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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又杀疯啦 第79章 家族

    公孙钤原本语调轻松,嘻嘻哈哈地跟自家弟弟说话:“可真是不得了了,当年择主果然没错。主君潜龙在渊,如今是一飞冲天。”

    他自得一笑:“你我协助主君选拔人才,发掘有才能、有品德的文人才子和官员,推荐合适人选于主君。再加之镜部花部通过各种途径了解官员们的政绩、能力和品行,暗中考察。这才有了今日势力。”

    “当然啦,主君求贤若渴,知人善任,也是息息相关的。”他补充。

    “是啊。”公孙照勉强笑了笑。

    公孙钤敏锐地觉察到了弟弟的不同寻常,换做平时,公孙照早就一脸严肃地告诉他不要乱说了。

    “你怎么了?从昨晚开始就心神不宁的?”公孙钤问。

    公孙照低垂眼眸,“兄长,相较于兄长你们,主君待我似乎并没有那么真心。亦或者是这真心之下,藏有太多私心。我亦如此,愧为人臣。”

    “你什么意思?”公孙钤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他结合最近的事情想了想,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他盯着公孙照,有些不可思议,“你该不会……”

    看着公孙照的表情,公孙钤的心渐渐凉了。

    “公孙照!你糊涂啊你!”公孙钤气急,“扶阳卫无处不在,李尧止洞若观火,你做的事情他们肯定已经知道了!”

    他压低了声音:“你现在立刻跟我回去,把事情一五一十跟我说清楚!兹事重大,我可不一定保的了你!”

    公孙钤拉着自己弟弟匆匆忙忙地离去。

    “邓齐大人,我家主子有请。”玉殊站在步履匆匆的邓齐面前,似笑非笑。

    邓齐一口气哽在喉口,险些气死。

    李尧止步步紧逼让他在三天内就得把那些老狐狸揪出来,现在玉殊还要拎他去见萧玉融。

    他都不相信萧玉融得怎么整他。

    李尧止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将一切收入眼底。

    “你!逆子!你跟我回去!”丞相一下朝就直冲李尧止,一把拽住了李尧止的胳膊。

    该来的总会来的,李尧止心中异常平静,没有抗拒也没有动作。

    他只是提点了一句:“父亲息怒,大庭广众之下,莫要辱没了李氏门楣。”

    丞相强压着怒气收回了手,“跟上。”

    李尧止面不改色地跟了上去。

    等待他的是族中会审。

    堂前早已聚集了不少嫡系,族老和各位叔伯族兄弟都已经汇聚一堂。

    那些人神情各异,有惊讶,有愤怒,有平静,有质疑,有憎恨,有冷漠,也有讽刺。

    人心难测,人面各异。

    而他就在这样的家族里,成长至今。

    世家大族,看似风光无限,但其实内部往往千疮百孔。荣华富贵背后压着无尽的无奈和束缚,把一个人的里里外外全都抹杀了,只留下一个漂亮的壳子。

    李尧止面不改色,行云流水般自然地跪在堂前。

    “尧止!你可知错?”丞相质问。

    丞相端坐在主位上,脸色同几位长老一样阴沉得可怕。

    李尧止的几个庶弟看着他,似有担忧。

    各位堂兄堂弟则是各有算计,神色也不一。

    族老怒道:“你私用死士,为一己私欲将家族抛之脑后,甚至举族之力支持昭阳***,将家族利益弃之不顾!对世交刀剑相向,还围困族人,甚至残害同族!你还清楚自己的身份吗?!”

    “尧止知错。”李尧止姿态平和且优雅,“可尧止如此,是为了家族之长远,所以族老说尧止将家族抛之脑后,尧止不能认。”

    “你动用家族死士却未经家族商议,是将家族置于险地!”族老怒声喝道,“事到如今,你居然还未有悔意?”

    李尧止微微躬身,神色平静地说道:“尧止此举是为了家族的长远利益。”

    “家族之中,有人走稳,必然要有人走险。有人中立,有人保皇,有人守旧,每一条路都要有人在,来以保全家族。”

    “而尧止来选***这条路,这个明主,来确保日后家族更上一层楼。”

    “巧言令色!你这只是为了一己之私!家族会因为你的任性陷入混乱。”族老充满了失望,“杀了那么多人也就罢了,你连神佛都不敬!”

