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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青传 第49章 蓝色烟花

    风声鹤唳,兵丞归京。

    城门戒严,外乡客自是多加盘查,一众人几次欲出城被拒。

    一度繁闹的十里长街开始重新修整,京里盛传:

    皇帝受了惊吓开坛做法;

    戚贵妃险些小产;大昭寺新修了一樽金佛;

    有个慧根极好的小和尚被请入浮华殿日日讲经;

    上殿门内又出了个得力新贵……

    除了些价格低廉的医馆药坊,大多数商店的生意都愁云惨淡,连带嘉福客栈里住着的人,都安静下来。

    依云回来时,闭着嘴摇了摇头。

    “你总是一张冷脸,荟姨,她喜欢你,你去请。”

    “今天都去三次了,青姑娘说身体不适,那日怕是受了惊吓……”

    夜楚云慌张的踱了几步,心浮气躁,“我那日不应该离开。不行,我自己去,我去问问……”

    “主子……”

    夜楚云来到对面房门前,敲了又敲。

    “人在大堂呢。”依云跟过来。

    夜楚云急急的往堂下看去,沈青正跟师兄师弟师妹坐在一处,无聊的看秋霜和林华玩着“打兔子”的四顶棋,哪里有什么身体不适。

    韩子默跟紫月寒坐在另一桌,虽有季雨霏陪坐,但是三个人都静悄悄的,谁都看得出来,紫月寒脸上的心不在焉。

    终于憋不住的韩子默,淡然的问道,“青主可是有心事?不如讲出来,韩某或可解答一二……”

    紫月寒愣了一下,心里揣度了一会,才慢吞吞的开口,“嗯……我有一个朋友……得罪了另……”

    韩子默轻皱了下眉头,且不说一连多日的沉默,就这番吞吞吐吐的的语气,便是不对劲。

    季雨霏依然爱打断别人,诧异的问道,“什么朋友?青主也有朋友?”

    紫月寒气闷,哑口无言,端茶喝了一口,淡淡的摆了摆手。

    “小八,你走这儿!你看你又快被打掉了!”

    “不是那儿。唉……”沈青急叹。

    “哈哈,我又赢了!”林华冲着秋霜伸出手去,“给钱!”

    秋霜噘着嘴,一脸不情愿的往外掏铜板,一看那荷包,已经空空如也了。

    “你别总那么莽撞,迂回一下好不好?你那样直勾勾的冲上去,不是找死?!”

    沈青戳了戳秋霜的额头,端着师姐的架子教训道,“笨死了……”

    紫月寒举着茶杯,蓦的攥紧了些,心里叹息了一声。

    “师姐……你总念我……我都不知道该走哪里了……一步错步步错……钱都输光了……”秋霜委屈的给沈青看了看荷包底。

    程江忙的打圆场,“六师妹别打岔,你又不是她,你怎么知道她怎么想到。小八看着笨,其实……”

    秋霜一脸期待的看过去,程江诚实的说道,“就是真的笨,什么都不爱过脑子……”

    “师兄!”

    “没事,什么都不放心里,也挺好。”

    程江安慰道,可视线却扫过沈青的侧脸。沈青神情不明,余光却是不经意间捕捉到一个颀长的紫色身影。

    “卿……沈姑娘……”夜楚云看着大堂里这么多人,只好改口。

    “师兄,你们先玩着,我去楼上补个觉。”沈青突然起身,客气的冲夜楚云点了点头,“夜公子。”

    说完她便错了过去,淡然的往楼上而去。

    夜楚云伸出的扇子又缩了回去扇了几下,讪笑,“这天,有点热哈。”

    林华把赢来的钱都撒在了桌子上,往秋霜那儿一推,“还给你!”

    说着,他拍了拍自己尚且稚嫩的胸脯,说道,“我才不与小女子一般见识,能屈能伸,才是真丈夫!”

    韩子默幽幽的扫过紫月寒的脸,好似听见了第十六次叹息。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靠在窗边看书的沈青忽听见窗户一声敲击。

    她有些犹豫,窗板又响了一声,感觉像哪家顽皮的孩子拿石子砸人家窗子。

    沈青悄悄走到窗边,小心翼翼的开了一条缝,一个白色的小物事砸了过来,直直的穿过窗缝,蹦蹦跳跳的滚到了桌案上。

    珠圆玉润,晶莹剔透。

    沈青蹙眉,打开了窗户。

    长明街夜间戒严,所以除了些七零八落架起来整修的梯子,空无一人。

    此时,在刚刚修整连泥缝都还没抹匀的石砖上,站着一个手舞足蹈的人。

    夜楚云看着沈青看见了他,便不停地打着手势,想必是怕惊动巡街的官兵,更或者是怕惊动某些客栈里的人。

    他的脚下此时整齐的摆了十几个黑黑的竖管子,很像某种做暗号的烟爆管,夜楚云正不停地指指管子又指指天空。

    沈青没看懂。

    夜楚云怕她关窗,忙的抬起袖子,二指一掸,指尖燃起一簇幽幽的蓝火。然后他往最中间的一个管子上一弹,上面有个火星一蹦,继而又跳跃着勾出一连串的火星。

    接连几声微小的“哧哧”声做引,一束束幽蓝的火光冲上天空,“砰砰砰”的几声脆响骤然而起,在空中炸成了一片绚丽夺目的烟花。

    绡紫幽蓝,打着卷,流着线,如花开,如行云。刹那而开,刹那而灭。

    真实之外,浮生若空。曾经绚烂,何叹苦短。

    这是属于沈青的烟花,蓝色的,没有火光的。

    沈青第一次见这样的景色,呆了一般。她看的痴,而楼下的人更痴。

    原本安安静静的街道上,一丛一丛的疑问汇成了一片,似乎人人都开了窗,眼里掠过蓝色的光,却没几个人目睹了全部的瑰丽。

    紫月寒遥望着天空,蓦然垂目,寒若冰窟的心上忽然泛出了一丝不适感。他依然不懂,这隐隐的酸涩因何而生?

    沈青头倚靠在窗边,淡然回望,心有释怀,过往不可追,来者犹可忆。

    她收回目光往窗下看去,夜楚云墨袍长立,难得的端肃正经。他微微笑着,眼神缱绻,他没有说话,好像又说了很多。

    “何人?!长明街戒严,你胆敢在此?”

    “刚才的蓝焰火,是不是通敌暗号?”

    “是不是还有叛党余孽?抓起来!”

    一队禁军高喝着,举起了长枪往这边奔来。夜楚云了望了一下,捂了脸,随即一展身形,往另一边飞跃而去。

    沈青终于忍俊不禁。

    夜楚云带着四队禁军几乎逛遍了半个上京城,才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

    他爬上了楼,用扇子不停地扇着风,嘟囔道,“现在禁军里都有这么多高手了?”

    待走到沈青的房门前,他又停下了脚步,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郑重的走了过去。

    他轻轻的叩门,门里很安静。

    待他失落想回房时,却听得里面传出了一声轻轻的咳嗽。

    夜楚云这才回了房间,躺在床上还是一脸春风,满心憧憬。

    一个随世漂泊乱眼飘花的人,突然停了下来,想做个清清白白的人,娶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

    可是缘分如云聚云散,人生很多东西注定不能两全,就像凭空一剑挥下,斩断了前路,也划出了天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