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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龙虚危 一百四十二 枯竹新发,故人无归(一)

    张通明进了禅房之后就盘膝坐下,跟在他身后的明千娇和李伟也自己找了个蒲团盘膝落座。

    二人坐好之后,张通明给二人一人沏了一杯茶:“这是我们山上的竹叶茶,是用竹子的嫩叶炒制而成,又用竹叶上的雪水冲泡而成的,尝尝吧!”

    李伟和明千娇都不是什么懂茶之人,于他们而言茶水不过是有味道的温水罢了。

    但对方都这样说了,他们也只能端起茶杯品尝一口。

    明千娇喝了之后细细的品了一下,嗯,是有竹子味道的温水!

    李伟喝了一口之后倒是另有一番感触。

    他只觉得以前喝的什么可乐、橙汁、冰红茶、奶茶这些都白喝了!

    杯中的茶水竹香四溢,隐隐约约间竟然还有些雪的味道,没有甜味,更没有苦味,但就是那四溢的竹香,就已经足够惊艳!

    “这茶真好喝!”李伟由衷的赞叹。

    张通明只是慈祥的笑了笑:“李伟小友喜欢就好,回头包上一斤,带回去就算是用普通的温水冲泡,也是极为好喝的,不过用井水和雪水泡出来的,那才是一绝。”

    李伟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嘿嘿嘿,我不是很懂这东西,只怕这茶叶到了我手上也会被糟蹋吧?”

    张通明看着李伟,笑呵呵的说:“既然如此,那在山上的这段时间就多尝尝吧!”

    他将茶杯放下之后,就从手腕上褪下一串手串。

    那手串的材料并不是什么很名贵的材料,甚至于能直接看出来,那只是用竹珠串成的一串手串而已。

    不过手串上的珠子年份各不相同,有的一看就很有年头,有些却比较新,像是近几年的产物。

    张通明将手串放在桌子上,看着这串手串对二人说:“明家主,李伟小友,你们可知这串念珠的来历?”

    明千娇看着念珠有新有旧,又怎么长一串,大胆的猜测道:“这念珠……是您等待的这些年做的吗?您……每年都会往上添上一颗,对吗?”

    张通明微笑着点点头:“确实如此,这串念珠记录的,就是我这些年等待的岁月。

    八十一载岁月倏忽而过,当年我和师父他们的承诺,也终于要兑现了。”

    他抬起头看向李伟丹田之处:“李伟小友,你的道心不稳啊!”

    李伟被这么一说,瞬间有些不好意思:“我……确实,心性不够好,我爸说不破不立,还说这里有我的立心之法,还说这里有人等着我,所以我才过来的。”

    张通明点点头:“令尊说的立心之法,老朽有些眉目,不过需要明家主的配合。”

    明千娇有些肉疼:“需要我的精血?”

    张通明笑着说道:“确实如此,以明家主的精血让李伟小友和这串念珠共情。

    这八十多载的等待和期待,足以让李伟小友知道:世间正邪对抗于普通人而言,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明千娇看了李伟一眼,拿了起那串念珠,开始细细的盘起来。

    悲伤、期盼、焦灼……

    名为等待的痛苦在岁月中沉淀。

    曾经遥望的伟岸身影一个个逝去。

    无数独自一人的日子里,名为孤单和怀念在撕扯着念珠主人的心智。

    就像是来回切割树木的锯子,将张通明的内心一点点的切碎。

    这就是这八十一载的等待……

    一滴眼泪落在了念珠上,一滴精血缓缓的从明千娇的手心渗出来,赤红的炁将其包裹住。

    明千娇将这团被炁包裹着的念珠递到李伟面前:“小李,拿着这串念珠。”

    李伟看着明千娇手中的念珠吞了吞口水,有些紧张的将念珠拿在了手中。

    而在念珠刚接过来的那一瞬间,李伟只感觉自己的意识飞快的被什么东西牵引着,似乎是穿越了一般,度过了一片白茫茫的世界来到了一个让他陌生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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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32年,青竹山附近一个小镇上,年幼的男孩摇晃着躺在地上的女人。

    “娘……娘……醒醒……娘……”

    男孩摇晃了半天,女人没有醒来,甚至连呼吸都已经停止。

    “别喊了!你娘没啦!趁着她现在还没僵,肉还新鲜着,赶紧的让我们宰了吃了!再等下去该臭了!”

    一个瘦骨嶙峋的乞丐流着口水看着男孩和地上的女人,手中拿着锋利的碎碗片,跃跃欲试的想要上前。

    男孩胆怯的缩了缩,但却没有走,而是挡在了自己母亲尸体的身前:“不、不行!人……人怎么可以……吃人呢!只有狮子老虎那种畜生才吃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个乞丐笑了起来:“你这个小兔崽子懂嘛呀!东北晓得不?那边被鬼子占了!那些鬼子不仅要吃人,还会把人的皮扒下来!用来打家具!人家可爱吃你这种小孩子了!你要是不让开,老子可就把你杀来吃了!”

    乞丐目露凶光,那是真的起了杀心,连哈喇子都流下来了。

    男孩可怜兮兮的看向周围人,没有一个人愿意帮助他,甚至有人隐隐约约想要那个乞丐早点动手,这样自己也能吃上一口肉。

    阴沉沉的天空下着细密的毛毛雨,却连街上的血迹都洗不干净。

    蚂蚁在墙壁上蜿蜒排着队前行着,一阵冷嗖嗖的风却将它们刮了下来,落在路边的小水洼中,很快就被行色匆匆的路人踩踏成泥。

    在这个烟雨天,没有人关心一只蚂蚁的逝去,就像这个人人都食不果腹的年代,谁会去关心一个难民的尸体被人如何分食呢?

    就在这个战乱的下雨天,一个小男孩永远的逝去了他最后一个家人。

    就这样在街上漫无目的的流浪着,手中的碗里,还有那个乞丐大发慈悲送给他的一块肉。

    一块来自他母亲身上的、真正的心头肉!

    男孩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嘴里低声喃喃着:“这世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他拿着这块肉,一步步的走到一片无人的荒野,男孩找到一截树枝,用这截树枝刨着坑,将母亲的心头肉放进坑里,掩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