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线人赵一刀 第77章 封地的故事

    确切地说,师父去广东,既是带一宁去历练,也带着一桩任务。

    上了高铁,两人坐好,八爷就向一宁介绍,第一站到广州,接待他们的是一位专做地毯生意的老板。这位老板姓封,叫封地。

    一宁对这个名字本来吃惊,但高铁上不能高声喧哗,只能压低声音:“取个这么大的名字啊?只有封建社会的诸侯才可以封地。”

    八爷说:“你年纪小,只在书本上学习过。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国家才把田土分给农民,叫做分田分土。农村就统一称为分地。”

    一宁小声说:“知道了,就是分土地。他家姓封,就取个这样的名字。实际上是个谐音。”

    八爷说:“封地也是上州乡下人,这名字是他爷爷取的。你猜一下,他爷爷是个什么样的人。”

    凡是师父要自己分析的事,一宁就要多想一会儿。想了一阵,才回答道:

    “一是他爷爷根本没读书,不知道过去要诸侯才可以封地。二是他爷爷读了很多书,希望这个孙子以后有出息,今后做个很大的官。”

    八爷笑了。然后说:“两种情况的分析都是对的,你再想一想,他爷爷到底是读了书还是没读书。”

    这是一道难题。

    一宁想了很久,回答说:“没读书,但在家里有威望,说话算数。”

    八爷顺便问道:“理由呢?”

    “如果读了书,就算初中毕业,学过历史也知道只有诸侯才能封地。就不会取个这么大的名字,而且不合时宜。

    所以,他没读过什么书,就是因为孙子出生后,家里分了土地,他特别高兴,就取了个谐音【封地】。

    其次,这个名字一直被使用,说明他爷爷虽然没读书,在家里的威望比较高。儿子儿媳不敢反对。

    师父,我这个分析对不对?”

    八爷笑笑,点头道:“你能这样分析问题,说明你有自己的判断力了。我再问你一个问题。”

    一宁点头。

    八爷说:“封地成长后,为什么不改名字。”

    一宁说:“一是这个名字寓意好,能够封地,说明他目标远大。

    二是可以引起别人重视,哟,你取个这么大的名字?容易引起关注。

    三是可以作为谈资,别人问起他的名字,可以说起过去的故事,感恩党的政策好。”

    师父小声道:“这半年你没白学。特别是第二点说得好。这封地还真有故事。”

    一宁望着师父。

    幸而他们是坐在这节车厢的最尾头,加上声音又小,并不影响别人。

    所以师父就轻声地叙述起封地来。

    他说封地高中毕业后就跟着本村的一群人南下打工。他力气特别大,在工地上挑沙子,干得起劲,不偷懒,被工头发现了,问他名字。

    听说他叫【封地】,工头就叫他写出自己的名字是哪两个字。封地就用手指在沙子上写出来。这小工头问他读了多少书。

    封地说高中毕业。

    小工头吃了一惊,笑道:“你高中毕业,取个这么大的名字,不改啊?”

    封地很朴实,说道:“我爷爷取的,实际上就是分田分土分地的谐音。”

    小工头把这个事当成笑话,跟自己的大老板讲了。

    听到这儿,一宁说道:

    “我插一句,这个大老板很迷信,觉得这个人不应该打工,调到自己身边最适宜。

    搞房地产的就是封闭一块地方,建起来发财。是吗?”

    八爷很满意,笑道:“对,你现在就有逻辑推理能力了。你再推一推,为什么封地高中毕业不去找个轻松一点的活呢?”

    这当然是考一宁了。

    一宁想了一阵,回答道:

    “分为两种情况,一种是封地家里很苦,哪里钱多往哪里走。他村上有一个人正好也在工地干活,把他带出来了。

    第二种是他对外面的情况也不熟。有人带他,他就跟着人出来了。总之,我觉得他不是自己出来找的工作,是有人带。”

    八爷微微点头:“这个分析对头。乡村里外出打工,基本上是熟人带熟人,至少,第一份工作是这样。”

    一宁问:“他就是这个大老板发现了他?”

    师父点头,然后说:“不会读书并不代表一个人没有出息。这个大老板见了封地,就让他当保镖。

    当了一段时间保镖之后,见这个人很忠诚,就送他去学驾驶。”

    一宁说:“司机兼保镖。”

    “对。这儿干了几年,有一次他回来了,跑到我那儿来算命。实际上是来讨主意。他老板说还有一个厂子是做地毯的,问他愿不愿意去做点管理工作。”

    一宁说:“想锻炼他的才能?”

    师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

    “我听了他的介绍,说,去,一定要去。而且你今后可以自己单独干,开自己的地毯厂。

    他听了一脸茫然,问道,我能办自己的地毯厂?”

    一宁迅速反应过来,说道:“师父,下面让我分析一下。”

    师父点头。

    一宁说:“您当时应该是根据他的名字来建议的。地毯是铺在地面上的。那才是真正的【封地】。”

    八爷一笑不语,只是久久地盯着一宁。

    盯得一宁一脸绯红。

    师父这才拧开矿泉水瓶,喝了一口,再拧紧盖子。

    一宁知道这是师父随时在教自己——就是重要的话不急着说,非要让人充满期盼。

    师父这才说道:

    “令狐推荐你来当徒弟,他的眼睛还是厉害。”

    师父就是师父,表扬一个人时,常常表扬两个人。

    一宁心里十分高兴,这一趟,师父连续表扬了自己两次。

    师父说:“三年后,封地就熟悉了地毯的制作工艺,但他是个讲情义的人,跟原来的老板说,自己想开一个分厂。

    老板也大方,说道,你自己干脆办一个厂。”

    说到这儿,师父问:“现在,你分析一下封地的老板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宁想了想,说道:“有眼光很大气的人。”

    师父感叹道:“世间的道理都很平常。有时间就不要想得太复杂,你说的对。

    这世界上能做一点大事的人,真正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有没有眼光。

    他知道封地一定会比他在地毯行业干得好,与其卡着不放人,不如上阵扶一把。

    所以他老板说,我支持你,而且我还投一些钱作为股份。

    封地只有想法,缺钱。

    缺钱的人只能从小厂干起。

    有了老板的支持,所以,封地的事业越做越大。对了,我们说了这么久的封地,下车见到他,就要改过来了,叫他封总。”

    一宁觉得师父挺幽默。时不时还调侃自己一句,便笑道:

    “好,不准封地,只准封总。”

    高铁在粤广大地上奔驰。一宁心里说,快点,再快点。他想广东是个什么样儿,封总是个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