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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神之桑榆非晚 第二十八章 大忧在我

    老和尚点了点头,教书人说他也做不到,老和尚就心安一分,却多了一分不忍心。这片无忧之地,远不是所有人的无忧之地。对所有人来说,都不是无忧之地。五十步笑百步,真的不难,似乎很合情合理。至少这里,是被认可的,老和尚觉得这一点比其他地方强。

    “信使可覆,器欲难量。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太难。”老和尚心中悲苦。

    “既然李公子没有什么算计,为何还要留在这里呢?”说到底,老和尚还是不信任李西山。若是和那一伙行商一起离开,老和尚都不用多想,和以前一样,让他们完全消失便是。可是李西山这个读书人,先离开,后返回,反而让老和尚没有了动手的理由。

    李西山看了看杨见山,杨见山下意识抬头。

    相看两不厌,还是相看两厌?老和尚觉得都有,这么不相同的两个人,老和尚第一次见,如此不同,却给老和尚一种水乳交融的感觉,老和尚就有些纳闷了。

    偏偏不能问。不管李西山给出什么答案,老和尚都觉得对自己来说,不会是什么好事。

    “知道为何叫心相寺吗?”

    老和尚自问自答,“以己见心中相,以心中相观己,心外再无身外人。”

    老和尚点点头,对自己刚刚想到的这个说法相当满意。不过心中相和身外人,都不是什么外人。再也没有相看两厌的念头了,当然,还是不能做到一别两宽。只要还有这个意识,自己就无法真正掌握这片天地。

    老和尚收起手中棋子,“做到好,还是做不到好呢?或者说做不到时想做到,做到时反而······有些后悔?”

    李西山摇了摇头,“和尚做不到,别人更做不到了。”

    老和尚听到李西山一句肺腑之言,却无奈摇头,听说有人不止做到了一别两宽,不过真假难说。

    但是在自己看来,不管真假,都已经超出自己太多。

    大道之上,并不追求一人独行,但是大道之所以是大道,还不是真正走上去的人少吗?试想人人都走在大道上,什么样的大道能畅通无阻?

    老和尚不再下棋,心中念头却摇摆不定。

    老和尚再看一眼杨见山,“岁月悠悠,人生百年,哪一个更长一些?对一个人来说,没什么区别。对我,却不一样。”老和尚犹豫了一下,“也许,对李公子来说,也不一样。”

    老和尚似乎有询问的意思,杨见山等了一会,摇了摇头,真的不知道,都不知道老和尚要问什么,怎么回答?

    老和尚无可奈何,“无忧之人,不是真无忧,其实恰恰相反。”老和尚确定无误,“都不能说忘忧,是真正的大忧在我,争取做到我不为大忧所累。”

    老和尚更加无奈,这世间,找张白纸都难,更何况,要让白纸各种颜色都染尽,却还要保持白纸本色,纸做不到,人又何堪?

    老和尚伸手往空中一抓,一颗白色珠子被老和尚虚悬手心。

    杨见山目瞪口呆,天空中依然有一轮明月,神韵已失。

    白色珠子一片混沌,只在老和尚手心处微微有些亮光。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算不算赢?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算不算输?在我这边,不要想着占便宜,没机会。”

    “有作恶能力,而不去行恶事,算不算善行?明明可以阻止恶行,却袖手旁观,是不是为恶?善恶都在我,哪里有什么善恶?”

    “若杀一人可救千人万人,这人该不该死?若死千人万人可救一人,这一人能不能救?除我之外,其他人,根本不用考虑。”

    老和尚连问三个问题,然后自问自答,没等李西山说话,老和尚摇了摇头,“所以,本心之内,都不是问题。”

    李西山皱着眉头,杨见山更是云里雾里。

    “小镇当初确实不大,现在就大了?”老和尚摇摇头,“我看未必。”

    “李公子说得,李先生却说不得?衲子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对的。”老和尚感叹一声,“本心无是非可言,做后无是非可管,是此生无可奈何事。”

    李西山终于要说话,却被老和尚止住,“修行之法,就是追求一个不死,不死之法求不得,那就求一个轮回。老道士修长生,却求不得真长生。读书人重身外,却忘了根本。大和尚不生不死,可得轮回。”

    老和尚神采奕奕,朝李西山眨眨眼,再看看杨见山,然后转过头看着李西山,“这几句话,能不能面见佛祖而无愧?”

    李西山想了想,“不能。”

    老和尚叹息一声,是真的见不到佛祖。

    即便见到佛祖,也不知道佛祖就在眼前。

    就像那时候看教书人,就像一个骗子一样,总觉得不如自己读书来得安稳,数千年间,可惜就遇到一次。

    骑牛的道士,老和尚没见过一万,也见过八千,终究无话可说,即便次次是真,也是次次错过。说到底,还是本心如此。

    其实老和尚也不敢确定那个教书人就是教书人,说不定就真的只是个教书人,只是老和尚觉得现在的学问还是没有他高罢了。要真是一个普通教书人,老和尚摇摇头,那就只能用术业有专攻来解释了。

    道法高,佛法远。

    那个很有古风的教书人说过,读书人的学问,首要落在低处,行在眼前。老和尚觉得太对了,就是因为太对了,反而并不会觉得高深莫测。

    老和尚想了想教书人说过的这句话,更加凄苦。一心比高,真到了高处,就真的高吗?老和尚觉得即便见到佛祖,知道佛祖就在眼前,也更加心虚,抬不起头。

    “无忧之人,是确定没有了。无忧之地,真的无忧吗?无非靠大规矩压人。大大小小的规矩压在谁的头顶上?最终又能护住多少人?”老和尚终究不舍得放手,面色凄苦。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成的哪门子佛?”老和尚掩饰不住的鄙夷神色,“其实道理根本不存在的,不过是蛊惑人心的手段罢了——就是糊弄人。实在解决不了,不翻篇,还能怎样?不过对于阻止人心向下,还是有点用处。虽然有些用处,却都在读书人口中,佛门万万出不得这般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