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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无定初 第17章 世路难行险巇多

    待袁无错策马奔至薛云初被劫走的那个巷子,只见地上一滩醒目的鲜血,一时间又悔又怒,无处发泄自己的情绪,一拳打在了那墙上。

    袁四几人已经早早散在了巷子附近的一个大圈,寻龙门袁家近卫加上暗卫,在京城的全都动起来,潜入这夜色中追查着马车的下落。

    袁无错一边搜寻着薛云初的下落,一边派人到虞府报信,明面上说的是薛云初宿在了袁九姑娘的屋内,暗地里却是薛云初的马车叫人劫走的消息。

    段氏一听消息,便腿一软,几乎便要昏死过去,让丫鬟紧紧地扶住才不至于倒下。“快,快……”段氏话都说不清楚了。

    苼哥儿不在,虞绍铨今日在宫里当值,家里一个拿主意的爷们儿都没有,她急的拉着虞晚莱的手,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这可如何是好。

    袁四见这情状,便拱手道:“太太莫急,我们少爷已经在找了,您且宽心,属下这就要回去复命,还要寻找表小姐,告辞!”

    虞晚莱急忙拉着袁四道:“我也去!”一面回头安慰着自己的阿娘:“阿娘,你先别急,阿初妹妹也是会武,她的本事你知道,定不会吃亏的!你去小佛堂多拜拜,一定能叫她逢凶化吉!”

    说完,也不等段氏开口,便跟着袁四一道出门,身影湮没在了夜色中。

    凌双双得知消息的时候,袁四早就走了。她转头便告知了自己的师父师叔,凌山派师徒四人当即翻墙而出,分头四处摸寻着薛云初的踪迹。

    凌双双心急如焚,在各个街巷人家的墙头又疾又轻地飞速移动,各家院子墙头都待上一阵,侧耳听一会儿,没有异常再去别处搜寻。

    在她跑到莫将军府的时候,仿佛想起来什么,直接熟门熟路地飞进了莫应星的院子,一跳下墙头,便看到莫应星光着上半身在院子里耍着一把长枪。

    莫应星正全神贯注地练着自己的长枪,忽而感觉到墙头跃下来一人,眉头一肃便调转枪头,直奔那人而去。

    长枪直奔凌双双的喉头而来,她只得急速抬手抵挡,两只手抓着那枪杆道:“是我!”

    莫应星一听这声音立即收势,将长枪收回,试探地问了一句:“凌姑娘?”

    凌双双本就跑得满头大汗,这夏日闷热,她心头又惦记着被劫走的薛云初,此时头发一缕一缕贴在了额上;方才险些被莫应星的长枪刺中,背上更是冒了一回冷汗,待莫应星问出声来,她便气喘吁吁地道:“是我,是我,你快,我阿初被人劫走了。”

    说完,便寻了个石凳坐下,拿袖子扇着风。

    莫应星将长枪放在了一旁,两大步走过来问道:“什么?薛姑娘叫人劫走了?什么时候到事?袁兄可去寻了?”

    凌双双边扇风边说到:“酉时的事,车夫叫人杀了,他们找到了马车但是人已经被转移,额我渴得厉害,快给我杯茶。”

    莫应星立即起身去拿了壶冷茶来,凌双双也顾不上往杯子里倒了,直接提起来就是灌。咕咚咕咚喝了几口再看莫应星的时候,眼睛忽地就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他、他、他,他还没穿衣服!

    那身腱子肉、宽厚的肩膀和粗壮的手臂,叫她一时间顿住,水也喝不下去了。

    莫应星也反应过来,拿着茶盘便将自己的胸口挡住,脸腾地红到耳后。急匆匆丢一下一句:“凌姑娘稍等。”便飞也似地回了屋。

    过了一会儿,莫应星换了一身黑衣出来,道:“你且随我一起,咱们一道去寻她。毕竟是姑娘家,此事不能声张。咱们去找袁兄,也好定个范围,免得跟无头苍蝇一样漫无目的。”

