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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喻而欢 第76章 如初

    喻姝发了会呆后,本能地动作起来,将自己行李箱中的旧衣取出,安放在一个空置的柜子格里。

    合拢柜门时,她瞥见镜面中的自己,不由得露出一抹苦笑。

    不怪她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实在是这间套房样式的居所…寓意比较独特。

    是别庄装修设计之初,郁拾华刻意吩咐的。

    留给未来夫人的居所。

    喻姝扯了扯唇,不免想起三四年前自己第一次在永悦庄过夜的局促和忐忑。

    她一向有分寸,仅管和老板滚了床单,但对留宿老板家并不感兴趣,收拾好后礼貌向他道别。

    “司机已经下班,你如果要回家的话,我亲自送你。”郁拾华一身珊瑚绒的深灰睡袍,敲打着键盘的手指一顿,从屏幕后抬眸看她。

    喻姝愣住,作为员工的自觉提醒她,深更半夜老板送下属回家是不符合公序良俗的。

    可是……

    她没说要他亲自送啊。

    “郁总您不用送我,我自己会打车。我是来和你说下……”喻姝低头掰着手指头,一时进退不得。

    郁拾华没理会她,置若罔闻地回完一封国际邮件,起身牵过她的手:“你是知会我一声还是征询我的意见?”

    啊。

    她总不好在这里过夜吧。

    “明天还要上班,我得走了。”喻姝鼓起仅有的一点勇气,同他说道。

    郁拾华眼神微动,目光掠过她后颈处的细微红痕,微乎其微地皱了下眉,就这副样子夜半坐上陌生男人的车?

    “我叫管家给你整好了间房。来日方长,你要习惯在这里留宿。”

    喻姝傻眼,良久才吞吞吐吐:“郁总,被人知道对您名声不好。”

    “谁敢乱说?”郁拾华反问,不由分说地带她往三楼走,“你如果怕被人说闲话……”

    喻姝静待他的下文。

    浅浅的期待跃然心间,脸颊处自然而然地泛起些粉红,像是熟透了的水蜜桃,羞怯可人。

    “直接否认就好了。”

    啊?

    这……喻姝不解,这不是撒谎吗?

    好在她不是什么迟钝的性子,转瞬体会了男人内心深处对这段关系的定位,垂下眼睑,轻轻应了一声。

    几年时光荏苒,她好似从一个临时床伴升级成了固定情人。

    也在永悦庄有了自己的房间。

    管家不会自作主张,她能搬进他隔壁的夫人房肯定出自郁拾华的吩咐。

    痴人说梦的妄想像是脑海里疯长出来的藤蔓,紧紧缠住她的思绪,不可思议将那朦胧的猜测具化成不停跳动的念想。

    微弱而急促的铃声在响。

    喻姝慌张地站起身子,是她的手机铃声。

    房子大了也难,不过一个套间,她几乎快要听不见了。

    “喂。”总算在挂断前找到了被她放到茶几上的手机。

    “是在看衣服吗?这么久才接。”男人心情不错,语调上扬。

    喻姝收住四溢的情绪,似是被他轻快的口吻所传染,唇角带笑:“都很漂亮。”也很昂贵。

    “那条银灰带紫的睡裙……看见没?”郁拾华指点着她。

    喻姝起身拉开家居服为主的衣橱,一眼注意到了最边上的银紫色睡裙。

    她脸蹭地红了。

    是在情趣和常规间暧昧不已的样式,说它大胆新潮,裙子毕竟是完整的,说它普普通通,又在腰间透着点不正经的味道。

    郁拾华悠然而笑:“我还有十分钟到,你洗好澡了没?”

    “好。我马上去。”喻姝唯有应承,小心地拎出了这个裙子。

    “记得穿。”

