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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明 第102章 撕破脸(中)

    “本王啊,在京城便已经听闻这李帅的家丁义勇,在9边诸镇当中那是独1份的,个个都骁勇敢战。”

    朱翊镠目光直直地盯着那些个魁梧的武将,“今日这1见,果然如此啊。”

    “对了,今天,本王听说你李帅标下中军统摄的随任家丁有6千5百人之多?!啧啧,当真是雄冠诸路。”

    “呃??”李成梁瞬间心头1紧,这个数目潞王怎么可能知道,而且知道这么准确,要知道自己可是将这些家丁按着班军的形式给隐藏了下去,整个6千多人是按着春秋2班给分开上值的,这样才能瞒得住那些个巡按御史,让他们向朝廷上报的都是3千不到,当然了,这其中过程也少不得使银子。

    可如今这潞王刚来这辽东,就摸清了自己的家丁数量,怎么会,肯定是有人告诉了。

    李成梁想到这,顿时像是想到了什么,将目光移向了查大受。

    这能够与潞王有接触的,无非就是开原参将唐朴和查大受,那唐朴作为辽北人,1直与自己不太对付,不可能知道自家虚实的,那就只剩下…

    “查大受!!”

    李成梁的目光凶狠,直直盯着查大受,查大受直觉得双腿都有些发颤了,他现在终于明白了那潞王之前问的1系列问题是给自己挖坑,自己好像确实不应该将家丁数目的底细说出来。

    “好了好了,李帅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朱翊镠自然愿意看到这窝里斗了,但是眼下还不是时候,自己很多话都还没有说完,“诶,这也算是抚标直属部队嘛。”

    “当今9边诸镇,又有何人何将不用家丁的,就算是本王的亲卫营,不也是等同于军牢吗?”

    所谓军牢,其实也是通过择选军中精锐挑选而出的,主要就是充当卫士的,但是这李成梁麾下的家丁不是,它更像是唐藩镇牙兵,兵为将有,兵随将走。

    “哼——”

    李成梁冷哼1声,再次瞪了查大受1眼,但是碍于有着外人在,他也不好多说些什么,甚至不敢点明自家生气的原因。

    “李帅啊,听说你都是捣巢战术,或是引诱对方到马市当中。这刘家口关1战,可是硬仗啊,我这亲卫营,也就5百人,这算上伤残的已经逼近1百5了,损失实在心疼,就是不知道李帅麾下的家丁敢打硬仗吗?”

    “什么??”李成梁听到这话,直觉告诉他,这潞王殿下的话似乎还瞒着什么东西,这可不算什么好话,刚想要追问,却又被朱翊镠打断了。

    “本王在京城常听人说,李帅常常带着手下家丁,远去塞外,偷马,打账房,并以此为功绩??甚至还将其作为制夷控鞑之长策?”

    朱翊镠此时脸上没有了什么笑意,反而是1脸肃色,这前后的反差太快,让李成梁有些懵住了,所以他根本没有反驳什么,只是呆在原地静静地听着朱翊镠的话,“而等到北虏或是东夷大举而入,翻越边墙之时,李帅又说敌锋正劲,不可交锋,本王不明白,不明白为何不堂堂相对。”

    “难道在李帅的认知当中,那偷窃0骑,挑壕自固之举才是好汉所为??亦或是李帅想着要…”

    朱翊镠说到这,微微抬头,目光死死盯着李成梁,“想着保存实力??”

    作为有着极强私人属性的部队,单单这1点特性便已经注定不能,或是不敢打硬仗了。

    因为在那些拥有家丁的将领看来,这些个家丁是他们的家底,是他们的底气,又怎么可能会为了国家拼完呢?

    损失得起吗?根本不敢损伤,也完全打不起所谓的消耗战,所以以家丁为主体的明朝边军他们不敢打硬仗,不敢打大仗,更不敢啃硬骨头。

    就比如后来的援朝战役,那1场碧蹄馆之战,伤亡了官兵2百6十4人,便觉得已经很是肉疼了,就是基于这种心态,兵不在是国家的兵而是私人的兵。

    这样是恶性循环啊。

    这几十年下来,大明的将领们,1直在打小规模的冲突战,几乎甚至是从来没有打过大规模的战役,这使得如今的将领,包括李成梁是缺乏最基本的大兵团指挥能力的。

    看看这李成梁的功绩,这干的都不是1个总兵的事,这干的更多是1个千总的事,放到后世就是特种作战的突击大队长!

    所以朱翊镠现在就在锻炼沈有容,希望他能快速成长起来,成为与戚继光1样的拥有大兵团指挥能力的名帅!