    他都不知道该说李尧止什么:“火烧相国寺,还有哪个比你痴?”

    李尧止性格温柔且坚毅,对家族有责任感和使命感。最重要的是他能很好地适应权力斗争,巧妙应对周旋各种局面,谋略过人。

    况且他还是嫡支,是现任家主之子。无论从身份上还是从能力上,李尧止无疑都是最好的选择。

    只是李尧止如今酿成如此大错……

    好在,李氏子嗣诸多,还有李荣钊。

    族老将目光放在李荣钊身上,李荣钊是李尧止从兄,比李尧止大上不少。

    在李尧止年岁尚浅,还未成长起来之前,他们曾经属意的宗主是李荣钊。

    李荣钊是他那一支的嫡长子,行事稳重,头脑清晰,管理家族独到而有效。

    他年纪轻轻就能针对各种问题提出周全合理的解决方案,帮助家族化解潜在的危机、推动相对冒险的改革。

    之前李尧止表现得过于温和守礼,并且年纪太小,在李尧止锋芒毕露之前,李荣钊是他们最好的选择。

    只是李荣钊是个痴情种,到了适婚的年龄却拒不成婚。

    长辈们根本不理解,为他找寻的世家女无论是从家世背景,还是才貌品德上都是一等一的好,李荣钊有什么不满意的。

    想要找出来原因其实也很容易。

    依附于李家的小族里偶尔会送出那么几个出色的孩子,来作为李氏子弟的玩伴,来日这些孩子也会成为左膀右臂。

    李荣钊喜欢的姑娘正是玩伴之一。

    他自知二人身份悬殊不可能在一起,所以所求的只是终身不娶,将一生贡献给家族。

    族老们当然不会允许,那个可怜的姑娘直接被打死了。

    李荣钊跪在地上磕头哀求,磕得满脸是血,都没能阻止他们。

    “我和小文青梅竹马长大,虽然不说门当户对,但她到底是所依附李氏之族的女儿,如此对待岂不是寒了底下人的心?如此行事,外头该如何传我们李家?”他用尽毕生的口才和头脑去解释。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于是李荣钊变得歇斯底里:“凭什么要杀她?是我喜欢她,是我喜欢她!她做错了什么,让你们这样对她!就因为她出身不够高贵?就因为她无法对李氏带来裨益吗?”

    “我看你是真的昏了头!为了一个女人,居然口不择言,目无尊长!你将礼义廉耻放在何处?你将家族放在何处!”族老们怒斥。

    李荣钊状若疯癫:“礼义廉耻?我们还讲究什么礼义廉耻!李氏!这偌大的李家就是个吃人的魔窟!毁了我,毁了子弟,还要连魂带骨头渣一并吃下去!”

    “要杀她不如先把我杀了吧!”他哈哈大笑起来,“我有什么好活的?我不是为了你们而活吗?”

    他就这样十年如一日地活在等级森严的家族制度之下,笑不能笑,哭不能哭。

    他们每个人都被严格地划分在特定的阶层中,框框架架的规矩束缚了言行举止,什么时候该笑,什么时候该哭,绝不能叫家族蒙羞。

    他连喜欢一个人都不能喜欢,他甚至都没有想过要和那个人在一起,哪怕是这样的情意都害死了喜欢的人。

    李荣钊被关在祠堂里半年,出来以后从失魂落魄,做事频频出错,到了后头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他按照长辈们的安排娶了世家贵女,还是那个家族的好孩子,他好像认了命。

    族老们却开始动摇了,因为李尧止展现出了非凡的才能。

    与群臣世交的往来中,他可以手段凌厉,恩威并施。对忠义之士予以尊重和奖赏,使他们更加尽心尽力地效力。对心怀不轨之人,能不动声色地打压,维护稳定。

    一个清醒的、完美的、从未出过差错的、完完全全按照他们所希望的模样长成的继承者。

    与此同时,李荣钊在对外交往上出现了重大的纰漏,原因还是因为那个死去的心爱之人。

    出了这件事情以后,家族的重心都逐渐向李尧止靠近。

    但如今李尧止又闹出这样的事情,这可比当初的李荣钊严重多了。

    似乎是觉察出了族老们的心思,李尧止微微一笑:“族老,何不听我一言?”

