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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而逆流 第13章 恶战

    章沿牙关咬紧,自鼻间重重呼出一口浊气:“传我将令,命骑军一分为二,一路堵住敌军来路,一路自左路向右翼后方迎杀!命弓兵前移堵住右翼前阵!”

    滚滚铁流军阵密疏有度,犹似洪潮一般席卷着大南军营右翼疾推,没有遇到像样的抵抗,长刀挥砍劈拉之间,一个个大南军卒或是民壮不断倒下,很多人还未倒地,又被战马撞飞或是踩踏而过!尾端的东承骑兵沉着而冷静,将一个又一个堆积的“小山包”点燃!章沿站在战车上,看着杨怀武所率骑兵一路畅通无阻一般将己方军营右翼刺穿!面色阴冷,一双眼睛通红。损失不可谓不重,好在攻城器械和物资没有放在一处,要不然怎么攻城!

    转头往着军营后方看去,见己方骑兵已穿插到了中军后方,章沿右手紧紧握成拳:“逞一时之勇又能如何?我定让你有来无回!”

    才是一转眼的功夫,章沿看向杨怀武所率骑军时,一时怔住了!杨怀武率领骑军居然向东疾速远离大营而去!

    章沿一声长叹!还是小看了敌军主将,以为对方会乘势扩大战果,未曾想对方如此谨慎而沉着,懂得见好就收的对手,不好应付呐。

    章沿果断下令:“传我将令,骑兵回撤,不必再行追赶。扎营布防,防止敌军偷营。”

    副将气冲冲跑到章沿面前:“将军,我率骑兵从敌军来路去截杀他们。”

    章沿抬手制止:“敌军虚实未知之下,怎知不是诱敌深入之计?倘若真遇敌军伏杀,连连受挫之下,军心必然不稳!当下要务,先行扎营并布防,以防敌军夜袭。”

    副将胸口起伏,拱手抱拳:“末将遵令!”

    刘勉看着杨怀武率领的骑军由远及近,向着远方看过,确定没有追兵,急忙下令将城门打开。

    杨怀武接过刘勉递来的茶水,喝了一杯,又让刘勉续上两杯喝下之后才向刘勉说了战果:“此次突袭,战绩不错!敌军折损的军卒和民壮,料想不会低于三千。辎重和帐篷也被毁了不少。”

    刘勉和杨怀武两人又针对防守诸事商量了一阵之后,两名骁骑将军入厅禀报:“禀将军,我部人马有三十四人未归,另有二十二人受伤。”

    “禀将军,我部有四十一人未归,另有三十七人受伤。”

    杨怀武和刘勉两人听了禀报,心下一沉!未归之人十有八九已然丧命,能回来的可能几乎全无。

    杨怀武沉声开口:“做好册录,待明日与大南将领讨弟兄们的遗体。”

    “是,将军。”

    两个骁骑将军退下之后,刘勉为杨怀武卸着战甲:“杨老弟,今晚你便好生休息,守城之事交给我。”

    杨怀武点了点头:“好,便辛苦你了。”

    八月初六,天刚拂晓,杨怀武的亲卫叩响杨怀武屋门:“将军,刘将军有请将军到城头,大南军已逼近南门。”

    杨怀武一咕噜翻身下床,麻利穿上衣衫,亲卫帮着披上战甲。

    到了城头,刘勉双眼通红看向急步而来的杨怀武,两人并排站立,看着如潮水一般涌来的大南军阵,两人相视一眼,彼此眼中的凝重不言而喻。

    “南墙上所有护垛之下,能藏的军卒也就八百之数,再以大盾辅之,能够扛住敌军两波攻势,我们的投石车投射距离比不得敌军,若是敌军突破,并开始近战攻城,我军再予敌军迎头痛击!”

    “老刘,瓮城这边你先带弟兄们顶一阵,我到城中作些安排,之后及时换你。”

    刘勉抬手在杨怀武胸口捶了一下:“好,你去安排吧。”

    大南的民壮和军卒喊着号子,一步一趋推拉着沉重的投石车和驽炮向着城池靠近,民壮和军卒推拉着的投攻城器械如同打横的长龙,这条长龙的后边,紧跟着阵列齐整的弓兵,再之后便是严阵以待的轻骑,。

    章沿望向城头,目光中闪过一丝复杂神色,之后便被满眼的漠然替代。

    “传令刀斧两营,敌军若是出城接战,轻骑兵接战之后,刀斧两营结阵扑杀。”

    “是,将军。”

    刘勉亲卫很是焦急:“将军,敌军如此阵势,倘若一直压制我军,让敌军靠近城头,我军可就很难挡住了。”

    “沉住气,攻方能舍命,我东承军中岂有畏缩之人,更何况我们一人足可换其三五人!”

