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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而逆流 第11章 石破天惊

    曲江城外,大南军帅帐。

    “大帅,试探可以结束了吧?”

    大南军统帅童南征看向副将章沿:“怎么,沉不住气了?”

    章沿迎上童南征的目光:“大帅,开打近半月以来,曲江城如今已是兵将寡薄,以我大南军八万大军,四万民壮,足可一举横推。”

    童南征面色沉重:“你所说并非没有道理,东承与我大南十余年不起刀兵,东承的兵力部署我们虽说掌握了个大概,但其战力和军械等情况不明,这些时日以来,曲江城守将刘勉率军抵死拼杀,我方损伤不可谓不重,哪怕对曲江守军同样造成了大量伤亡,但稳重求胜,才是陛下想要的结果。”

    “大帅,你是担忧两国全面开战之下,我军难以抵挡?”

    “正是,陛下此次出军,只想取松州府,或者说取松州府大半之地,若是激得东承调集大军,非陛下所愿。”

    “大帅,我们是否可以换个角度来分析此事?”

    童南征目光平静,章沿接着往下说:“以东承福明帝那软懦的性子,若是我们以排山倒海之势拿下曲江城,再直取了平江城,相信子河县和元盘县必是我们囊中之物!我之所以这么计划,一是再往后天气寒冷,我们取下城池,对大军来说有了立足根本;其二是大军粮草补给,可在曲江、平江等地取得,以战养战之下,我们才能久战。”

    童南征点了点头:“你说的很有道理,近半月来,粮草辎重已陆续到位,漂漂亮亮打一场也未尝不可!”

    “谢大帅信任!我这就去安排。”

    章沿离开之后,童南征长长一叹:若是将东承皇朝彻底激怒,大举反扑之下,将会如何?

    “大帅,副帅既知此战是帝都有些人想要削弱我军战力的阳谋,为何副帅还力主死战?”

    “章沿自是深知这一点的,他分析的没有错,打仗无非是为地为人为财,倘若此战我们战绩平平,那些人依旧不会让我们好过。”

    童南征的亲卫统领高用点了点头:“末将明白了。”

    “从军者,戍边或是拓土,本就是天命,至于是阳谋以削弱我军,还重要吗?”

    大弯山,纵深绵延据说近六十里,至今能够轻松进入大弯山的入口便是贺家田庄,自从贺晨八岁那年,贺阳与上任县令买下大弯山腹沟用于开垦农田以来,经过十二年伐荒开垦之下,生田逐步变成肥田,又专门在一些平坦的矮小山包上盖上的房屋,俨然形成了一方世外桃源一般。自大弯山腹沟开垦以来,两任县令都有到过,并用每年的粮赋让两任县令的政绩增色不少。

    贺晨和钟良两人骑马行至沿水寨,寨口的几个小孩子从一条小溪流里直起身子,看到是贺晨和钟良两人,几个小孩子欢天喜地,赤着小脚便跑到贺晨两人马前。

    见几个小孩子有模有样给自己两人行礼,贺晨和钟良不由爽朗一笑。

    ”你们在捉鱼?”

    “是的,公子。我们堵了小坝,今天抓的可多了。”

    贺晨下马走到男孩跟前,抬手摸了摸男孩的头:“小轩,寨子里的谷子都收完了?”

    “是的,公子。这几日我爹娘都在田庄那边帮忙呢。”

    贺晨转头看向另外几个小孩,上前都在孩子头揉了揉:“小轩,寨子上边的那个水库你们有没有去过?”

    孩子们都连连摇头,李轩仰头:“公子,我爹说了,现在还不能让我们上去,从寨子到那个水库,还有六七里路,现在只是毛路,我爹说会有很多危险,我们要是不听话去了,很可能就再也回不了家。”

    贺晨轻轻捏了捏李轩的小脸:“你爹说的对,既然寨子中的大人都这么说,那么你们就要记在心里。等把一些凶狠的大家伙该杀的杀,该赶的赶走,安全了之后再建寨子之后,你们就可以去玩了。”

    几个孩子听了贺晨的话,都不由小脸发白,显然他们想到了可怕的所见所闻。

    “好了,今天不捉鱼了,带我们进寨子里去看看。”

    李轩带着小伙伴跑回小溪边,将裤脚洗了洗,提着竹篓回到贺晨身边。贺晨朝鱼篓一看,不由抿唇笑了。

    “公子,是不是抓了好多?”