    而厚养家丁,也使得整个明军,尤其是普通士卒的整体战斗力,严重下滑,这样的军队是缺乏大规模集群作战能力的,也缺乏了配合作战的能力,这也解释了为何与后金作战时,往往失利的结果。

    匹夫之勇,在集团作战当中是无法改变战局的。

    “呃——”

    李成梁在听完朱翊镠的话之后,脸色已经难看到了1定的程度,他能听出来,这潞王是在说自己的不好,呵呵,没想到啊,这潞王年纪不大,却是懂得阴阳人的啊。

    这原本两人相谈很是融洽,气氛也很是和谐,但是伴着朱翊镠这1番话说出来之后,周围人很明显感受到气场发生了改变,变得凝滞了不少。

    但是朱翊镠却好似全然不知,只是继续开口道,“对了,李帅啊,那努尔哈赤兄弟2人呢,他们的首级可有啊??李如松应当写信告知了吧?”

    “殿下——”

    李成梁敷衍地1个抱拳道,“那两兄弟如今已经回那建州3卫探亲去了,还不曾回来。”

    “什么??这两人不是李帅手下亲丁吗?”

    朱翊镠的言下之意很明显,那就是不信。

    质子作为1种极为特殊的军事资源,被李成梁用得炉火纯青,这周围少数民族可是有着不少酋长的子孙在李成梁身边充当质子亲丁,起到的作用就是控制住那些个酋长,又怎么可能会轻易放归他们回去呢。

    “殿下。”

    李成梁1个抱拳再次回道,“本帅以为还是不该树敌,这建虏当中,就数努尔哈赤两兄弟最为忠顺,此2人在我帐下,多有建功,实在不该如此,殿下可能久在京城,对于边关情况有所不清啊,这诸夷,顺当扰,叛当剿,其理甚明。”

    “什么?还忠顺。”

    朱翊镠都有些不敢想象自己的耳朵听到了什么,这努尔哈赤居然被人称为是忠顺??这简直是把自己的智商放在地上摩擦。

    果然,这努尔哈赤是很难杀的,还是要自己亲自出手。

    “李帅倒是会送人情啊。”

    朱翊镠强行压下心中怒火,微眯着眼看向那满脸横肉的李成梁,“放了努尔哈赤,给自己倒是立了个好人设,李帅啊,你是懂得人情世故的啊。”

    “听辽左给事中侯先说,说李帅你啊善于结纳,皇兄身边体己人,这深宫之事,朝臣都不知,而你却能11能颂之,而且每年送礼宫中,从不断绝。”

    李成梁默默地听着,那脸色早已变黑了,看向朱翊镠的目光也变得有些凶狠起来,不过,朱翊镠的话还没有结束。

    “但是你怎么对本王的??”

    “带着1大帮惯战裨将,还有上千骑兵,还是你李家的家丁,这是要迎接本王呢,还是为了堵孤的前路??”

    “殿下!!”

    李成梁听到这,已经稳不住了,他可不敢让潞王给自己扣这么1顶大帽子来,当即便高声打断朱翊镠的话,“怎么敢啊,现如今,王法军令具在,我不敢破纲纪误国。”

    “真的吗?”

    朱翊镠的嘴角1勾,语气中带着些许玩味,“听闻李帅你手下家丁好些个都是汪洋大盗啊,本王看啊,这家丁数目太多了,本王听闻啊,这辽镇将臣皆有抽选各营精锐以为家丁,这家丁可不算个救急良策,应当尽行禁革,令诸营行5尽为充实,而国家额兵皆有实用。”

    “殿下!!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李成梁此刻已经知道了这潞王看来是存心不良,是故意要找自己麻烦了,对此,他也不惯着,1个藩王而已,何足挂齿,当即便再次打断了朱翊镠的话。

    “殿下,这纵观天下诸边,若以守边难易来论,则辽东最难,此为中国必争之地,京城安危常系辽镇!海内想要风尘不动,必要安辽镇,辽镇若是不安,则天下金鼓互鸣!”

    李成梁侃侃而谈,言语当中满是自傲,“本帅隆庆年间初任总兵,这辽镇何如,殿下可曾知晓?”

    说到这,李成梁看向朱翊镠,但是却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辽镇本就平远旷野,这1望便可千里,而各处守堡,皆为空虚,兵马凋耗,而胡虏可长驱直入,连年犯边,本帅那时若是没有家丁帮衬,根本难为力。”

    “本镇这些年来,能有如此安稳局势,惟赖本帅正兵营诸多家丁冲锋破敌,因此本帅这些年收4方健儿,给以厚饷,用以先锋,有何不对!”

    “再则说了,这家丁多寡,也只令杀虏、建功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