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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罪行 第133章 情书(05)

    二零二二年,十二月二十日,晚间八点,沈珠圆如往常般找了个机会溜出办公室,靠在camellia大厦对面马路栏杆上。

    camellia大厦多媒体墙正在播放此时camellia商场内的盛况。

    十二月是西方传统消费月,劳碌了一年的欧美人恨不得花光荷包里最后一分钱。

    商场人满为患,品牌专柜前等待结账队伍颇为壮观,LV六折,香奈儿五点五折诸如此类销售海报让远道而来海淘客们看得心花怒放。

    靠在马路栏杆上,沈珠圆点了根薄荷烟,目光掠过那个写着“我在米兰很想你”蓝底白字路牌,投向了不远处爱尔兰旅游风景广告牌。

    爱尔兰海如昨日一样被群山断崖环绕,在灯光的烘托下,那有着和美杜莎眼睛一样颜色海水仿佛下秒就会从屏幕溢出,覆盖整个亚平宁半岛,蔓延至温州街,来到她的脚下。

    真奇怪。

    之前沈珠圆得到的消息是这面广告因合同到期应该在上月月末被撤下。

    要知道,这可是寸土寸金的蒙堤拿破仑大街,是欧洲和香榭丽舍大道被列为八大名品街之一,每天有十万人涌进这条街,中心地带一季度的广告租费至少得七位数以上。

    当时,她还以为广告会被撤掉,让何素恩给她拍下和广告的合照。

    没想到第二天还在。

    一个月过去,广告还是没被撤换掉,这让沈珠圆很是高兴来着。

    这样的时间点,点上根薄荷烟欣赏爱尔兰旖旎风光时,她才稍稍有点儿作为芸芸众生者的感觉。

    抽了口烟。

    沈珠圆感叹自己从二十八变成二十九岁了,还是没能存够一百欧,且,最近有点入不敷出了。

    沈珠圆没有再帮按摩女郎发小广告,也没向客人推销酒水,这样一来,她就少了一笔收入。

    推掉这两样来钱快的外快主要是因为诺亚。

    沈珠圆她不想某天诺亚兴致勃勃来到她工作的地方找她时,却看到她为能成功卖出酒水对客人大抛媚眼。

    这阵子,沈珠圆还减少在网上接活。

    进入十二月,阳光一旦从米兰城褪去,霜气就形成不可阻挡之姿。

    扯了扯围巾遮住小半张脸,这样就暖和了不少,余光中,沈珠圆看到自己右手有东西闪了一下。

    缓缓伸出手,打开手指,沈珠圆笑眯眯瞅着那戴在自己手上小小的一点。

    有人挨着她靠在拉栏杆上。

    看来,她的徒弟是一刻都离不开师傅。

    何素恩指着那小点点说:“我刚刚上网查了,这个可不便宜,市场价在一千欧到一千五欧不等,冲着这个闪光度,纯度至少是中等以上。”

    没错,沈珠圆也认为这玩意不便宜。

    再抽了口烟,继续美滋滋欣赏自己手指上的小玩意。

    透过指缝是波光粼粼的爱尔兰海,手指上的白色光芒和爱尔兰海波光相得益彰。

    惬意大致如此。

    刚扬起了嘴角,忽如其来的身影就把爱尔兰海挡得结结实实的,扬起的嘴角在听到何素恩结结巴巴那声“羽先生”时收住。

    下意识,沈珠圆把烟往背后藏。

    但还是晚了。

    羽淮安拿走了她的烟。

    该死的,就不能让她过过瘾吗?

    因为诺亚,从前一周一包烟现在改成半个月一包烟,她打算慢慢戒掉烟来着。

    戒烟、学习德语是这阵子沈珠圆在做的事情。

    沈珠圆烟瘾并不大,半年时间她应该能戒掉,学习德语是为便于和诺亚交流,因长期居住德国,诺亚最熟悉的语言是德语。

    除了德语,诺亚也有点基础中文,诺亚叫“圆圆”中文时叫得可好了,诺亚还会一些意大利语。

    和上次一样。

    沈珠圆眼睁睁看着羽淮安把她的烟丢进垃圾桶里。

    不过这次羽淮安也只能拿走她的烟。

    因为那是她烟盒里最后一根烟。

    当羽淮安折回她面前时,沈珠圆在羽淮安面前转了一圈,笑着说到“羽先生,你这次什么都要不到。”

    然而——

    这次轮到何素恩眼睁睁的了。

    何素恩眼睁睁看着身边位置空了,片刻,才发出声音来——

    “羽先生,那是玛格,羽先生,你要把玛格带到哪里去?”