    亲卫没有再敢出声。

    “传令下去,都保护好自己!谨听将令,敌军若能靠近一箭之地,展开反击。”

    儿臂粗的麻绳在绞盘转动之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随着令旗挥舞,石块、火团划出弧线朝着城头方向而去!

    城头的垛墙兵仓内,军卒们清晰听到袍泽剧烈的心跳声,细密的汗珠顺着军卒们的额头划落,绷紧的心弦,让城外那投石车的声响格外刺耳!

    “嘭!嘭!嘭!”声不绝于耳,成年人一抱大小的石块,在投石车的猛力投射之下,不论是落在了护城河内外的土地上,又或是落到护城河当中,伴随着“咚嘭声”,能够感受大地传来的震颤感!当石块投射到城墙上,随着撞击的声音传出,东承军卒的心都仿佛大了数倍,想要撑裂胸口,跳将出来!

    浓烟滚滚,少数撞到城墙及砸到城头城内的石块四散飞溅,不时传出军卒的惨呼或是痛哼声!

    章沿的脸色多了几分怒意,十之一二的石块和火团抵达城头或是城内,余下全都夯地或是炸出水花,章沿仿佛看到城头敌将在嘲笑自己!

    刘勉朝令兵下令:“传我将令,命投石车和驽炮做好准备,敌方投石车及驽炮进入射距之后,以三架之力集中摧毁敌军器械为要。另,传令军卒好 生护我自己,怯退、哄闹都,杀无赦!”

    “遵将军令!”

    战车上的章沿远眺城头,看着城墙之上高高扬起的投石车臂架,章沿不由捏紧了拳头!尽管牙关紧咬,有再多的不甘,章沿也只能压制着心头的怒意,因为攻城,历来总是要以人命去填的道理,为将者深知,而无奈!

    “传令,投石车和驽炮往前再进十丈!督战队给我压上去!石弹换小一些,死命给我投射!”

    “遵将军令!”

    令旗挥舞之下,盾兵结阵,将投石车及驽炮投射军卒护住,两方的石块、覆草石弹、铁木驽箭、火弹拖着尾焰在交织,绵延数里的天空飘荡着浓烟,痛呼惨叫哀嚎声不断从两军阵地传出!

    章沿的脸色越来越凝重,老虎关守军的守城意志显然超乎自己想象!这是刘勉率军在一洗前耻,报仇雪恨!

    两军你来我往,激战一个多时辰之后,章沿无奈下令鸣金收兵!过犹不及之理,章沿深知。

    两军将卒不由长舒一口气,纵使在下一场战斗中死去,能够多活一阵算是一阵,有谁不怕死去呢?

    杨怀武走上城头时,受伤的军卒正被袍泽或抬或背着往下走,民壮和乡勇配合着军卒急匆匆补充着石块、石弹等。

    “老刘,这场守城之战,儿郎们打得好!”

    刘勉吐出一口长气,眼眶发红:“曲江城的每一场血战,儿郎们都抱着拼死之心!自从曲江城失守,我们曲江守军残部退守至老虎关,每个人都在为曲江城的失守痛心!而老虎关之存失,关乎身后几十万百姓的性命,其中就有逝去袍泽的家小,有我们自己的家小!这一场若是再输,我们都知道将意味着什么!”

    “放心!老刘,我麾下一万将卒,与你们一起,守护老虎关,守护我们的家小百姓!不论如何,都要给贺县尉留下多一些时间。”

    大南军帅帐,章沿看着麾下一众将领:“诸位兄弟,敌军拼死守城,足见东承皇朝的援军还在路上,甚至还在调度;其二便是老虎关以北的百姓此时正在惊慌无措地准备逃离;其三,敌军想要将我们扼止在老虎关以外!是以,哪怕付出的代价再沉重,我们都得让敌军疲于应对!要么就是在我军狂风骤雨的攻击之下,摧毁其军心!要么便是逼其出城迎战!”

    “末将等遵将军令!”

