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痞子,你给我站住! 第137章 不,我还是不要再折腾了

    白豌震惊,本以为自己掩饰的足够好,还被这老太一眼看出。

    林老太接着感慨着:“六个馒头,老身也是给不出的。家里还有些采薇熬的汤,杂麸做的饼,似乎也不太够吃。你们吃石粉汤吗?”

    石粉汤,乃是用石头磨成粉末与树皮煮的汤。

    所谓饥荒,大抵都是如此。

    越听越觉得熟悉,对面人的面色变得十分不好。

    “告诉我,你们林家村的人为什么要私挖沟渠,冒犯李家园林?”

    林老太若有所思的叹了口气:“你们是京城来的,大概每日也就谈情说爱,吃喝玩乐。却不知道江洲如今大多是流民。”

    如今的江洲……

    实际上,那些挖沟渠,冒犯李府园林的百姓并非故意找事儿。李思蒙买的那块地原本不是那样大小,而是不断非法扩建,兼并的。

    户部是李丞相的势力之一,默许家族门阀百姓无法抗衡。

    关键是,这扩建兼并之后的园林院子,土地正好有一个地方叫“百胜居”,阻断了一条溪流的水源。

    这江洲本就少雨,那溪流水源被阻,林家附近的几个村万亩良田纷纷缺了水,无法被灌溉。所有百姓生活陷入困苦饥荒,丰收无望。

    江洲开始出现无数流民,大家或是逃之,或是忍之……

    年初派来的县令原本查看了情形,上告挖渠,却被挡了回去,甚至因此入狱被判了死刑。

    而李家直言那“百胜居”是他们家的风水妙地,不许动。

    如果不是被逼无奈,他们不会去挖李府园林,作引水沟渠的,而私自挖沟渠的百姓则当场殒命。

    林帆的父亲被活活打死,家族叔伯去了京城讨公道,特地选在李思蒙的寿宴。就盼着这件事情闹大,触怒龙颜,或者其他有心官员相助。

    却不想,奸相胆大妄为,昏君不了了之。

    所有官员,除了礼部尚书凌书墨、刑部还有工部几个侍郎外,无人敢弹劾……

    ……

    白豌一听,顿觉后怕。

    尤其是知道了这个江洲案件背后的一切,和六年前百姓之困苦是何其的相似。

    可是他一个小小的画官又能做什么呢?

    人都是自私的,不能总把自己当作什么圣人。

    他不想重蹈覆辙了。

    周围几个护卫不知其忧虑,只看到白豌的面色多变,还在正襟危坐。

    “三间房,你们睡吧。我睡马车!”这人笑道。

    话说的很明显,老夫妇一间,剩下两间,少年和这五个人挤着睡。

    除了凌书墨,他不是那种会让人轻易看到自己思虑的老大,哪怕这些护卫是保护他的。

    一行人吃了些石粉汤,感受都不是太好。

    他们在京城不说大鱼大肉,也算得上荤素搭配,哪里吃过这种苦。更别提还要几个人挤着睡一间茅草屋,实在是睡不着。

    白豌却是无所谓,比起他小时候乞讨,后来痞子的生活,还有踏遍山河那年出行。这根本不算什么。

    因此,他仅仅只是坐在马车上,拿着那只莲花刻痕的毛笔摩挲,看着漫天星空发愣。

    不多时,起夜的林帆不禁问:“老大,他们都睡下了。你为什么不睡?”

    白豌笑了笑:“林小子,你有没有心上人?”

    对面人面色红了红:“自然是有的,村头的小琴姑娘和我早就定了亲。只不过逃荒出去了…… ”

    “哟,看不出。你竟然有未婚妻啊!”白豌嬉笑的调侃,“真小瞧你这颗豆芽菜了。”

    林帆见到神色异常,稍稍问:“老大,你刚才是在想心上人?”

    白豌看着手中的莲花毛笔,眼帘似乎扫过清贵无暇面容,叹息低声:

    “真吓人,我居然连他与我说的每一个字都能想起来……”

    情丝纠缠越多,就越是接受不了分别。

    别看走的时候说的最潇洒的是这人,实际最不舍的也是他。甚至还有些懊悔,当初马车上自己干嘛不越矩一点。

    “小林子,情和义你会怎么选?”他冷不丁问。

    没错,六年前,他选择了义。

    如今……

    对面人一直见到的都是这人无赖模样,心地虽然是好,但是嘴里总不说什么实话。

    “老大,你不是痞子吗?应该全都要,怎么会有选择的一天?”林帆声音变大。

    白豌仿佛醍醐灌顶,嘴角赫然勾起,有些感慨:“是啊,两个都要才对……”

    他拿出随身的小册,咬开毛笔。倾了倾身,笔笔勾勒,人形渐显。

    林帆看着他手中的小样,稍稍一震:“这是……”

    白豌忧形于色,将笔杆拿开:“世人都觉得所谓画师,不过就是工匠。甚至有人只是当作才子佳人,谈情附义的工具。但是……”

    “如果一个人连饭都吃不饱,还谈什么情,讲什么诗画情怀?”

    其实古之话本,情种大多只诞生在富贵人家。

    那些人不愁衣食,才会绞尽脑汁的贪情纵欲。

    而白丁,首先想到的只会是下顿吃什么!

    看着这人谨言如此,对面人鸡皮疙瘩满身,只觉得面前是个从未见过的泥塑假人。

    “老大,你这样,我有点害怕!”

    白豌苦笑一般哈哈大笑,放下画册,一抬手就朝着这人脑门给了个核桃。

    啪——

    “你小子,滚回去睡!别打扰老子。”

    林帆长吁一口气,觉得还是这样的白侍诏显得正常一点。

    看着进茅草屋的人,白豌继续提笔画手中图稿小样。

    无数衣衫褴褛之人站定群像……

    有跪在地上乞讨之人,有背着破落斗笠,捧着破碗吃饭之人,更不必说有背柴的,打鼓的,怀里抱着即将要被卖出的婴孩的。

    他的人物像其实是没有洛文祺画的好,但是胜在亲眼目睹,所以画的真心实意,更显动容。

    “天下荒馑,如果是天灾自然无能为力。可是这是人祸……”

    白豌左手放下笔,唇口微颤。

    他看着手中这幅《流民图》的小样草图上下打量,比起六年前的那幅画的程度,这真的算朝阳初始。

    突然,又想起当年那个囚禁自己的水井。

    人,仿佛应激似的颤抖:

    “我还是不要再折腾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