    传来何素恩喊声时沈珠圆正被动跟着羽淮安进了一处小巷,那落于她肩膀上的手就像是只机械臂,她动弹不了。

    把沈珠圆拽进小巷里,羽淮安铁青着一张脸,几下功夫,就从她手指剥走了那枚戒指,并附上教训话“沈珠圆,都和你说过几遍了,把戒指还给他,那东西就那么好?!”

    稍作停顿。

    “还是比起那玩意,你更喜欢人!”语气越发的愤怒。

    这已经不是羽淮安第一次因类似事情发疯了。

    是的,发疯。

    上次知道她没把戒指还给姚子健,羽淮安再次打碎了个啤酒瓶,当着她的面,眼睛都不眨一下,啤酒瓶和手一并往墙上砸去。

    “砰”啤酒瓶碎片落了一地,从他手掌上流下的血滴在玻璃碎片上,直把她看得一句话也没能说出来。

    回声她冲他喊“羽淮安,你疯了吗?”“没准。”他也冲她喊。

    两天后,沈珠圆把姚子健给她的订婚戒指交到凯瑟琳手上,因姚子健还在广州,她没法把戒指亲手交还给他。

    交还戒指也并非全是怕羽淮安发疯,还有一个原因是戒指放在她出租屋不安全。

    她已经领教过羽淮安的“发疯。”所以在听到诸如此类话语时会选择紧抿嘴,不让事态往让她头疼的方向发展。

    只是——

    羽淮安接下来的话让沈珠圆听了有点炸毛。

    “沈珠圆,你现在是我的妻子,我的妻子戴地是别的男人送的戒指任谁都受不了。”羽淮安冲她说。

    该死的,没错,她和羽淮安在意大利婚姻登记所的确有过备注,也举行过婚礼,甚至于连孩子都有了。

    可是——

    “你不是说给我时间吗?”不甘示弱,朝羽淮安喊了回去。

    这话仿佛瞬间点燃了羽淮安的坏情绪。

    在极短的时间里,羽淮安说出了以下的话——

    “沈珠圆,多少个夜晚,我在你出租房社区徘徊,你邻居,那位西班牙女孩问我怎么不上去,我说不行,我和她约好了。”

    “有那么几次,我都到了你房间门口,你的房间透出了灯光,因这趟出差时间会很长,心想说不定沈珠圆想见见我来着,如果沈珠圆不想见我也没关系,至少能听听她的声音。”

    “于是我给你打了电话,你知道的,你房间隔音指数为零,我也打通了你的电话,你迟迟没有接电话,我站在你门外听,听你的手机铃声、听你的走路声、你边走边背诵德语单词,你还给自己倒了杯水,你喝完了那杯水,你冲洗了水杯,但你就是不打算去接那通电话,你任由手机铃声持续响着,直到它自动停止。”

    “还有一次,从伦敦飞米兰途中,飞机因气流迟迟无法降落在空中颠簸了四十五分钟,数次进入紧急预警。”

    “落地,我对亚力克说,我得去见见她,怕忽然出现在你面前惹你不高兴,我给你打去了电话,说我刚好在你住的地方附近,问你要不要一起吃顿饭,得到的回复是,你没时间你正在上班。”

    “挂断电话,我就看到你提着购物袋出现,你从超市采购回来,你穿着毛茸茸的拖鞋,脚步不紧不慢,期间,你还靠在墙上给你同事打去了电话,嗯,你没时间,你在上班?”

    说完一切。

    他问她:“沈珠圆,这算不算是在给你时间?”

    还有这样的事情?

