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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血鬼列传 第14章 马格努斯的遗产(七)

    是口渴唤醒了我。

    我立刻就知道了自己在哪里,也知道了自己是什么。

    没有凡人那甜美的梦,没有冰镇白葡萄酒的梦,没有父亲果园里苹果树下新鲜绿草的梦。

    在石棺狭窄的黑暗中,我用手指摸了摸自己的獠牙,发现它们像小刀刃一样长而锋利,十分危险。

    塔里有个凡人,虽然他还没走到外室的门口,但我能听到他的想法。

    当他发现通往楼梯的门没锁时,我听到了他的惊愕。这以前从未发生过。

    当他看到地板上烧焦的木头并喊“主人”时,我听到了他的恐惧。他是个仆人,而且还是个有点不忠的仆人。

    这种无声地倾听他的想法让我着迷,但还有别的东西在困扰着我。是他的气味!

    我掀开石棺的盖子,爬了出来。气味很淡,但几乎无法抗拒。那是我第一个与之共度春宵的妓女床上的麝香味。那是冬天饿了好多天后烤鹿肉的味道。那是新酒,或是新鲜苹果,或是大热天里从悬崖边奔腾而下的水,我伸手捧起来大口喝着。

    只是这气味比那些要浓郁得多,想要得到它的欲望也无限地更强烈、更单纯。

    我像在黑暗中游泳的生物一样穿过秘密通道,推开外室的石头,站了起来。

    那个凡人站在那里,盯着我,他的脸因震惊而变得苍白。

    他是个年老干瘪的人,通过他脑海中一些难以言喻的混乱思绪,我知道他是马房总管和车夫。但这种倾听极其不精确。

    然后,他对我立即产生的恶意像火炉的热气一样传来。这一点毫无疑问。他的眼睛在我的脸和身体上扫来扫去。仇恨沸腾、高涨。

    是他给我弄来了我穿的漂亮衣服。是他在那些不幸的人还活着的时候照顾着地牢里的他们。而为什么,他在无声的愤怒中质问,我不在那里?

    你可以想象,这让我非常喜欢他。就因为这个,我可以赤手空拳把他打死。

    “主人!”他绝望地说,“他在哪儿?主人!”

    但他认为主人是什么呢?他认为是某种巫师。而现在我有了力量。总之,他不知道任何对我有用的东西。

    但当我理解了这一切,当我违背他的意愿从他的脑海中获取这些时,我开始着迷于他脸上和手上的血管。那气味让我陶醉。

    我能感觉到他微弱的心跳,然后我能尝到他的血,想象它会是什么味道,然后一种完整的感觉向我袭来,丰富而滚烫,充满了我。

    “主人走了,在火里烧死了。”我喃喃地说,听到自己发出一种奇怪的单调声音。我慢慢地向他走去。

    他瞥了一眼烧焦的地板。他抬头看了看烧焦的天花板。“不,这是谎言。”他说。他很愤怒,他的愤怒像我眼中的光一样跳动。我感觉到他内心的痛苦和绝望的推理。

    啊,但是那鲜活的肉体竟然是这样的!我被无情的欲望所控制。

    而他知道了。在某种疯狂而不合理的方式中,他感觉到了;他最后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就跑向楼梯。

    我立刻抓住了他。事实上,我很享受抓住他,太简单了。一瞬间我想要伸手去缩短我们之间的距离。下一秒我就把他无助地抓在手里,把他举离地面,让他的脚在空中乱蹬,拼命想踢我。

    我像强壮的人抓小孩一样轻松地抓着他,就是这样的比例。他的脑子一团混乱,疯狂地想着,似乎无法决定任何自救的办法。

    但这些微弱的思绪嗡嗡声被他呈现在我面前的样子抹去了。

    他的眼睛不再是他灵魂的入口。它们是胶状的球体,颜色让我着迷。

    他的身体只不过是一块扭动的热血和肉的小块,我必须得到它,否则就会死。

    这食物竟然是活的,这美味的血竟然在这些挣扎的胳膊和手指里流淌,这让我感到震惊,然后又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他是他,我是我,我要吃了他。

    我把他拉到我的唇边。我撕开他脖子上鼓起的动脉。血涌进我的嘴里。当我把他紧紧压在我身上时,我轻轻地叫了一声。

    这不像主人的血那样是燃烧的液体,不是我在地牢的石头上喝到的那种美妙的灵液。不,那是光本身变成了液体。而这要美味一千倍,尝起来有泵出血液的厚实的人心,正是那股热气腾腾、几乎冒烟的气味的精髓。

    我能感觉到我的肩膀耸起,我的手指更深地刺入他的肉里,几乎是从我身体里发出一阵嗡嗡声。没有任何景象,只有他那微弱喘息的灵魂,但这昏厥是如此强烈,以至于他本人,他是什么,都与我无关。

    在最后一刻到来之前,我用尽全力把他推开。我多么想感受他的心跳停止。我多么想感受那跳动变慢、停止,然后知道我拥有了他。

    但我不敢。

    他沉重地从我怀里滑落,四肢摊开在石头上,半闭的眼皮底下露出眼白。

    我发现自己无法把目光从他的死亡上移开,默默地为之着迷。任何一个小细节都不能逃过我的眼睛。我听到他的呼吸停止,看到他的身体毫无挣扎地松弛进入死亡。

    血温暖了我。我感觉到它在我的血管里跳动。我的脸贴着手掌很热,我的视力变得极其敏锐。我感觉自己强大得超乎想象。

    我捡起尸体,沿着塔楼蜿蜒的楼梯,把它拖进散发着恶臭的地牢,把它扔在那里和其他尸体一起腐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