    无头苍蝇本蝇凌双双只得点头,二人一同飞上墙头,往袁无错府上而去。

    袁府。

    戌时一刻,袁隐那边就有了消息。

    “主子,酉时三刻,有人曾看到一辆马车飞驰过双鱼巷,专挑偏僻处走,但是四个城门都没有见到马车出城,我们已经在城西重点搜寻,估摸着快要搜完了。”

    袁山也回来了,道:“主子,找到马车了,车上……没人,只找到这个。”

    他呈给袁无错一个香囊,那是她随身的用来驱蚊的香囊,他也有。此刻抓着这个香囊,袁无错双目闭了一闭:阿初,你在哪儿。

    她肯定不会束手任凭人折辱,只求她能够努力周旋,坚持到他寻到她的那一刻。

    思及此处,袁无错刷地站起来,道:“宫里呢?有没有动静?”

    袁拓摇头:“没有。”

    一时间室内沉默了起来,袁四等几人站在袁无错的面前,静静地瞪着他的吩咐。

    薛云初在这汴梁有什么仇家,说起来不过只有那三两家,只不过一个在皇宫里,一个在太子府,还有一个在太尉府而已。

    袁无错气急反笑:不愧是他看重的人,便是得罪人,也挑那有些斤两的人来得罪。不,不是她得罪人,她没有得罪任何人,都是那些人对她图谋不轨,有的因一面之缘要她的命,有的因觊觎她的容貌要她的人。

    她武功不弱,手里还有他送的保命手镯,但是就怕,双拳难敌四手,就怕别人用人质要挟她。

    在一间不起眼的屋子里,薛云初与纤巧被扔在了一间柴房内,二人头上的布袋叫人除去,但是绳子依旧绑着。

    为首的蒙面人道:“就是因为你不识相,多嘴多舌,你那马夫已经一命呜呼了。咱们就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江湖人,与你没什么深仇大恨,只待交到东家手里就成了,聪明些的,不想你这婢女跟着一起见阎王,就安分些!”

    说完便走了,门被哐嘡一声锁上。

    纤巧眼泪汪汪往薛云初这边挪着,虽然害怕得厉害,到底颤抖着身体挡在了自家小姐的前面,努力挤干净眼泪睁大眼睛,紧紧地盯着门口。

    薛云初双手被绑在一起,她动了动手指,镯子好好的戴在手腕上。她伸手将纤巧嘴里的那团布拔了出来。刚拔出来,纤巧便哭着道:“小姐,你可还好?都怪我,若不是我,小姐早就跑掉了,呜呜呜……”

    薛云初安慰道:“你先别哭,今日算是我连累你,别自责了。”她看着纤巧磕破皮还渗着血的额头,以及散乱的头发,估摸着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便拿出十二分的耐心轻声安慰着她:“好纤巧,咱们现在落在别人手里,最要紧的是先不要慌!既来之则安之,老天生我一场,总不能稀里糊涂就这么死了还不知道怎么死的,便是到最后真的要死,也要做个明白鬼不是?再说了,你家小姐我是什么人?武功盖世!”

    她抬起绑在一起的两只手替纤巧擦着眼泪,又轻轻擦掉她额角的血迹,道:“你别怕,方才人多,又打了咱们一个措手不及。那帮人并不是要咱们的性命,待这帮人走了,背后主使不一定是我的对手。”

    纤巧眼泪汪汪地道:“真的吗?奴婢,奴婢不慌了,都听小姐的!”她边说边抽泣,到底比方才镇静多了。

    薛云初望着她一副努力支楞起来的样子,心里十分宽慰。她打量着这间屋子,像是不经常有人住的样子,床铺上没有铺盖,桌面上也有一层薄薄的灰尘——只怕是临时想起来用来当做关押她们的屋子。

    到底是谁呢?贵妃?太子?或者,杨氏母子?或者别的什么人?

