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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喻而欢 第57章 只有女孩子

    坐上地铁的喻姝刚关掉沈莲沁亲妈的聊天页面,林彩发来了消息。

    是电子版的结婚请柬。

    ——会准时出席,恭喜你了。

    她轻松地打下了字。

    离职之后,再也不用千辛万苦、小心翼翼地和郁拾华请假,她甚至没细看具体日子,大概是个星期天。

    林彩的语音电话来了。

    “其实阿姝,我想请你当伴娘的。”

    喻姝一愣,摸了摸自己的脸蛋,抿了抿唇。

    “时间有点赶,我老家的两个表妹没法来,伴郎那边凑了四个人,我只好找你帮个忙,好不好。当伴娘的话,不用包红包哦。”

    喻姝笑着提醒她:“你当初不是信誓旦旦说过,结婚不能找比自己漂亮的作伴娘吗…比如我这种。”

    “哎呀,那是开玩笑的。阿姝你最好了,试衣服了我通知你哦。”

    俩人又说了一堆使人快乐的废话,地铁到站了。

    便利店窗边,喻姝瞧见了一个大口吃饭的秋海棠,记忆长河中有关初中时代的人事慢慢浮了上来。

    沈莲沁…

    她好像提起过自己的母亲曾毕业于非常好的医科大学。

    也是她一心想考取的理想学校。

    “咋了,北极翅吃不吃?”秋海棠张开五指,又把一串冒着热气的关东煮递到她嘴边。

    喻姝自然而然地接过,这会儿正是饭点。

    奚燕等她回去开饭呢。

    “还记得沈莲沁吗?”

    秋海棠和她一般,在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神情微凝,不过很快丢开。

    “怎么了?都过去多少年,好端端地,提她干嘛。”

    “我碰上她妈妈了。”

    秋海棠咕噜咕噜地喝着汤,不以为意:“沈莲沁初中那会防咱俩跟什么似的,各种恶心人的动作不断,生怕你我和她抢育树私高的名额。后来她得偿所愿,可受不了压力跳了楼,同你有什么干系。”

    “怎么没有呢。”喻姝轻描淡写,“她死的那天给我发过消息。”

    秋海棠第一次听她说,瞪大了眼静待下文。

    “时至今日,我终于发现自己曾经的认知有多么可笑,也懂得你当初的提醒有多么珍贵。喻姝,祝你一生永远清醒,不要落到我的地步。”

    喻姝一字一句平铺直叙。

    “那天我在考试,看见的时候已经四点半。我拨了电话过去,但她没接。放学后我特意绕到了育树私高的后门,果然听到等晚自习的家长们在议论有人跳了楼。”

    “她妈妈现在才知道沈莲沁和你最后联系过?不应该吧。”秋海棠跟没事人一样地反问。

    喻姝稍稍思索了会:“她估计清空了手机。”

    秋海棠凭着看电视剧的经验皱眉道:“还是别人帮她弄的?”

    她像模像样地分析,“不是你和我说的吗?育树私高常有人跳楼,就在我们读初中那会,平均每年一到两个。”

    喻姝叹息道:“在这句话之前,我有找她聊过天,在空间里经常互相留言。”

    “那不正好?”秋海棠拿过纸巾擦嘴,“要为女儿复仇的母亲,和知道真相的你。”

    “哪门子仇?”喻姝难得心烦意乱,捧着关东煮杯起了身。

    秋海棠:???

    “世上没那么多血海深仇。她妈妈注定要失望。”

    她满怀心事地离开了。

    等到再次在咖啡厅见到沈莲沁的母亲白娅,喻姝留了个心眼。

    “我的女儿去年托梦给我了,说自己死得好冤,不明不白。”白娅开头便不同寻常。

    喻姝慢慢用小勺子匀着奶和咖啡,问起看似无关紧要的事。

    “您后来没要孩子吗?”沈莲沁高二去世,白娅是来得及再生一个来走出悲痛的。

    这是多数普通家庭的选择。

    白娅表情一愣,竟有点不好意思:“有的,给小莲添了个妹妹。”

    喻姝报以微笑:“和莲沁像吗?一般亲姐妹都会有点像。”

    “嗯,都很喜欢画画。”白娅恍惚了一会儿。

    喻姝打量着面前保养得宜、神情自若的她,心下怪异感不减反增,白娅明显这十多年过得不错,起码没沉浸在丧女之痛里不能自拔,又和新生的孩子开启了新生活,也不知是什么契机,导致她又开始追溯过往。

    “是哪个男生?”白娅直击要害。

    喻姝则歪了歪脑袋:“尸检结果没有查过那方面吗?”