    他向家族中的长辈们一一赔罪,态度诚恳而谦逊。

    这让堂前不少人脸色变得好看许多,同时也让几个堂兄堂弟的表情难看起来。

    李尧止谦卑地承认自己此次行动的鲁莽,为给家族带来的麻烦表达歉意,但也坚定地再度阐述是为了家族的长远利益。

    “权力,李氏本来就有啊。”李尧止笑意盎然,“实权在手里,我们清贵人家,不可做反贼,做事得端方,说出去得叫人知道玉京李氏最是恪守五常之道。”

    “若是殿下不弃我,那李氏便是登峰造极。”他说。

    众人的视线放在他身上,他微笑:“若殿下弃我,我便是忠臣。既然要有一个献祭的忠臣,我以身来殉。”

    李尧止平静地分析了当前朝局,指出他昨夜兵行险棋铲除朝中逆党虽冒险,但却是放长线钓大鱼,能为家族赢得更多的政治资源和发展空间。

    萧玉融不弃他,李氏是权倾朝野、烜赫一时的权臣。萧玉融弃他,李氏便是一世清明、声名显赫的忠臣。

    “尧止此言……”有长辈沉吟,“确实有理。”

    长远来看,李尧止这一招虽然险之又险,但是左右他们都不亏。

    权力和盛名他们总能得到一样。

    若是真出了什么差错,家族里那么多的子弟,各自在不同的地方为营,总能保证家族长盛不衰。

    李荣钊冷笑一声:“说来说去,不就是为了家主之位?下如此大一盘棋,几乎把所有人都算进去,就凭你?有什么资格?”

    “荣钊!”族老皱了皱眉,低声呵斥。

    这样的话,说得如此不得体。

    被训诫了李荣钊也不在意,只是盯着李尧止看。

    家族里就是这样,晚辈对长辈必须绝对的恭敬顺从,稍有不慎便会受到严厉的斥责和惩罚。

    因为这就是所谓的礼义。

    “从兄。”李尧止看向李荣钊,笑容不改,“家族的未来在新一代子弟身上,亦是你我肩负的责任,我们该携手共进才是。”

    这句话大方得体,族老们听了都满意地点头。

    只有李荣钊敛了笑,面色沉郁。

    “自然,若是从兄不愿配合,我也另有法子。既定目标,我从来不择手段。”李尧止弯着眼睛笑。

    这笑却令人不寒而栗,也算是相当不客气了。

    在座的人都忘怀不了昨夜的景象。

    夜色如墨,大街小巷都被映衬得寂静无声,而建立在这寸土寸金的锦绣路段上的李府也不太平。

    李尧止腰间佩剑,站立在府中一座高耸的楼阁天台之上。

    这座摘星楼,建成那一日萧玉融来看过,还亲自题了字——“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

    萧玉融还笑着说:“你们李家这摘星楼,再建高些,就要越过宫里的天塔了。”

    “身为人臣,怎可逾越君王?”李尧止含笑摇头。

    而他此刻站在摘星楼上俯瞰着玉京,这座繁华却暗藏汹涌的城市,权力的集中与象征。

    身着黑衣的家族死士蒙面低头,犹如幽魂般等候指令。

    “该走了。”李尧止一步步走向府门。

    被惊动的族人全都被死士拦在门内。

    “李绍兖!你想要干什么!”

    “谁准许你动死士的?”

    “族老们给他令牌了吗?他怎么指使得动死士?”

    “你什么意思?软禁族人吗?”

    昏暗之中,通往府门之外的道路两侧都点了烛火,在风中隐约跳动。

    忽明忽暗的光影斑驳,落在李尧止清秀的面庞上犹如鬼火幢幢。

    “李尧止!你说话啊!”有人愤怒地冲上来,想要越过死士来掐李尧止。

    他的手臂伸过死士们未出鞘的刀剑,快要够到李尧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