    细细一想,好像确实有这样的事情,德语单词很拗口,偏偏羽淮安这时还给她打来电话,不接就得了。

    经过附近想请她吃饭?

    不不,她刚买了韭菜饺子,是那种没有经过速冻,回去拿到房东那蒸一蒸就可以吃了,且,毛茸茸的拖鞋穿在脚上很舒服,总不能穿着毛拖鞋和camellia四公子一起下馆子吧?

    冲着羽淮安说那些话时的口吻……

    好吧好吧。

    “那不是姚子健的戒指,我早就把戒指还给他了。”沈珠圆说道。

    那天在机场后,沈珠圆就没再见过姚子健,期间,她和姚子健有过几次通话。

    一次是因姚子健爷爷,按凯瑟琳的说法,姚子健的爷爷目前是在等着闭眼的状态,知道姚子健当时在医院,她就让姚子健把手机给爷爷。

    她和姚子健的爷爷进行了视频通话。

    虽没有明说,但她所传达出来的信息都在往“我是姚子健的对象”引导。

    当时沈珠圆也不清楚自己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姚子健的声音显得消沉,她就想帮他做些什么。

    另外一次通话发生在她把戒指交给凯瑟琳后。

    是她主动给他打去的电话,得到的回应是“等我回来。”

    还有一次,她是在地铁接的电话。

    电话里,姚子健说他只是想叫她“青蛙小姐”了,于是她就顺着他的话和以前一样警告他,嘲笑他是花花公子。

    想到这一切都是羽淮安造成的,沈珠圆狠狠瞪了他一眼。

    姚子健于她是个特殊的存在。

    她瞪他,他似乎也看不惯她。

    看不惯她还会找她,可真奇怪,沈珠圆在心里啐了羽淮安一口,启步,羽淮安手一伸,挡住她的去路。

    羽淮安拿着刚从她手中夺走的戒指,问:“那这个是这么一回事。”

    对了,那可是一千几欧的戒指。

    沈珠圆来了个腾空跳,眼看就要够到了。但,拿戒指的手高举,一下子又拉开距离了,在她放下手时,他的手又往下了些许,跳起,手又高举了。

    来回几次后,沈珠圆看到自己的身体几乎都要挂在羽淮安身上了。

    该死的。

    索性,沈珠圆告诉羽淮安,戒指是一个男人送她的,是个很不错的男人。

    刚刚还一副很享受把沈珠圆这个傻妞戏耍得团团的人脸瞬间冷了下来:“沈珠圆,你是不是特别喜欢看我发疯。”

    想到那被砸碎的啤酒瓶,沈珠圆收起了想对羽淮安具体描述那个送她戒指的男人有多不错的念头。

    触及羽淮安眼底的戾气,顿了顿脚,说:“那位先生是酒店客人,我给他介绍了地道的中餐馆,他才送了我那个的。”

    “那位先生宝石商人,过去半年一直在外跑,已经很久没吃到家乡菜了,然后我就把他带到他一位同乡开的中餐馆去,后来,他就给了我那个戒指,说他吃完那顿饭后,眼泪都差点出来了。

    “还有,那位先生是已婚人士,他还给我看过他的家庭照来着。”

    说完。

    伸手:“现在可以把戒指还给我了吧?”

    “真是那样?”

    点头。

    “不会是‘我没时间,我在上班的’鬼话吧?”羽淮安一副沈珠圆前科累累不值得信任的样子。

    该死的。

    “要不要我给你那位先生的手机号?”

