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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而逆流 第87章 夜话

    黄品良凑近贺晨:“贺大人不必自责!陛下对这种目无王法的权贵子弟很是厌恶!陛下时常感慨,世家权贵底蕴深厚,有的世家权贵子弟才品俱佳,温润如玉!可同样有不少人,像路家子弟,像这范家子弟,污了祖上忠烈英名,更将毁掉得来不易的权势富贵!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呀!”

    “内侍大人,下官已将宅院安置妥当,这就前往吧?”

    黄品良点了点头:“时辰尚早,不若各位大人到某下榻之所喝两杯茶解酒?”

    “谨遵大人所命!”

    范明睿被谷雨一路掐着拎到一楼大厅,酒楼掌柜及一干小二站在柜台不远处不知所措,而在大厅中吃饭喝酒的宾客则是纷纷躲到大厅一角,想离对峙的两方人远一些,出于想要一探究竟的心理,并没有想过要离开迎宾酒楼。

    黄品良和贺晨一行缓步到一楼,范明睿朝谷雨轻声求饶:“你放开我,我即刻带人离开。”

    “现在不是你说了能算的。之前路家和李家两个公子哥到南州一事,你不知道?”

    范明睿没有说话,心里却在想的是,就他俩能跟我比吗?

    黄品良率先走到范明睿身前,看着像掐小鸡一般被掐得狼狈不堪的范明睿:“范公子,你既无官职在身,也无爵位,谁给你的底气这么嚣张跋扈?”

    “这位大人,难道在下到你们雅间敬酒有错?”

    “你有那个资格?雅间里坐得都是皇朝官员,未经允许便进雅间无礼冒犯,你说治你一个什么罪名?”

    “今日之事是在下不对!在下向诸位大人赔罪!还请各位大人念在我祖父面上饶恕在下这一次。”

    “国公爷要是知道你在外边目无王法,胡作非为,不知国公爷将会如何惩治于你?”

    “敢问大人尊讳?就职何处?”

    “枉费这些个心机作甚?劝你一句,识相的尽快离开南州,南州一派祥和之景,不容你在此放肆!谷将军,放了他吧。”

    谷雨松开手,一把将范明睿推开两步。

    黄品良眼帘微垂:“范公子,听说你意欲用身边侍婢与贺大人进行置换?”

    范明睿面色凝重地看了看黄品良,又转眼看向贺晨,眼中意味莫测!

    黄品良呵呵直笑:“奉劝你一句,回到国公爷身边安生侍奉,让国公爷多教一教你如何为人处事,切莫给国公爷找麻烦!”

    “在下受教了。”

    范明睿带着一众护从离开酒楼,黄品良摇了摇头径自朝外走去。

    黄品良和贺晨一行数十人离开迎宾酒楼之后,在大厅饮宴的众人复又坐了回去,不一会功夫,厅中再度喧闹起来。

    离州衙不远的一座三进宅院,南州府衙设立之初,经过州衙一众主官商议以七百五十两的实惠价格买下,作为州衙专门接待帝都到南州的上官。

    贺晨一众陪在黄品良身边踏入外院大门,看着干净的地面及回廊边上成排的花草树木不由连连点头:“诸位大人有心了!这人上了年纪之后,官驿总觉着睡不踏实。某在此谢过了!”

    贺晨一众连忙回了一礼!

    经过二进院,见院中回廊上已然掌灯,黄品良四下看去,石块垒砌的小河环抱着一座小石山,小石山对面是一座凉亭矗立在一个小湖之上。

    “贺大人有心了!这样的宅院,住上一晚必能尽解疲累。哈哈哈哈!”

    正堂,两个小吏很快将茶水冲泡好呈至堂中。

    “贺大人,南州之条件确实得天独厚!这茶喝着就是舒服。”

    “等内侍大人回帝都之时,下官备些给大人。”

    黄品良哈哈大笑:“某也不跟你客气,贺大人相送之茶,更具韵味不是!”

    正堂中立时响起一阵欢笑声!

    黄品良放下茶杯:“之所以请诸位到此一叙,是因某在出宫之前,陛下有过交代!自南州府衙设立以来,南州之变化,让陛下很是欢喜!陛下对诸位在南州的一应表现及功绩记在了心里,陛下希望诸位大人在南州再接再励,陛下不会忘记有功之臣!”