    说完便断了电话,绝不拖泥带水。

    喻姝顾不得起起伏伏的心绪,满腹心事地拿好衣物进了浴室。

    淋浴室的玻璃很快被水汽糊成一面白墙,恒温花洒出水舒缓,落在皮肤上唯有被抚慰的热意和满满的松弛感,轻而易举地将一整日的风尘和倦意洗去。

    她心神渐渐松散,连带着视线也迷离起来。

    因此丝毫没留心到浴室外房门被打开的声响。

    等她意识到有人进来时,赤身的男人已大步跨进浴室,近在咫尺。水雾迷蒙,又有玻璃阻隔,却不妨碍俩人坦诚相见,分毫毕现。

    眸中被欲望盈满的男人长臂一展,有力地环住她细腻柔滑的腰身,两只手则游走在她的敏感之处,贪婪而渴望地汲取着她身上的清香和美好。

    又是一场荒唐。

    次日醒来,喻姝缓了好久才发现,原来阵地从她的浴室转移到了他的卧室大床,她感受了会四肢的能动性,轻轻翻身下了床。

    一觉睡到自然醒的日子就此结束。

    喻姝回到自己的房间洗漱,只见浴室已恢复如初,物品摆放有序,昨夜摔碎的杯垫换了个新的大理石纹,她愣了一下开始梳头洗脸。

    橱柜中的职业装很多,几乎每一套都配了长裤或一步裙。

    她随意挑了身中规中矩的黑白条纹套装,确认尺码无疑后,一气呵成地剪下吊牌,穿着妥当。

    郁拾华特意交代过的,衣服要尽可能地穿,一个月里不许重复。

    至于下个月……

    昨天那女佣的意思是,品牌方会上门来换,并根据她的喜好做出调整和建议。

    论无所不能的金钱和资本。

    喻姝选了双不高不低的漆面黑鞋,对镜戴上一副配在套装衣架上的珍珠耳环,她没来得及仔细甄选,拿了个永远不会错的黑包,正好七点十分。

    约了高醒言七点半在九章别墅的正门见。

    她轻轻合上房门,生怕惊动旁边屋内的郁拾华,猫着身子下了楼。

    九章的富人们多还在梦乡,偶有晨跑而过的中年男女。

    郁郁葱葱的小树林边,高醒言似乎低头逗着两只小猫,喻姝眯着眼看他扣出了自己面包中的肉肠,毫不吝啬地递给一只橘黄色的猫。

    她下车后第一眼落在了面包袋上,是设计感和版型都很别出心裁的塑料袋,只印着色彩舒缓的花草等物,另一面的LoGo一下子使她恍然大悟。

    是苏文婴那日过来吃饭顺手在单位边上买的一家蛋糕店。

    奚燕不爱甜食,冷清地吃了一点,她却对这种甜腻软和的食物没什么抵抗力,吃得不亦乐乎。

    谁买的一目了然,谁拿来的更是昭然若揭。

    嗯…不止这袋面包。

    “这件卫衣很适合你。”喻姝启齿一笑。

    高醒言这时才惊觉她的存在,一惊一乍地,险些惊走刚被吃食安抚好的流浪猫。

    半大少年并非不谙世事,不懂穿着打扮。

    尤其先前的国际高中,除了极个别全身心扑在学业上的女生,大多数女生在学习之余不免在乎自己的相貌穿着。

    讨论衣鞋包包,是女生圈子里的常态。

    高醒言见惯各种高定奢侈品,一眼断定喻姝这一身打扮价值不菲,绝不是靠薪水能买得起的程度。

    “之前没穿过。”他看了眼自己学生气极浓的衣服,胡乱扯了句。

    喻姝腹诽,当然没穿过,显然又是谁刻意给你买的新衣服。

    车子开到八中的出入口时,喻姝刚吃好最后一个生煎。

    “你擦一下嘴巴旁边,小心脏了外套。”高醒言没料到她的吃相这么……惊世骇俗,和本身的气质差了十万八千里。

    喻姝拉下车中的镜子,理了理自己的仪容仪表,又认真抹上了略显张扬和高调的口红。

    高醒言注意到车子竟穿门而过,直直开进学校之中。

    “是打算给我营造富二代的人设?”他人不笨,脑子稍稍一转便想通前因后果。

    喻姝瞟他一眼,点了点自己的脑袋:“再仔细想想。”

    高醒言沉默。

    与其说是主动营造,不如说是学校推波助澜。

    颇有助纣为虐的味儿。

    是学校想巴结她背后的人——郁寰集团的老板?