    “嗯,你们都很厉害!那鱼你们怎么抓到的?”

    李轩伸手在篓里一抓:“公子,这么大的鱼,另外几个篓子里也有,今晚让祖母做给你们吃,好不好?”

    贺晨看着几个小家伙把鱼篓都凑到自己跟前,乌溜溜的几双眼睛中,纯净得像一湾清泉!那浓浓的期盼,让贺晨心里暖得像是沐浴着烈阳。

    ”好,今晚让你祖母做鱼给我们吃。”

    李轩一帮小家伙一听贺晨答应下来,小脸上布满了笑容!看着小家伙们小跑着往寨子里去,贺晨的心被狠狠揪了一下,那是对父母家人的思念!尤记得每一次跟着父母进山,每来一次,都能吃到以往吃不到的肉,更能见到新盖的房子、田地。

    李轩拉着贺晨走进小院,一老妇笑呵呵迎了上来:“公子,你可是好久没来了,寨子里的人可都念着你呢。”

    “大娘,这些时日有些忙。”

    老妇人点了点头:“我都听轩儿他爹说了。”

    老妇人眼中的担忧尽显,贺晨小声安慰:“大娘,不用担心,我们有船。”

    老妇人重重点头:“来,公子,进屋坐。让小轩给你们冲茶,我去做饭。”

    贺晨和钟良没有往着屋里去,而是站在厦子下方看着老妇人将几个篓子里的鱼虾、黄鳝、泥鳅、牛蛙等分门别类,两人正看得津津有味之际,院外传来说话声:“李嫂子,我们来帮你。”

    四个老妇人带着大小八九个孩子走进院中,贺晨和钟良看向进院的众人,见四个老妇人手中要么是拿了青菜,要么便是提了陶罐,还有一个妇人拿着腊肉,心头又是一阵温暖。

    “公子,听孩子说你来了,我们便想着一起来帮着李嫂子做饭,顺带从家里拿点菜来并一桌。”

    “公子好久没来了。”

    “也不知老爷和夫人他们到庆阳没有?”

    听着几个老妇人暖心的话语,贺晨笑呵呵一一回应。一群孩子都仰着小脑袋看着贺晨和钟良两人。

    李轩从堂屋出来:“公子,良叔,我冲好茶了。”

    贺晨朝一众妇人笑说:“麻烦各位大娘了,我们到屋里去喝口茶。”

    老妇们笑眯眯点着头,李轩的祖母扭头看了看站在石阶上的李轩:“小轩,带着弟弟妹妹在院里玩,别去打扰到公子。”

    贺晨端着大碗茶,吹了吹浮着的茶叶,喝了一口放在饭桌上:“良哥,如果大南军攻破曲江,甚至平江,我们将愿意跟随我们的百姓安置在大弯山,是否太过冒险?”

    钟良双手端着大碗吹了吹,抿了一口,将大碗端着回话:“公子,一旦百姓撤往松州府,他们能带走多少米粮?又能走出多远?有多少人能到得了松州府城下?”

    贺晨注视着钟良,听钟良说完这段话,钟良没有停下来:“这些方面,公子都有深思熟虑过。如同公子说过的一样,曲江、平江、子河、元盘这四县之地得天独厚,水流充沛除外,土地肥沃,松州府其他县,就没有比得过的,那么些人涌到松州府,哪来那么多粮食给百姓吃。”

    两人不约而同叹了一口气,贺晨端起大碗大大喝了一口,钟良提起壶给贺晨续上水落座:“公子,只有照你所想,才能更多保住百姓的命,我们造了船和大排筏,情势危急之下,我们将百姓尽数往着水库上方的腹沟里藏,我们有粮食,在深沟密林当中,纵是现时砍树平地,搭些窝棚出来暂住,要挺过寒冬并不难。我们护庄队和一众青壮只要守住水库,不让大南军上岸,百姓自是安全无虞。重点在于,到那会,皇朝的大军肯定会到来。”

    “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数万人的性命在我一手,实在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生怕一个疏漏之下,遗恨终生。”

    “公子,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如果没有你这么些年的付出,大弯山怎会发展得这么好?而且,我们贺家护庄队如果全员在水库边拉开阵势与大南军抗衡,不亚于一支千人精锐之军!公子,我很有信心。”

    贺晨重重点头!

