娘子提了盏灯笼从屋里走到大门处,微弱的烛光勉强照亮前路。

    拉开门栓,她把灯笼随手挂在大门边门柱的木条上,手腕处挎着的竹篮随着开门的动作摇晃滑到手肘处。

    甫一开门,她就见到秋满领着春来站在门前屋檐下,二人发丝都沾上露水,不知几更就来等。

    春来听见开门的响动抬头,先甜甜喊了声“孙姐姐好”,逗得孙娘子笑起来,还伸手抚了抚眼角的细纹。

    孙娘子:“诶呀你这丫头,都让你喊孙姨了,你见着就叫我姐姐。我同你摊位旁的那几个婶婶伯娘可是同辈呢。”

    秋满刚想说妹妹不是故意喊错的,就感觉牵着妹妹的手被扯动一下,是春来在示意他老实闭上嘴。

    隐在墙角守着大水缸的喻霄看出来了,这徒弟不说话时可称得上憨厚、老实或是嘴严,一旦开了口,有时机灵,有时却跟棒槌似的,洗衣裳还能往人脚上砸,好嘴说坏话。

    孙娘子瞥见沉默不语守在妹妹身边的秋满,这才瞧见他肩上挎着个布包。

    她讶异,“你们这是要出门?”

    春来回话道,“我们要走啦,是来辞行的。”

    秋满附和着点头。

    孙娘子愣了愣,“这就要走啦?”

    她想了想,低头在荷包里取出十文钱,递给春来,“你们提前退租,这月的租子我理当退给你们一部分。望你们此去一路平安。”

    秋满看向妹妹,春来毫不扭捏的接过那小串铜板。

    春来:“姐姐,小院我跟哥哥都收拾好了,这是钥匙。你去瞧了我们再走吧?”

    孙娘子:“直接把钥匙给我吧。那院子都是从前的偏房隔出来的,本就除了两间屋什么也没有,我就不去看了。”

    秋满:还有一口井来着……

    事情说完,归还了钥匙,兄妹俩让开,让孙娘子先走。

    孙娘子回身取了灯笼,掩了门,率先走在前头。

    秋满拉着春来跟着,到了墙角,孙娘子隐约见着个大水缸,顺着水缸往后瞧,一个一身黑衣的男人侧身避着。

    她没多在意,脚下走的小心。

    诶呀,这小镇就是这点不好,总起雾,早起总担心摔跤。

    等她隐入雾里不见,秋满才唤了声“师傅”。

    喻霄:“嗯,走吧,你李竹姐姐估计快醒了。”

    他们天还没亮就来了,就想赶早了事赶早走,好在并没耽搁多久。

    ***

    船只不比平稳的地面,李竹并没有睡得很沉,总做着稀奇古怪的梦,一会儿是在草地里逃命,一会儿又在地里挥锄头。

    春来起身时她就醒了,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梦境在睁眼那一刻悉数变得模糊。

    李竹在被褥上四仰八叉躺了一会儿,意识逐渐清明,才坐起身,穿好衣裳漱口、洗脸。

    漱口的水是水囊里的,她就着牙粉用猪鬃毛牙刷狠狠在牙齿上碾了几下,觉得口里的咸臭味全都消散,才大口喝了口水,咕噜几下吐到河里。

    洗脸也不是像在家时那样一盆水打湿布巾洗的干干净净,她仅是倒出水囊里的水濡湿巾帕,稍微擦了擦眼角、额头和脸颊便罢。

    虽说船下就是河水,但李竹想想这码头船只上的便桶都在河里摆过水,自己刚还吐口水在里头了,就下不去手把河水舀上来洗脸了。

    眼不见为净,但眼睛瞧见了,怎么都觉得别扭。

    她把套上布套的小斧头插回腰间,拿起铜镜照着梳好头发。

    布套是她闲时做的,斧头锋利,挂在身上也怕不小心伤着自己,套个厚实的布套包住刀刃会好许多。

    手里巴掌大的铜镜是喻霄昨日塞给她的。

    也不知他去买船还逛了多久,她昨夜一进船屋,就见靠着最后头正中央放了四个刷了暗红漆的大木箱子,箱上挂了锁,她也就没细看。

    谁知她都要睡了,就听见有人敲船屋的窗。

    喻霄站在小船上,把这个小铜镜给她,说斧头没有镜子看的清楚,这个小,照着方便。

    李竹看着仰头伸手向她的喻霄,把嘴里拒绝的话咽下去,垂眸盯着这边框线条简单、没有花纹的铜镜,给了某人一个浅浅的笑脸。

    这一幕,只有睁着圆溜溜大眼睛、半夜不睡竖起耳朵的骡子瞧见。

    ***

    收拾利索,李竹把船屋的门打开,小骡子趴在门前干草垫出来的窝里,嘴里嚼着早起喻霄给它放的口粮。

    李竹摸了摸它的脑袋,它还抬起脑袋蹭了回来。

    “你都吃上朝食了,我还饿着肚子呢。我先去买点吃的,你乖乖的啊。”

    骡子水润润的大眼睛看着李竹,好似听懂一样鼻孔喷了两下气,像是在说“去吧去吧”。

    即便起着雾,码头的吃食摊子仍旧火热。

    浓雾被柴火燃烧的热气熏开,将一个个小摊子显露出来,远处的店家也在门前挂上灯笼,把灰蒙的街面照出一丝光亮。

    李竹要了碗馄饨,又买了根油条,撕碎油条浸泡到馄饨汤里,吃的头都不抬。

    馄饨有肉,油条要用油炸,两样价钱都不便宜,但李竹买时毫不心疼。

    她不是一文铜板掰着花的性子,从前在自己家里是没钱又受人管束,所以什么都要精打细算,为自己挣扎出一文是一文,省出一点是一点。

    如今她做得了自己的主,在钱上边反倒比从前豁达。

    挣钱就是用来花的,今日吃了喝了畅快了,就会对明日有更多期待。

    民间常有这样的俚语:吃了头餐饭,不知下餐事。

    多的是欢喜出门,再见就闭上了眼的人。

    李竹想,她即便有一日意外遭遇不测,上路前也得吃饱穿暖,满足的去见她娘。

    用过饭,李竹就近在小码头又逛了逛。

    这儿人不少,每日都有新的小摊摆开,新奇的东西多的不得了。

    她逛完一圈回到船屋上,手里什么都有,洗澡的澡豆、擦手润脸的油膏、两根针……

    靠水的地方,渔获也多,李竹在一众水产摊上挑挑拣拣,最后买了两包据说无刺,煲汤、干吃味道都好的小鱼干,一包自己吃,一包给白云。

    有个摊子卖的也是竹制品,摆着许多圆圆的小竹球,编的严密、打磨的也光滑,李竹一次拿了两个,回头包上碎布,可以给馒头玩。

    喻霄送了她一柄铜镜,她也想回赠些东西,在市集上走了好几趟,也没看到合心意的,只能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