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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失心记 第69章 香帅胡小空

    杜仲这才有时间打量这个院子。院子很小,一眼看去就是三间正房旁边各两间厢房,院子里一棵大树,还有水井磨盘,倒也五脏俱全。这样的小院子是如今小康之家的标准配置,这城里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毫不出奇。

    这么一停下来,她就觉得身子都不是自己的了,一阵阵钻心的疼从四面八方地传了过来!

    杜仲一边撑在磨盘上,一手去探肩上的箭,忍不住骂了一声娘。

    不行,好像有点深,她不能自己就这样拔。正想求助那黑衣人,这时就听到房间里他嘲讽的声音传了过来:“还杵在那儿做什么?还不赶紧过来!”

    杜仲咬着牙把骂人的话使劲咽了下去,“我受伤了,能不能麻烦大侠——”

    “不能,男女授受不亲!”那人打断了杜仲的话,“我看你死不了的,赶紧进来,我给你拔箭!”

    ……那刚才抱着她跑了半天的死男人是谁?

    杜仲没力气吵架,踉跄着扑进了房里。

    那人这会儿正在布置房间。他把被子全部拿了出来,把前后的窗子都蒙得死死的,这才点了两盏油灯,往杜仲看了过去。

    油灯下的杜仲衣衫凌乱,血迹斑斑,此刻正半瘫坐在椅子上。但即使是这样,依然能看到她清丽无双的容貌。

    “我就说嘛,黑婆婆怎么可能又老又丑,肯定是装扮出来的!这一趟果然没有白跑!”他嘿嘿一笑,“你那样看着我干嘛?是不是觉得本大侠英俊潇洒玉树临风卓尔不凡?”

    杜仲轻轻地笑了,这人行为乖张变化无常,但现在看来有些像是小孩子式的顽劣不堪。像小孩子就好,那说明他还有点赤子之心,不会坏到哪里去。

    “是啊,你这么英俊,蒙着这块布太可惜了……”

    黑衣人闻言侧头思考了一瞬,点了点头觉得有道理,一抬手就将脸上的蒙面巾给扯了下来,“你说的有道理。我又不怕你看到,还蒙什么蒙啊——”

    不出她所料,这真的是一个二十岁来岁的好看小伙子。

    杜仲冲他咧嘴,“大侠?什么大侠?”

    黑衣人不想杜仲都痛成那样了还有心情跟他说笑,不由撇撇嘴,由衷地道:“你果真是条汉子!来吧,去床上躺着,我来帮你拔箭!”

    一说到箭杜仲立即觉得全身疼痛难忍,脸都皱到一起去了。她也不啰嗦了,几步就扑到了床边,然后把自己摆到床上。

    那些箭都是从后面射过来的,好在都在一边,否则这趴都没法趴。

    黑衣人忙进忙出好一会儿,才把东西都准备好。本来都想直接动手了,但看着杜仲侧过来看着他的清亮眼神,他顿了顿,还是开口道:“有一件事我还是要先说清楚。”

    杜仲强忍着疼痛冲他点了点头。

    “以后遇公子可不能因为我看了你身子而找我麻烦。”

    杜仲闻言苦笑了下,随即轻声道:“你动手吧。如果真的有那一天,一个死人和一个被看了背的活人,想必他还是知道怎么选的。”说完她就侧过头去,不再看这边了。

    遇公子,孙遇,现在他在哪里呢?他知道她现在受了重伤,不得已被一个陌生男子剥开衣衫救命吗?

    不知为何,刚刚那么疼都没有红过眼圈的杜仲,这一刻眼泪却有自己的主张似的,开始顺着眼眶就往下掉。她不敢出声,干脆把头埋在了枕头里,任泪水印进枕头。到了背上开始拔箭的时候,她死死的咬住枕头,硬是不让哭腔泄露出一丝半点。

    痛死她算了!活成这个鬼样子,还有什么好矜持的?