    白娅表情有些扭曲:“我当时想得少了。而且她衣物完整,没仔细查过。”

    喻姝琢磨了会仔细俩字。

    这是个很精妙的词。

    “她空间里的照片呢?”

    白娅困惑又茫然:“什么空间?”

    喻姝端详她片刻,又认真回想了一番沈莲沁提及母亲的态度,方慢慢道:“我们中学那几年,很流行在空间里发动态,去别人空间留言啥的。”

    “是企鹅里的?”

    “嗯。”

    喻姝笃定她对空间一无所知,建议道:“你可以去向企鹅申诉。”

    白娅眼神盯牢她云淡风轻的脸,唇边竟露出病态的弧度:“一条人命,便不值得喻秘书上点心?”

    喻秘书三字再度令她的警戒心上升了一个高度。

    “我离职了。”

    “那医院门口的男人是谁?日理万机的总裁如何会理睬无关紧要的人。”白娅点出关键。

    “这和你有关系吗?”喻姝笑意鲜明。

    白娅手上一用力,金属叉子和盘子发出刺耳又尖锐的碰撞声。

    “育树私高隶属于郁寰集团。”白娅冷冷道。

    喻姝眉毛轻挑:“那时郁拾华……”也不过高中生的年纪,只是名义上已是郁寰集团的第一人。

    “我女儿有段时间经常提一个比她高比她白比她瘦的漂亮同学,只是长得好看就算了,可恶的是成绩也比她好。”白娅早把网上关于喻姝的信息看了几遍,众说纷纭,唯一达成共识的是,外貌的认可。

    跪舔的不再少数。

    “可恶是她经常用来骂我的词。”喻姝没有一丝怒意,浅浅的笑容中甚至有一分无法言说的怀念。

    那时的自己,上进积极,对未来抱有期盼和向往。

    “你倒沉得住气。”白娅做足了功课而来,毫不留情道,“明明小莲再讨厌你不过,初三检举你和另一位同学考试作弊,险些害你档案留下污点,你怎么可能半点不恨?”

    喻姝奇怪地看着她,嘴角微抽:“如果您也在社会上吃过无数闷亏和阴招,那么学校里的这点子事儿压根不算什么。”

    只要不是一辈子的阴影,大概率会成为青春里的一道模糊痕迹。

    和付襄比,和王洛滢比,沈莲沁在喻姝心中的形象一年比一年白。

    白娅自婚后就是全职太太,这两年才开始抛头露面地工作,丈夫给力,自身学历又好,轻而易举谋到了旁人求都求不来的位置。

    没怎么被社会毒打过的她对喻姝的回答反应了好久,却仍无法感同身受。

    “不管是监控或是法检,以及警察调查的结果都认定是自杀,你们和学校后来也达成了和解,如今你向我来兴师问罪,图什么?”

    可能是白娅出现的地方过于巧合,可能是多年秘书工作的本能反应,喻姝不由自主地过了一遍郁寰集团第一季度的工作重点。

    “我想向你求证,当年育树私高选拔各个初中的尖子生作为特招,报名表中是不是包含了身高体重的要求?你们学校进入复试的候选人是不是都是女生?”白娅语气幽幽。

    喻姝心平气和:“不是,有一部分成绩很好的男生。”

    “喔?那为什么最后特招进去的是清一色女孩子?”这绝不是巧合。

    喻姝目光沉静,直直望向她有些发红的眼。

    “你打听得还不够详细。不光我们这一届,育树私高特招进去的穷学生,从来只有女孩子。”

    一阵寂静后,白娅顺理成章地推断:“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里面的猫腻?”

    喻姝轻笑:“我是什么家庭出身,你应该打听过了,如何有门路知道这种贵族学校里的潜规则。”

    “不光学费全免,还有每月餐补和对外交流的机会。你为什么不去?”白娅的逻辑似乎进了什么死胡同。

    喻姝反问:“夜店酒吧对我这样的姑娘,不光不收人头费,还免我酒水你敢信?”