    贺晨跟衙中一众主官起身向着正堂供桌方向恭恭敬敬行了一礼,算是向辰光帝谢了恩。

    黄品良待贺晨一众行过礼之后才回主位落坐:“都坐,自大南派军进犯我东承以来,暗鹰一直都在留意着南州,暗鹰作为陛下手中的一把利剑,对于路李两家,乃至范家的一些举动,都会如实向帝都奏禀,是以,诸位大人不必担忧,尽管各展其才为南州兴盛出谋划策便是。”

    贺晨及南州一众主官,欣喜之余难免也有忌惮!毕竟暗鹰能够对南州了解日深,也就意味着自己等人的举止同样也在暗鹰监视当中,众人心中往深里一想之后也就很快释然,只要自己尽心竭力做好份内之事,对暗鹰又有何惧?

    黄品良很是满意贺晨一众的反应,对帝都的敬畏和忌惮必须一直放在心上!否则以南州之先决条件而言,若是府尹及州衙一众主官阳奉阴违,轻则对百姓而言是一场灾难,重则对皇朝也是一场灾难!

    “贺大人,范国公辅佐先皇有功,是以陛下厚格恩赏四州盐营之权,四州之地之盐营权足以让范家富贵绵长,若是再加上一个南州,那更加贵不可言呐。你说呢,贺大人。”

    贺晨朝黄品良拱手郑重一礼:“谢内侍大人提点。”

    黄品良微微点头:“南州接下来将要接收松州府六万百姓,陛下也将逐渐把发配之人尽数指往南州而来,人丁多起来之后,各位大人肩上的担子更重!需要各位大人付出更多心力,才能不负陛下苦心和重望。好在诸位大人都是年富力强的青年才俊!完全担负得起陛下之期望!”

    “下官等人必不负陛下厚望!”

    黄品良目光灼灼看着贺晨:“贺大人,某在南州会呆上一段时日,待贺大人将南州政务安顿一番之后,某便随贺大人前往清水县及鹿县交接的道人坡山岭,某不是不放心贺大人能顺利挺进蛮荒大泽,更不是担忧贺大人不能妥善安置迁来的六万百姓,而是陛下要透过某这双眼睛好好看看道人坡这个起点。”

    “下官遵命!”

    “在此,某也跟各位讲句掏心窝的话,黄白之物不必费心,某乃无亲无故之人,南州背负陛下重望,某会欣然接受各位大人相赠茶叶,但绝不想从南州带走任何黄白之物。”

    贺晨及衙中一众主官齐齐起身朝着黄品良躬身一礼!

    黄品良起身扶了贺晨一把:“诸位大人不必如此,南州一行确实给某很深震撼,所见所闻皆让某耳一新!南州不同于东承的任何一州,欣欣向荣之景让某身心都像是被洗涤过一般。”

    众人又欢谈一阵之后,贺晨率领衙中众人向黄品良辞别:“内侍大人,初到南州,难免疲累,下官等不便再多打扰,下官这便告辞了。”

    黄品良笑呵呵点了点头:“好,各位大人也早些回去歇息。”

    贺晨回到贺府之时,三进院的正堂中,裴书瑶等一众女眷都在翘首以盼。贺晨走进正堂,裴书瑶起身迎上:“夫君,我们备了热茶和葛根粉,夫君先坐,玉儿快去端上来。”

    贺晨扶了裴书瑶落座:“夫人,胃口可好?”

    裴书瑶轻轻点头:“夫君放心,我的胃口很好。”

    “今日让你久等了。”

    裴玉端了葛根粉进正堂,裴书瑶接过递到贺晨手中:“夫君,今日也喝了不少,吃完葛根粉身子会好受些。”

    贺晨依言接过,一勺勺吃着:“夫人,有没有什么想要吃的菜?”

    裴书瑶一脸喜悦:“夫君,府中都有,若是我想要吃的菜府中没有的话,我会让昌伯去买。”

    “明日一早我让徐大哥去看一看有没有你喜欢的河鱼。”

    “嗯,夫君安排就好。”

    贺晨将空碗递给裴玉:“玉儿,去备些水我一会泡一泡。”

    “是,公子。”

    裴玉带着尹溪和杨雪两女离开正堂之后,贺晨将裴书瑶一双玉手拉到手中:“夫人,本该好好陪伴你,奈何衙中事务不断。”

    “夫君,不用担心我,府中不但有玉儿和昌伯,还有尹溪和杨雪照顾着我呢,夫君安心处理衙中公务,我如今衣食无忧,吃得好,睡得好,又有夫君这样的好男儿陪伴,我已经是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走吧,时辰不早了,回屋早些歇息。”

    “嗯。”

    回到屋中,贺晨搂着裴书瑶走到床边,轻柔扶着裴书瑶坐到床上,蹲下身子为裴书瑶脱去平靴,裴书瑶满眼全是贺晨,心眼里全是爱意!

