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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神之桑榆非晚 第二十五章 为何不喜谈生死

    慢慢下了几个回合,老和尚落子更慢。

    李西山看起来,比老和尚还能沉住气。

    “杨公子还饿吗?”

    杨见山摇了摇头。

    “吃饱了吗?”

    杨见山微微错愕,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

    “善哉!”老和尚似乎不愿再纠缠答案。饿不饿,和饱不饱,当然是有区别的。

    “昨日种种昨日死,死透了没有?”老和尚一颗子没有落下,沉吟不决。

    李西山也不答话,杨见山更是无话可说。

    “今日种种今日生,因何而生?”老和尚终于落下一子。

    李西山有机会提老和尚两子,却被老和尚硬生生截断,李西山干脆在别处随手应了一子,然后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柔嫩细滑,再看一眼老和尚枯瘦布满沟壑的脸,哀叹一声。

    老和尚有善意,却顾虑太多。

    对老和尚来说,自然是死透了好。死透了才是新生,也更安稳。

    老和尚面有不豫之色,“自家事,才是自家事,别人事就是别人事,把别人事当自家事,那自己人还是不是自己人?”

    “老爷爷,你下错地方了。”

    老和尚也许想得太多,心思没在棋盘上,更可能老眼昏花,随后落子竟然在关键地方自填一气。

    老和尚微微错愕,却没有和杨见山说话。

    “李先生是读书人?”

    “当然。”李西山很无奈,挺直腰杆,青色儒衫很合体,就是为我量身定做的,作不得假。

    其实穿在别人身上,也一样很合身。只不过李西山对自己太过自信,那就更坐实了自己心中所想,心中所想一旦笃定,就反过来验证了眼前事实。况且,李西山真的读过很多书。

    “读过多少书,才能称作读书人?”

    老和尚落子更慢,倒不是盯着棋盘看了多久,相反,更多神色都放在了远方。

    “衲子曾经见过一人,都不能算作读书人,也许······称作教书人更合适一些?”过了这么多年,自己依然不能确定。

    老和尚干脆收起手中的棋子,以免自己抬着手,手臂泛酸。

    “我也问过他同样的问题。”老和尚语速很慢,却容不得别人催促。

    “那人看起来年纪不大,却极有古风。”老和尚略微停顿,“其实我那时候也年轻,头发不但没有掉光,还乌黑油亮,十分茂盛。”

    说到十分茂盛,老和尚似乎对这个词不太满意,一时又想不到更好的词语,就看了一眼李西山。

    李西山目不斜视,不过坐姿更加挺拔。

    老和尚有些后悔,怪自己话多,也怪自己多看。

    杨见山就转过头看了一眼老和尚。

    老和尚的光头并不显眼,甚至说,如果不是老和尚自己说,杨见山都没注意这颗光头,况且,头顶上,根本没有戒疤。

    现在看来,老和尚头上竟然长过头发,很不可思议。

    老和尚轻轻叹一口气,“那人也是不假思索,说是能读出自己的道理就行。”

    老和尚神色凄苦,“我那时候,心气太高,当然不认同这个说法。一句话,就是一句话的意思,你不能理解成别的意思,何况写在书上的?”

    “那时候心气高,胆气却不足,没有和那人理论。现在看来,不争论是对的。”

    老和尚落下一子,“是对的,但是也是错的,至少在这里,行不通。”

    李西山这一次落子,跳出很远,根本不符合下围棋的常理。

    老和尚不觉得是读书人在给自己这个问题一个回应,纯粹是年轻人欺负老和尚太聪明,最适合多想。

    果然,老和尚又一次陷入长考,黑子这一条小龙——其实,也仅仅是五枚黑子,又一次被白子包围,其实有机会做活,还没到放弃的时候,李西山却不管这一小片黑子了?

    “在哪里都行不通。”

    老和尚终于落子,“行不通,就错了吗?”老和尚落子生根,打定主意要提掉这一小片黑子。“当然。若是对了,哪有行不通的道理?”

    老和尚也不管李西山落子何处,余下两子都去围困小龙,终于如愿提子。

    “不管读了多少书,若读不出自己的道理,都不能称作读书人。”这句话说得,很有学问了。

    老和尚拈起一子,在李西山刚落子的角上打劫,即便那几手被李西山率先布局,也没看到李西山在这片空地得了多少实惠。

    “读错意思的读书人,也不能称作读书人。曲解书上道理的读书人,更不配称作读书人。要是把书上道理用作捕捉愚人的陷阱,那就算是挖读书人的祖坟了。”单说角上打劫的子力,算是这盘棋的手筋棋,无奈李西山黑子极为分散,老和尚这枚棋子对整盘就没有多大用处。这样下去,可能整盘棋都下不出来妙手。

    老和尚好像有些力竭,需要微微喘息。

    老和尚喘息之后,又生出新的疑惑,“或许,还是要守些规矩?”

    老和尚表面在问,其实,内心早就笃定了。这几千年,老和尚就靠着一个道理,从来没错过。

    李西山这次落子有些慢,“书上的道理,也不全是对的。”

    老和尚深以为然,“看样,就是教书人口中的读书人了。”

    老和尚再次看了一眼杨见山。

    李西山冷笑一声,“他可不配。”

    杨见山说不上生气,不服气是肯定的,若要辩白几句,又觉得没有必要。

    老和尚没有多说。

    “昨日种种昨日死,死的是什么?今日种种今日生,生的是什么?”老和尚在这个问题上,跳不出来了,“无非是一口心气,念头什么的,还不配。既然人还在,心气何谈死,既然没有死,今日又何谈生?”

    老和尚愁眉苦脸,好像自己一直说不到点子上,“衲子最不喜谈生死,无非这生死二字,被一位老人家说透了。”

    老和尚更加无奈,“虽然说透了,却让人参不透,到底是其因不生才能不死?还是其因不死才可不生?再或者说,无论生死,其实都早已超脱于生死之外?”

    老和尚叹息一声,毕竟是纸上的言语,要是当面说过,自己会不会大脑中一片空白?如果真能见到······那才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