    她在马车上被颠得七荤八素的,后来又被人装进袋子里扔在了另一个马车上,原本晚膳就没吃,此时不仅胳膊腿有些疼,肚子也饿得厉害。

    她凑近纤巧,小声道:“快,把我的药丸拿出来。”

    主仆二人小心翼翼地折腾了一阵,一人服用了几粒药丸,浑身有了些力气,头上身上的疼痛可算是好一些了。

    却说袁无错这边,屋内只有他、莫应星、袁九姑娘和凌双双四人。袁无错脸色铁青,坐在那里如同一尊玄铁铸成的阎罗,一动不动地望着掌心里的驱蚊香囊,上面绣着个小篆体的“薛”字。他一言不发,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莫应星则望着他,他知道袁无错此刻大概有了成算,只不过在等一个信号。

    凌双双则没有莫应星那么淡定,事关她的小师妹,她只得一会儿坐下,一会儿站起来,实在坐不住了,便踮着脚往门外望着,也不知道师父师叔她们有没有找到阿初的踪迹。

    过了一会儿,袁四回来了,他对着袁无错附耳说了几句什么,便躬身退到下首,等着他的示下。

    袁无错站起身道:“走!”

    在那个不起眼的小院子里,薛云初听到院子里有动静,便对纤巧道:“纤巧,你相信我吗?”

    纤巧自然是一千一万个相信,点头如捣蒜。

    薛云初道:“那你现在闭上眼睛。”

    纤巧眼睛里露出些不解,但还是听话的闭上了眼睛。薛云初一个手刀劈晕了她,她早就用那镯子割断了绳子,此时将她拦腰扛起,抓着那柱子几步上了屋梁,再用原本绑着纤巧的绳子将她捆在了靠近墙壁的一根椽子上固定好。

    做好这一切,这才复又飞身下来装作双手依旧被捆绑的样子背在身后,靠着柱子假装睡着。

    门外有人开着锁,有个人打开门缝看了一眼这才道:“人已经带来了,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杨氏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那是自然,春俏。”“是。”

    “夫人是爽快人,咱们银货两讫,告辞!”

    薛云初听到杨氏的声音,心里便明白了个十成十。今日是人家来复仇来了,真是可笑,自己还没跟她计较算计自己清白的事儿,她倒先委屈上,下血本将自己掳来,还害死了自己家的马夫。

    薛云初继续装睡,那杨氏推开门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自己的贴身丫鬟。

    杨氏看着睡着的薛云初,恨声道:“好一个睡美人儿,今日你落在我的手里,便是你前世不修!不给我儿报那日的羞辱之仇,家法之恨,今日我这个杨字便倒着写!”

    春俏抖着声音道:“夫人,不是有两个人吗?怎么只有她一个?”

    杨氏这才发现,昏黄的烛光下,空荡荡的房间里,竟真的只有薛云初一个人。她狐疑道:“难道那青湖帮的人骗我钱?不对啊,这死丫头已经在我手里,管他们说一个两个,只要她落我手里就行。哼,去叫三哥儿过来。”

    她走过去,狠狠地给了薛云初一个耳光,将她打醒。薛云初睁开眼睛故作迷茫地道:“好疼,这是哪儿?”

    杨氏恨恨地道:“薛云初!你可认得我是谁?”

    薛云初佯装不解地问道:“杨夫人?你打我作甚?你抓我到这里来做什么?”

    杨氏道:“贱人!你少给我装蒜!那日在太子府,是不是你算计的我儿?明明你都进了那屋子,为何只有我儿满身污秽神志不清?你这个蛇蝎心肠的贱人!都是你害的!”

    薛云初都要笑场了,世上竟有如此颠倒黑白倒打一耙的人。

    她忍不住问到:“杨夫人,你说的这一切,倒是与我何干?小女也不过是因为衣衫叫侧妃娘娘不小心打湿了,临时去那客房换一件衣裳而已。换完了,自然就不必待在那里。照你的话说,贵公子是因我在里头才进去的,你们到底安的什么心?”

    说到最后一句时,她的声音陡然拔高,气势忽地就上来了。

    言至此处,她索性也不装了,面色冷厉地道:“怂恿自家儿子,妄图玷污无辜女子清白,图谋不轨在先;事实败露之后自食其果,反而怪到苦主头上,倒打一耙在后;勾结江洋大盗、掳掠世家清白女子,如此胆大妄为、罔顾国法;而你,身为官眷却知法犯法,罪加一等!真真狼心狗肺、卑鄙无耻!”

    杨氏惊了一下,一时竟想不到反驳的话语,只张口结舌抬手指着薛云初道:“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