    晚饭吃得很饱,每一道菜,都朴实却充满了家的味道!

    饭后,一群小孩子早早睡下之后,寨子中的妇人都三三两两到李虎家来见贺晨,贺晨与钟良吃着炒花生、炒蚕豆,喝着大碗茶与妇人唠嗑,直到李虎母亲到贺晨跟前说热水准备好之后,院中的一众妇人才散去。

    “大娘,辛苦你们了。”

    “公子可不能这么说,要不是老爷夫人,还有公子,我们这些穷苦人怎么能够过得这么好。我们能够给公子做些吃的,我们开心,贺家对我们像山一样的恩情,我们这辈人,下下辈人都还不清。”

    贺晨和钟良劳碌一日,上床之后不久便沉沉睡去。

    八月初三一早,贺晨和钟良才起床,李轩便跑进屋中:“公子,洗脸水烧好了,祖母正在熬粥,洗了脸之后,就可以吃了。”

    贺晨很喜欢李轩这个小机灵,也不知有没有李轩的名字是贺晨所取的缘故。贺晨伸手摸了摸李轩的头:“长的真快,一眨眼就这么大了。”

    贺晨和钟良离开寨子时,寨子里的一众老小都在寨子口相送,贺晨向一众人拱手一礼:“各位大娘,再过两三日,田庄的谷子和玉米就收完了,壮劳力回来之后就好了。寨子里的青壮目下都不在,几位大爹身子骨又不好,不要靠近密林和深水处。”

    一众老妇人连连点头,有妇人抓着孙子孙女就是一通训斥:“看吧,公子吩咐不要往着树林里钻,也不要往着深水处去玩!听见没有?”

    贺晨和钟良相视一笑,两人朝众人挥了挥手,翻身上马。

    贺晨骑着马,一路没有怎么说话,钟良知道,贺晨想家,想父母,想弟弟妹妹了。

    看着路两边,一个个山坳里的田埂上晒满谷草,每一片水田里清澈的水面上,成群结队的鸟时而飞起,时而落在田埂的谷草上,贺晨再度长长一叹!

    “公子,我知道自己没有忧国忧民的胸怀,但我不希望公子这样苦着自己!贺家田庄做的够多,做得已然比天下的田庄都好!公子只是一个代县尉,就算公子身居皇朝宰相之职,很多人和很多事总归是管不到,管不了。”

    贺晨回头看着钟良,钟良从贺晨眼底看到了深深的悲凉!钟良心头揪心的疼!公子为什么不像那些富家子弟一样,读书赏景,或是花天酒地?可若公子真是一个不谙农事,不识疾苦,只懂眠花宿柳的无用书生,那自己是否还会跟随?哪怕贺家救了自己一家,哪怕父亲临终之时万般嘱咐自己守护贺晨,想来自己是不会的吧。看着贺晨的背影,钟良摇头苦笑,自己都在想什么呢?弟弟跟在二公子身边,妹妹跟在三小姐身边,好像这是自己的命吧,不好吗?好的很!

    贺晨和钟良回到贺府不久,宋文光着急忙慌登门,尹溪引着宋文光到了中堂,未等贺晨出声,宋文光向前一步,单膝跪地:“大人,李彬派人传回战报,曲江城已破!”

    贺晨起身抓住宋文光双手:“宋头,起来!”

    宋文光就势起身,一双虎目已然泪花滚滚!

    “几时传来的战报?”

    “一个时辰之前。”

    “可传回杨怀武将军所率大军音信?”

    “杨将军驻扎在老虎关。”

    贺晨抬步走到中堂门口,看向南面不断摇头。钟良来到贺晨身后,扯了扯贺晨袖口:“公子,接下来该怎么办?”

    宋文光和钟良一左一右盯着贺晨侧脸,贺晨转身:“宋头,立刻派出所有衙房兄弟,到各镇各村连夜组织青壮安排百姓转移,留下两百乡勇维持城中安稳,其余乡勇协同衙房兄弟接百姓入城。记住!牛马驴架车运粮,其余猪鸡鸭鹅全部就地杀了取肉。”

    “良哥,通知北城外所有庄户收拾,尽快撤进大弯山!城北一应田庄里未收的谷子玉米,先放一放,以撤离百姓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