    八月初六酉时初,章沿见攻势渐显疲态,果断下令收兵。

    刘勉和杨怀武两人看着如同潮水般往后退走的大南军,绷紧的心神才放松了些。

    “走吧,让你我的副将来守城,我们都该下去好好吃口热乎的,再饱饱的睡一觉。”

    两军你来我往接战四日之后,两军犹如烧沸的油锅一样,一个火星的迸发,都有可能让两军进行死战!

    八月初十夜,北风悄至,天色拂晓之时,扬扬洒洒的雨帘将老虎关内外笼罩了个严实,童南征抬手掀开帘门,看着雨帘不由摇头叹息不已,这老天都在帮着东承吗?

    老虎关南门城楼上,杨怀武和刘勉分坐方桌两侧,两人端起茶杯向前相敬,一口饮尽,亲卫帮两人续上茶水。

    “杨老弟,天公不作美呀!这几日跟敌军斗了这么多场,这大南军将卒恐怕都有些沉不住气了!再斗个两场,兴许我们的军心便能稳压敌军一大截!”

    “世上哪来双全之法?如今秋雨绵绵,我们安坐城中,补充守城物资是其一,让受伤的兄弟安稳养伤是其二;弟兄们得以安生歇养两日,不是更好?反观大南军,在这秋雨中,不但要考虑夜里御寒,还要考虑烧煮所需的柴炭,这吃不好,住不好,出了帐篷便是一脚烂泥,很难想像,若是这雨真下个两三日,大南军到底是撤回曲江城,还是垂死在城外挣扎?”

    刘勉端起茶杯:“来,杨老弟,我敬你一杯!”

    平江城,贺晨端坐主位,宋文光、柳武、李彬、李强、高虎五人依次坐于下首。

    “诸位,如今秋雨已至,睢这架势,没有两三日,不会停。目前,还没有撤至城北的百姓,兴许会有侥幸之心,希望诸位加以耐心劝导,大南军十余万人犯境,又取得了曲江县,敌军主将不会甘心止步于老虎关,所以两军接下来的战斗厮杀只会更加惨烈!尽快将所有百姓、米粮、大牲口撤至城北,之后回拢本县乡勇、衙役、青壮到城中做好战斗准备。”

    李彬率先开口:“大人,刘将军让我们三支小队回到平江,便是让我们率领一众乡勇弟兄为守城做准备。”

    贺晨点头轻笑:“这近月以来,李彬、李强、高虎三位牙门将,风餐露宿,日夜兼程,给我们送回了诸多重要讯息,辛苦了!”

    李彬、李强、高虎三人起身向贺晨抱拳:“谢大人体恤!”

    “三位请坐,接下来守城物资的筹备诸事,还望三位多加辛劳。”

    “谢大人信任!”

    贺晨看向柳武:“柳头,城北的百姓安置,可有难处?”

    柳武点了点头:“大人,有部分百姓没有反对大人的安置之法,毕竟年青力壮的百姓安置于城北一带,纵是战事不利之情形下,要撤入大弯山要容易许多,他们是认同的。然有一部分百姓认为,家小分离,难免日夜牵挂,各种理由层出不穷。”

    贺晨很是认同:“对,柳头所说在所难免,毕竟惜命是人之本性,只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如不坚决实施,一旦战势不利,届时必将一团乱麻!我们知其危害之深,是以当坚决执行安置之法。”

    柳武起身抱拳:“请大人放心,卑下一定不负使命!”

    “坐吧。”

    贺晨看向宋文光,宋文光忙开口禀:“大人,城中一应物用,卑下正在清点当中,再有两三日时间,卑下定将册簿交于大人。”

    “将牢中的一干人犯,都送到煤场去,增派些人手看守,让董头过两日抽一些民壮出来,多脱些土煤出来以备不时之需。”

    “是,大人。”

    见宋文光欲言又止,贺晨发问:“宋头,有话但说无妨。”

    “大人,提及煤场,王夫人不但一直让王重在追问王家库房银两一事,且问煤场获利如何处置一事?”

    贺晨端起茶杯,浅饮一口润了润喉:“如今根本没有人手和精力查究王家库房银两一事,着人通知王夫人,县衙可派出衙役守护王家人清理旧宅焚烧物,让衙房弟兄认真记录在册,案宗好生保留。至于煤场一事,告知王夫人得知,每日出产都有衙房笔吏记录,待战局平息之后,县衙自会与王家协商获利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