    可能是她言语中的讥讽意味过浓,白娅的神情已不复最初的平和。

    隐藏在其下的疯狂,渐渐显山露水。

    “要是你去就好了,我的小莲怎么会遇上那种事?”白娅喃喃自语。

    “哪种事?请您说清楚。她已过世多年,没有确切证据的话,您作为她的母亲,不要造女儿的黄谣。”喻姝背脊挺直,端端正正。

    白娅的脸部肌肉已开始不受控制地抖动。

    “她那段时间明明是谈恋爱了!我是她亲妈,我会看不出来?!那男生出手阔绰,送了她好几个包,可都是当季新款,仿都来不及仿的那种。”

    喻姝古怪一笑:“你既然是她亲妈,既然看出来了,为什么不管?”

    白娅被堵得答不上话,好半晌才愣愣道:“我以为就是高中生谈恋爱,也很正常不是吗?”

    “你知道正常,又来这边说什么鬼话。”喻姝对于自己没去摆摊然后腾出花了一上午的行为感到万分后悔。

    就不该加好友的。

    白娅在一阵惨白面色后,突地放声大叫:“可是她死了!”

    喻姝身体一僵,周围的目光全部集中到了她们身上。

    “你嚷嚷地这么响,别人只会觉得你疯了。”

    白娅脸上开始扭曲出显而易见的弧度:“你明知道一切却高高挂起,和杀人凶手有什么两样?!”

    喻姝将视线从她脸上移开,毫不动摇:“我和她在初三毕业后,对话加在一起不超过一百个字,还是她主动找我的。至于作壁上观,你一个和她同吃同住、思想成熟的成年人都对女儿的跨阶级交友恋爱视而不见,我确实爱莫能助。”

    从人心险恶的角度窥视这一切,喻姝脑补认为,这个妈才是这场悲剧的缘起。

    给女儿灌输报考贵族学校的想法,默许自家孩子收取远超家庭经济范畴的奢侈品,还有那一万元…

    如果说非要把沈莲沁的死和她牵扯上关系,那么就只有那一万元了。

    果然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若非如此,她又岂会坐在这里听白娅这些一言难尽的话。

    “你好自为之吧。”

    喻姝没有直接转身,因为白娅面前的咖啡足够泼她一身的。

    大门被惯性拉拢的瞬间,喻姝隐约听到一声可怖的尖叫。

    难不成还能找郁拾华寻仇不成?

    喻姝朝自己笑着摇了摇头。

    那日在豫仁医院门口,某人自降‘逼格’,甘愿来到不属于他的地方。

    不同阶级之间,客观事实就是连见面说话都是奢侈,逞论其他。

    要不是自己和他维持了三年的非正当关系,以郁拾华清心冷性的做派,估计一个正眼都不会赏过来。

    这一不大不小的插曲,很快被喻姝抛到脑后。

    因为郁诗诗打来了电话,要她有空过去一趟。

    “嗯?述职报告?”喻姝环视了圈焕然一新的办公室,刚落座便听郁诗诗眉飞色舞地说道。郁诗诗撅了撅嘴:“你怎么一副无知样,这种季度会议没参加过?”

    ”的确次数不多。”喻姝苦思冥想道。

    “这可是我第一次以中嵘负责人的身份亮相,很重要的。”

    喻姝体谅地点头:“那你好好准备,叫秘书室的人给你写好。”

    “我这秘书长在侍候人上很有一套,你瞅瞅我这满桌子的零食奶茶,都是她置办的,而且嘴巴也甜,特别能体察上意。”郁诗诗拿过包手撕牛肉贿赂她,“不过你猜她什么学历?”

    喻姝下意识看了眼外包装上的牌子,嗯,不便宜读。

    “总不能是职高吧。”她胡说八道。

    郁诗诗嗔了她一眼,轻哼道:“你也太离谱了,中嵘再比不上郁寰,秘书长也不能是个没读过大学的睁眼瞎吧。”

    “照你这个算法,八成的人都是文盲。”喻姝摸过一块迷你白巧,含进嘴中。

    “这口味很腻诶。”郁诗诗点评了句后揭开谜底,“离本科一步之遥。是连财经新闻都看不懂的大专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