    贺晨扶了裴书瑶躺下,侧卧身子也躺到裴书瑶身边,裴书瑶一双秋水剪瞳里满满映着贺晨,贺晨伸手顺了顺裴书瑶鬓间秀发,在裴书瑶丰润的樱唇上吻了一口:“夫人,安心睡,我去浴房泡一下这一身酒气。”

    “夫君,玉儿准备好了,今晚你便成全她吧,她们面皮都薄,若是夫君不给她们一些甜头,她们可就要患得患失了。”

    贺晨将手从裴书瑶玉颈穿过,轻柔把裴书瑶搂进怀中:“夫人,我实是不愿伤你的心。家中虽说已是难得的和睦,可二叔,还有我听过的一些妻妾交锋,我真不想你委屈自己。”

    裴书瑶往着贺晨怀里拱了拱:“夫君能够为我这么想,我已经满足了,不瞒夫君,说心里没有不舒服,那是在自欺,可是夫君明白,不论是玉儿、尹溪和杨雪,甚至是芷儿,在贺府内院住着,世人的眼中,在名义上就是夫君的人,就算夫君有意放她们出府,她们愿意吗?我们贺家是富贵人家,如今夫君更是贵为一州府尹,都知夫君得了陛下赞赏和信任,未来前途不可限量,比起出府寻一平常人家嫁作人妇,她们自然知道该如何选择。再说,夫君英武非凡,外间有多少女子想给夫君做妾而不得,她们近水楼台,若说她们有一点心思想要离府,我万万不信。夫君,你想过没有,若你执意想着哪日送她们出府,你就是拿走了她们的命!你让她们怎么活?抱着美玉不要?却去捡一块瓦片当宝吗?在夫君身边锦衣玉食,富贵惬意,比起嫁作寻常人妇,每日浆洗劳作,操劳忙碌半生没有多少盼头,你不是在剜她们的心吗?还有根本性的一面,夫君将来必然会位居朝堂高位,若是子嗣单薄,不说父母亲不会答应,我也不会答应!只有我们贺家人丁兴旺,富贵和荣耀才更有可能延续!贺家的富贵权势,足以蕴育更多优秀的子孙来光大贺家门楣,这是父母亲的心愿,也是我的心愿。只有贺家足够壮大,才不致于让松州府李家那样的家族有胆在夫君面前放肆。”

    贺晨将裴书瑶搂得紧了一些,裴书瑶在贺晨长着胡茬子的下巴轻轻一吻:“夫君,她们都是苦命人,幸得夫君收留,她们才得以脱离悲惨的境遇,若是夫君有意,夫君安置在老虎关那边的数百女子,没有一人不愿为夫君诞下子嗣!”

    贺晨在裴书瑶翘臀上轻轻一拍:“你把夫君当成了什么了?”

    裴书瑶咯咯娇笑:“夫君,我也就打个比方而已,若真让你去,莫说我舍不得,铁打的身子骨也经不住。”

    被轻轻又拍了一巴掌的裴书瑶在贺晨怀里扭了扭娇躯:“夫君,我不敢了。夫君,你还记得吧,十一年前大南犯境之时,那些官员的无能,让多少百姓流离失所,死无葬身之地!真是人命贱如狗,面貌姣好的女子,一石粗粮便能换得,若是面貌一般的,能够有口吃的,巴之不得被人带走,莫说交出身子,就算是被肆意打骂,但凡只要能活着,什么样的事没有。如同夫君所说,人生本就如同逆流,夫君一路走来,还有回头的余地吗?莫说陛下或许不会放手,单说你费尽心力才让南州有了今日光景,若你放手,你放得下吗?你放心吗?还有对你寄予着厚望的同僚、下属、弟兄袍泽!夫君从代理平江县尉一日起,已然身系数十万百姓之生计安危,如今更是近百万人指着夫君让他们能过上安稳日子,能让日子有盼头,夫君若不光大贺家,这一切从何谈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