    他这段时间在家学习,时不时上网搜索过相关新闻,自然没错过年初那一场轰动的离职官司。

    喻姝没刻意询问快慢班的事,左右学校知道高醒言背后有人,明目张胆的欺凌绝计不会再有。

    所幸八中是燕京传统的重高之一,没国际高中那么多套路和花花肠子。

    学生多以中产家庭的子女为主,走的基本是高考的路子。

    手续是年级主任帮忙亲自办的,当班的班主任和颜悦色,简单问了高醒言几个问题,便客气地表示自己马上要开课,顺便带他去班级落座介绍。

    “我可以自己去。”高醒言从一边的椅子上拎过书包,小声和喻姝说。

    喻姝不置可否地点头,遥遥看他转进另一栋楼的教室后才离开。

    想起奚燕大概心神不宁地等着自己的消息,喻姝到底没舍得好友备受等待的煎熬,主动编辑了信息过去,还附上校园图两张。

    紧赶慢赶到二十八楼,郁拾华正在其他楼层开会,听半年度的各部门小结。

    “喻姝姐好。”

    “秘书长回来了。”

    总裁办稀稀拉拉地响起一声接着一声的招呼,有纯粹出于表面功夫的,有热情洋溢上来搂她的,喻姝面上带笑,统统一视同仁。

    她从来知道,所谓的秘书生涯,自始至终只系于一人身上。

    “你回来就好,郁总是不招新人,也不提拔新的秘书长。我一人身兼多职,忙起来简直能要人命。”赵涵一脸谢天谢地的感慨,连连将一应机钥或以实物,或以文件形式拿给她。

    时隔大半年重回总裁办,不仅没有一点物是人非的恍惚感,熟悉的布局陈设还进一步将她内心久违的归属感牵扯而出,仿佛她只是出去周游了趟世界归来,尘埃落定的安心感充斥着全身。

    喻姝莫名一笑,是她想得天真。

    以为凭一纸判决书可以回到属于自己的阶级,恢复曾经忙碌的普通生活,可以找回生而为人的一点……乐趣和尊严。

    郁寰集团总裁办的秘书长,看似好大头衔,举重若轻。实则既无实际地位又身陷权利漩涡,仅仅放眼于集团内部,她大概约等于封建皇权下的执笔太监,无人敢寻衅得罪,也无人从心底看得起你。

    狐假虎威的好处是有的,底下人会将你本人的语言表达,转化或理解为你所附庸之人的‘圣意’。

    郁拾华并不是会在工作时间徇私的老板,喻姝更不是那种仗着几分‘圣宠’就不知天高地厚的妖妃。

    各色邮件,文书流水般转到喻姝地方,昔日高强度的工作节奏迎面而来。

    郁拾华回办公室时,眼风扫过她的工位,大约是电话讲得专心,她伏首案前,只露出一个扎得完美的啾啾轻微晃动。

    怪可爱的。

    “郁总。”有人喊了一声,表示线上有事先约好的电话进来。

    喻姝脑袋一抬,正正见郁拾华从她身旁路过,连个眼角的余光都不曾赏她。她习以为常,甚至觉得这样甚好。

    对周遭一切漠不关心,只全身心地驱使自己一往无前,朝着目的地日以继夜,不畏艰险,竭尽全力。

    她曾是非常钦佩郁拾华这种心志和信念的,也以此勉励自己,拿他当榜样,祈祷在三十岁前攒到一千万。

    她得偿所愿,却心知肚明并不是努力本身的成果,而是走了一条一言难尽的路。

    跟在郁拾华身边,也懂得财富无法用汗水得到,多数依靠血缘和传承。

    心有旁骛的下场很快显现。

    复工第一天,她竟犯了合同附件放置错位的低级错误。

    喻姝敲门而入,男人刚搁好固话,意味不明地看她过来。

    “不好意思,海天国际的合同件您还没过目吧。”喻姝声音温吞,不带一丝焦躁和急切,很是入耳。

    郁拾华工作上素有效率,一听便将手边一沓文书里最上面的一份扔到离她最近的桌面。

    “改好后进来。”

    喻姝不多废话,嗯了一声后利落而去。

    托这个白痴错误的福,郁拾华以帮她找感觉为由,将今日需要核对确认的合同、纪要和文书一一过了遍,气定神闲地纠正她错误的重点划线,一派神清气爽。

    喻姝听得眼花缭乱,也顾不得会被某人笑话的可能,摸出个烂笔头来记。

    晚间,郁拾华被亲妈的一通电话绊住,喻姝眼看他避过自己上了楼,便也识相地待在餐厅,痛痛快快地吃了顿不用拘束的晚饭。

    她磨磨蹭蹭地上了楼,溜进自己的房间,打算整合好下午原本要做的工作,以免拖到明天。