    可能是失血过多太痛了,也可能是折腾了一个晚上太累了,那边黑衣人刚把箭拔完撒上药粉,底下的杜仲就没了声息。他吓了一跳,赶紧掰过她的脑袋来看,然后就看到她一脸泪痕地睡得气息绵长,就连他这么摆弄她都没有醒过来……

    真是个倔强的人。

    这世上在他盗帅兼香帅胡小空面前哭过的女子不知凡几,但哭还把自己给埋起来的女子,杜仲还是第一个。

    也不愧是黑婆婆,不枉他这大晚上的冲进孙家去救人,还花费了他无数的好药。

    说来也是缘分。胡小空江湖自封胡大侠,其实是个浪荡子,好奇心贼强,一身轻功直追黑婆婆,其他功夫一般,但喜欢易容术。这人在江湖上没做过大恶,但小过不断。他没门没派,一身功夫也是自己东拼西凑胡乱学来,是以也没人管他。

    最近他听说江湖着名的黑婆婆其实是个不男不女的年轻女子,还跟鼎鼎有名的遇公子好上了,顿时好奇心爆棚,当下不管不顾地潜入孙家,想看看黑婆婆到底何许人也,还想跟她比比易容术。

    奈何这一去,正好碰到孙家大下杀手,顺手就把杜仲给救了。

    杜仲得感谢他的好奇心。

    差不多是同时,当孙家护卫首领叫了几个手下抬着一具尤其是头部被射成刺猬的女尸摆到孙遇面前时,他一口长血喷出,和杜仲一样,深深地陷入了黑暗。

    孙老太爷看了看孙子那奄奄一息的样子,眼里显过了一丝懊恼,但随即就抛到了九霄云外。他沉声对在座的几人道:“明天就放话出去。黑婆婆杜仲擅闯孙家书房要地,被乱箭射死,从此江湖上再无此人!”

    护卫首领低头应了,但随即又抬头问道:“那,要是二少爷问起——”

    “混账!”孙老太爷拂袖就摔了一个茶杯,“这件事情本来就是这样,不管是谁来问,都是一样!”

    护卫首领被这突然的声音吓了一跳,随即腰弯得更低了,沉声道:“是,属下听命。”

    是,他只是听命行事而已。上面那些神仙们打架,以后可不要祸及他们这些小鬼啊,听说二少爷对那女子上心得紧,以后会不会知道了真相以后拿他们出气……

    护卫首领这一刻只恨自己今天为什么没有拉肚子,这样就可以跟副首领一样逃开这些倒霉事儿了……

    见护卫们鱼贯而出了,孙老太爷看了看倒在一旁的孙子,揉揉太阳穴,颇有些头疼地对身边的老管家道:“你去叫个大夫来给二少爷看看。”

    老管家马上低头应是。

    孙老太爷缓了缓又道:“还有那个粗使丫头的家人要打发好了,不要留尾巴。”

    老管家又应了是,再等了好一会儿,见老太爷没别的吩咐了,就弓着身轻轻地退了出去。

    “那个粗使丫头”就是代替杜仲死的那个。孙家有此打算已不是一两天,早早地选好了人,昨天杜仲一走,他们就叫人给那丫头套上杜仲的衣裳,然后前院传来杜仲逃脱的消息时,这边也把人给射成了马蜂窝。

    说来他们还差点穿帮,因为没想到已经住到老太爷院子里去的孙遇大晚上的也跑到后院去找杜仲。要不是他们弄出了点动静把孙遇给暂时引开,然后又叫了个丫鬟躺床上装杜仲远远地骗过了他,这安排了好几天的戏说不定就功亏一篑了……

    过了一会儿,大夫过来了,不过奇怪的是,他方法用尽也只得出一个“大恸以致心脉受损”的结论,至于为什么孙遇年纪轻轻身体好好的这么容易就“心脉受损”,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而且那大夫在诊断的过程中也颇不好意思,哪有心脉受损的人下面还一柱擎天的?!

    这这这——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他也不求多少诊金了,直接承认了自己医术不精,快快地离了这帮妖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