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篱笆院里见南山 二百零二、李竹的焦虑

    成婚这几月来,李竹的田地侍弄的精心,比之一年前,种地种的更得心应手,所得收获也没有辜负她的勤劳。

    家有孕狗,李竹做鱼丸做的更熟练,搅鱼肉泥将手劲都练了出来。

    家里又添置了一口大水缸,专门用来放西山河钓或捞回来的活鱼。

    西山河如今来往船只不少,河水仍旧清澈,这些鱼肚子里的泥沙也不多,一般养上个一两日就能吐干净脏污。

    这些鱼多,李竹家隔三差五就会做一次鱼吃,花卷也能吃到足够的鱼肉补身体。

    活做得多,喻霄也给李竹处理过许多次手上的小伤口。这些伤不大,但却格外磨人,时痛时缓和,不是被木条、竹刺划出来的,就是做多了事磨得发红隐隐作痛了李竹才发现的。

    喻霄每每瞧见都心疼的不得了,却只能默不作声给李竹抹上药膏。

    他晓得李竹心里有自己的计划,一桩桩一件件的必得照着条理来做,这就是他娘子的日常生活。

    但即便理解,看见她这双老茧厚实、旧伤痕刚祛又添新伤的手,喻霄也不可避免心里一紧。

    往往这时候李竹就会安慰他,“我下回一定当心,讲老实话,我真不知道这些口子是怎么来的,要不是夜里沐浴时泡水觉得疼,根本没发现。”

    喻霄盖上药瓶的木塞,捧着李竹的手深吸一口气,“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咱家就这两亩不到的地,加上家中这四垄菜地,秋满、春来又自立门户自给自足,难道还会没有粮食吃?姑母上回给你把脉就说了,你得多歇歇,莫想那么多。”

    李竹干劲太足了,好像今日不把地里的活做了,明日就要饿着肚子住破屋子。

    飞叶道长同喻霄隐晦提过一回,说是李竹心里那根弦绷的太紧,这不是好事。

    李竹一怔,咬唇默然不语,喻霄耐心的捧着她的手,等她愿意开口。

    李竹苦笑,“饿肚子饿久了,原本应当有吃的就满足,可成亲后,看着家里的小家伙们,又想到不知什么时候也会有咱们自己的孩子,我总怕让她\/他们也饿肚子。”

    没成亲前,她只要有够自己的吃食就成,每日睡得香吃的好。

    可成亲后,看见连胡小英都忙着移栽桑树,学着养蚕抽丝,还花大价钱购了织机,在家埋头苦干,只为多攒些钱,将来给兰采风一份厚实家底。

    她又想到刘呦一直都有一技之长,即便没有徐明,也能养活自己和徐大虎。

    而反观自己,李竹晓得她几乎没有长项,唯一值得称道的就是勤奋、会种地、肯吃苦。

    “我不想将来有了孩子,在孩子心里,娘亲只会在家做些无关紧要的活。我就怕,有一天她\/他也指着我的鼻子说都是我爹养的家。”

    李竹说的这事是村东前不久发生的,一户人家里,一家三口,男人干劲十足,出船做活赚钱养家,回来喝了两口酒就对娘子打骂,这娘子不是什么软脾气,拿了洗衣裳的棒槌就反打回去,把这男人打的在家养伤。

    这家人家中有个七八岁的男孩,见他娘把他爹打的下不来床,家里没人出门去赚钱,连肉菜也没有,发起牢骚,又被他娘打了一顿。

    原本父子俩应当安分了吧,谁知这男孩指着她娘鼻子就说,“都是我爹养的家,家里的银子你一个铜子都没赚,凭什么拿了家里的钱还不给我吃肉吃蛋!我要让爹给我换个娘!”

    正巧赵秀英路过,把这话听得真真儿的,转头就去村里宣扬一番,说这是养了个白眼狼。

    李竹都能想到那妇人的心寒,在家操持家务、田地,还要养育孩子,难道为一个家做的还少吗?却被亲儿子这么指责,真是可怕。

    观她人处境,自然会设身处地想到自己。

    李竹不如喻霄有丰厚的家底,被他这个人打动与他成亲,家有薄田,屋舍也简陋。

    如赵秀英私下说的,夫妻难免会有磕碰,若将来真有孩子,夫妻有龃龉时,孩子来指责她为这个家什么也没做,偏帮有钱的爹,她能怎么办?

    所以她种地存粮更积极,心里害怕啊,唉。

    喻霄很感激李竹肯对他敞开心扉,村里闹出的那事他也有耳闻,还听兰生几人抱怨过,一颗老鼠屎把他们这锅好粥殃及,如今家里娘子都不爱搭理他们。

    他见李竹神色如常,没想到她把坏情绪都闷在心里。

    男人半跪在李竹面前,自始至终没松开李竹的手。

    喻霄高大,即便单膝跪着与李竹说话,眼睛仍旧能与她平视。

    他语气一如从前郑重,“李竹,我是个普通人,也甘愿与你做平常夫妻,在这个你亲力亲为爱护、打造的院子里生活。咱们成婚近五月,朝夕相处,你应当晓得我,绝不会喝酒,更不可能动手打人。”

    “我向你坦诚过家中祖产,但也只对你坦诚。既然我选择与你结为夫妻共度一生,儿女一事自然是你做主教导,钱财家产将来更没必要同孩子说,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只尽到父母责任便罢。”

    “我知道嘴上承诺最是无用,夫妻生活如牙齿磕碰,绝不可能一直平顺,这样,咱们找个时间去钱庄,我把那些银钱都给你,往后我若是犯浑惹你难过、生气或是寒心,你只管把我赶出这家门,让我变成穷光蛋。”

    李竹因他这最后一句露出笑容,抿唇看他,“你真舍得全给我?你就不怕我真应下,你可就是穷小子了。”

    喻霄起身把人搂进怀里,“若不舍得,我绝不会说。穷小子好啊,这样我就黏着你,你将来要是嫌我年老色衰想赶我出门,我可绝对不走的。”

    李竹被他这些话安抚的好受一些,却没应下喻霄看似荒唐的提议,怎么会有男人如此大方,把家底都交托给新婚妻子?

    她心底只把这当玩笑,谁知到花卷把一窝四只狗崽生下后,喻霄把狗崽、花卷、馒头都交托给还没回道观的飞叶道长,转头就带着李竹出船去钱庄。

    一直到喻霄同李竹交底的大半家财都给李竹,她才恍惚的制止住男人“发疯”似的举动。

    李竹语气艰涩,“你就不怕我卷了你的家财跑了?”

    这傻子!

    喻霄嘴角含笑,语气里多是自信与偏执,“我俩此世是夫妻,我赖定你的,你跑到哪儿我都跟着。”

    说到底,他同李竹都是孤苦一人,既然结为夫妻心意相通,此生绝不分离,再没有人比他们彼此更亲密可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