    羽淮安这才把戒指交还到她手上。

    失而复得的一千几欧戒指,沈珠圆美滋滋把它戴回手指上。

    下秒。

    戒指再次从她手指上离开。

    还是羽淮安。

    沈珠圆眼睁睁看着那点亮晶晶的小点儿穿过下水道栏杆。

    羽淮安似觉得这还不够,脚在栏杆踩了几下,在外来动力下,那个戒指彻底消失在下水道里。

    面对她的质问眼神。

    “沈珠圆,我就是看不惯你戴着别人送的戒指。”camellia四公子如是说。

    Camellia四公子还说她现在是有夫之妇。

    作为这名有夫之妇的丈夫看到自己妻子戴着别的男人送的戒指,会不舒服是人类天性驱使。

    “沈珠圆,要不要我给你买戒指?不止买一个,是买很多很多个,每一个都比那个贵,贵很多,怎么样?这笔买卖划算不?”camellia四公子还这么说。

    该死的。

    虽然她是缺乏共情能力,但被惹到也是会反抗的。

    今天怎么也得让羽淮安看看沈珠圆式的发疯。

    打定主意,脚离地,脚尖借助墙的助力,身体腾起,朝着羽淮安扑去。

    在沈珠圆的想象中,她会像猴子攻击人类时一样,双腿锁住羽淮安肩部,双手对羽淮安的头部进行制约,逼迫他为他的行为道歉,让他发誓以后不做这样莫名其妙的事情。

    然而……

    是羽淮安背着她离开那条小巷的。

    她脑海中那记漂亮的猴子攻击术没能找到准头,要不是羽淮安拉了她一把,她非得重重摔在地上不可。

    虽然身体安全落地,但还是扭伤了脚。

    妈妈从前说的“偷鸡不成蚀把米”大约就是现在这种状况。

    也只能厚着脸皮爬上羽淮安的背,附近有处理脚扭伤的跌打店铺。

    今天羽淮安来找她,是因为之前两人约好去给诺亚挑礼物。

    圣诞节他们会去德国看诺亚。

    那条小巷格外的长。

    她在他肩膀上,很是沮丧问“沈珠圆还和以前一样毛毛躁躁的,对吧?”

    羽淮安“嗯”了声。

    她还能指望他什么呢?

    又走了几步,羽淮安问她听过毕达哥拉斯吗?

    摇头。

    毕达哥拉斯是古希腊哲学家,毕达哥拉斯是最早提出地球是球体物状的,在那样的时代,这等同是在和传统价值观宣战。

    “漫长的岁月,他坚持下来了,没有被环境同化,始终如一,现在,孩子知道地球是圆的、老人知道地球是圆的、所有人都知道地球是圆的,因为很多很多人像毕达哥达斯那样坚持自己,世界才变成这个样子,所以,沈珠圆,还和从前一样没什么不好的。”

    嗯,飞地男孩这次没说一些让她费脑的话。

    又走了几步。

    “羽淮安。”

    “嗯。”

    “你不需要给我买很多很多戒指。”

    羽淮安停下脚步。

    “怎么不走了?”问。

    小会儿,羽淮安才出了声:“沈珠圆,你说我不需要给你买很多很多戒指,意思是我只需要给你买一只戒指吗?”

    “嗯,你只需要给我买一只戒指。”

    话毕,沈珠圆依稀觉得那背着自己的身体有那么一点不对劲,似乎在呈现着一种要站不稳的样子。

    难不成她最近胖了?

    好像是,这阵子她胃口不错,这家伙会不会是嫌弃她体重,想把她丢在巷子里?沈珠圆决定来个先发制人——

    “羽淮安,不许你把我丢在这!”

    然而。

    羽淮安却让她把先前的话再说一遍。

    “说什么?”

    “说买戒指的事情。”

    的确他们刚才是谈到戒指,在沈珠圆心想着怎么委婉表达时,羽淮安又催促起她来。

    飞地男孩以前可不是急性子来着。

    好吧。

    “羽淮安,你只需要给我买一只戒指。”

    “嗯。”

    片刻。

    “现在买吗?”羽淮安低声问。

    不不不。

    “羽淮安,你只需要给我钱就可以了,给钱更方便,我就算你两千欧好了。”沈珠圆急急说出。

    羽淮安没有说话。

    是她的胃口太大了吗?

    也对,羽淮安刚刚拿过那戒指,类似他这样的一定一眼就能看出戒指价格。

    “那就一千五欧。”顿了顿,“这可是何素恩在网上查到的价格,那是斯里兰卡宝石,你还不知道吧,斯里兰卡宝石最近在网上很火,一天一个价,何素恩说像我那样的,下月没准可以卖到两千吗,羽淮安,你要是没把它丢到下水沟,我下个月可以多出两千欧的收入。”

    “羽淮安,这都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