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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昱恒安 第12章 他谁也不认识

    许安随着魔般腥红着眼,嘴角都咬出了血一剑挑开了许可为身上的绳索紧紧的将许可为抱在怀里。

    “对不起,对不起侄儿,小姑姑来晚了。”

    许安随不停的说着同样的话,她抚摸着许可为的骨瘦如柴的后背心几乎碎了。

    她太过激动,力道有些大,疼得许可为在他怀里反抗挣扎,怔怔的突然张大了嘴巴发出野兽一般的嚎叫声。

    许安随慌乱的松开了些距离,可她忍不住只是想抱着他。

    许可为眼睛瞪直了翻向上面,像是看到了无比恐怖的东西。

    他毫无血肉的脸上像极了骷髅,一张又突兀又狰狞的嘴里发出不像是人能发出的怪异声音,甚至里面还挂着发恶臭的残羹剩饭。

    “可为,可为,我是小姑姑啊,你不认得我了?”

    许安随抖成了筛子,这样的问题是多么的愚蠢,她还是要问。

    他不认得,他谁也不认得。

    他是镇北侯唯一从匡北战场上活着回来的孩子,那时候他才三岁,他亲眼目睹了匡北战场的激烈残酷,他亲身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尸山尘推,血流成河。

    那时候他躲在六叔的怀里,他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六叔带着他拼命地跑,他就贴在六叔叔的胸前清晰听得到六叔叔那绝望的心声。

    他想回头看,找找看他刚刚跌落城墙的父亲母亲。

    六叔捂住了他的眼睛,可他依旧从六叔染满鲜血的指缝中看到了父亲的身体被敌人的长枪挑在半空中,而母亲最后那声撕心裂肺的咆哮之后便没了脑袋,身体重重的砸在地上被接下来的千军万马踏成了肉泥。

    六叔将他埋在了野草堆里。

    六叔最后摸了摸他的头发,唇部微微颤动,告诉他不要怕。

    六叔最后是笑着的,那笑里是含着泪,他比了个大拇指,抿着嘴点了点头。

    随即他便看到了这世界上最割心割肉的场面,他的六叔叔在经过一阵以一敌百的厮杀过后重重倒在地上,被活着切掉了头颅,并且心也被挖了出来。

    许可为侧着脸躺在草堆里,他没有片刻眨过眼,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看着六叔叔的血从身体里一汩汩的喷出来,

    像一条红丝带,也像祖父赤日猎枪上的红缨。

    那红丝带仿若认得他,一点点的向他靠近。

    那红丝带穿过杂草来到了他的身边,在他的脸颊汇聚成了一洼小水潭,温温热热的,和六叔叔胸前的温度一样,更像六叔的手在抚摸着他的脸。

    太阳落了,黑夜一点也不黑,比白日还要通亮。

    到处都是浓浓的血腥味,战火将整个密云城烧得火光缭绕。

    逃难的百姓发现了他将他抱着带出了密云城。

    后来长风军来了,漠北那些怪物怕了并不再向前推进。

    荣亲王在体察百姓的时候有人将他交给了荣亲王。

    所有人都看到荣亲王他哭了,一个铁骨铮铮的少年将军抱起许可为的瞬间他哭得泣不成声。

    “许家有只小黄狗,爱吃肉骨头,

    摇摇尾巴扭啊扭,掉进坑里头。”

    许安随声音极度哽咽,她拼了命了控制自己,她将三嫂哄孩子总唱的歌谣唱成了最悲伤的调子,

    许可为他听懂了,

    听进去了,

    他不叫了,

    他鲜少移动的眼珠子竟然缓缓地看向了她。

    许安随泣不成声,她接着唱,一直唱,重复着唱,仿佛三嫂就在身旁一边安抚着儿子,一边又安抚着自己。

    许可为竟然张开了竹竿似的双臂环住了许安随的脖子将头紧紧的埋在了许安随的颈弯里睡着了。

    也许是情绪起伏太大孩子承受不住昏了过去,

    也许是不眠不休的嚎叫让他精疲力尽睡了过去,

    或许是饿的……

    许安随不敢往下想,小侄子趴在地上跟狗一样的舔舐地面的场景几乎快要了她半条命。

    “你们怎么敢?”

    许安随悲转怒。

    她将许可为交给了幻儿,幻儿连忙将人抱下去,孩子睡了便不折腾他了,回春瞧完了严氏自会来瞧小公子,她现在要做的就是让孩子躺在温软的床上安安生生的睡一觉。

    三叔许平大腿拍得啪啪直响,

    他怒不可遏,一巴掌打在了三房李氏的脸上,指着李氏的鼻子连骂了几声畜生。

    “我是个糊涂的,竟然都不知道你背地里干了这么多不是人干的事。

    那是可为啊,是长兄家唯一的孙子了,你你你你…你怎么敢苛待他至此啊。”

    李氏跪在地上委屈得差点昏了过去。

    明明是二房尤氏嫌许可为整日嚎叫吵得她心烦,她说她会给可为另寻个院子,谁知道这天杀的会把孩子当狗一样拴在柴房里饭都不给吃啊。

    二叔许墨见状也像模像样的斥责了尤氏几句。

    “孩子不就是吵点么,弟妹把人关在柴房你怎么也不知道规劝着点。”

    “你们少血口喷人了,我婆母哪里会做这些,事都是你们二房办的,怎么事情败露了反倒都推到我婆婆头上。”

    三房长媳文氏将李氏扶了起来。

    李氏如获了嘴替一般拼命的点头。

    可再怎么说,她也有疏忽之责,

    媳妇曾经就告诫过她让她不要将可为和严歌交到二房手里,

    她自己惰于照顾,恐怕照顾不好担责任,倒是尤氏冒出头来主动请缨,她想都没想便将这个苦差事交给了尤氏。如今发生这样难堪的事,真是百口莫辩让人倒打一耙。

    “你血口喷人!”

    尤氏掐着腰大骂。

    你问问府里上上下下到底是谁嫌可为整日喊叫闹的慌的。

    家仆一大群站在了门口,除了李氏手底下那几个贴身的,大家竟然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了三房这边。

    “我……”

    李氏再一次坐地大哭,缓过神来才发现如今侯府已成了二房的天下。

    她好端端的把这么个瘟神找回来做什么,简直就是引狼入室。

    许安随三年没有回过侯府了,可为和五嫂被人如此虐待她难辞其咎。

    她用力的闭了闭眼,她很不想在今日母亲祭日这天闹得太过扰了母亲的清净。

    许安随将霜月剑在地上拖出了火花。

    众人看傻了眼,没人知道她是哪里弄了把宝剑提在手里。

    她要干什么,不会真想杀人吧,尤氏吓得连连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